362 逼死永祥,逼走阿桂,逼的乾隆亲自下场

没人能回答永祥的疑问。

按照乾隆年间的正常市场价,一担生丝在300两左右。

派去的人和江南商贾谈判,从200两一直往下降,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区区20两,还是没能打动对方。

永祥颓废的坐在生丝堆里,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突然问道:

“其他的仓库怎么样?”

“番禺那边有几间仓库的货收的晚,品质尚好。其他的都在腐烂发黄。”

……

永祥一咕噜跳起来:

“我们不卖了,我们自己生产?对,把生丝都制作成丝绸,放2年也照样卖。我们还有希望的!”

几名家奴低着头,艰难的开口道:

“主子,怕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爷可以招募匠户,不白干,给他们发工钱!”

“主子有所不知,咱大清国的丝绸作坊6成都在江南。现在广州所有的丝绸作坊都在加班加点的干,可即便这样,再过5年也消耗不掉市面上的生丝原料。”

永祥的脸变的灰白。

一股血气从脚板往上涌,噗!

雪白的生丝被喷出的鲜血染红,红白相间,十分醒目!

“主子~”

永祥大口的吐血,喃喃自语:

“爷这几个月一直想不明白,江南商人为什么不接盘?爷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这局就是他们设的,他们太狠了,太狠了。”

“乾隆爷,您不该啊~”

……

一群家奴惊恐的望着内务府能人、和珅的亲信、四九城大名鼎鼎的永祥咽了气。

与其说他是被气死的,不如说是被如山的债务压死的。

永祥在粤海关监督任上,十分看好海贸。

遂拿出了全部身家还借贷了银子,重仓持有茶、丝。

如果没有“骗子使团”这档事,他本可以赚足十辈子花销的,或许前门楼子都能买下来。

而现在,

晋商死了,可他们创立的票号还在。

来自京城的神秘人士强势接管了票号,换了个招牌,换了个名字就继续营业。

以前的存银一概不认,有存单也不认。

但以前放出去的欠银必须讨回来。

……

2日前,

1位亲王的管家已经向永祥下达了最后通牒!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算你是和珅的狗,是皇上的狗,也照打不误。还不了当初从票号借贷的银子,你就还命!

乾隆爷每年都把银子放给盐商,收取利息。

和珅更猛,日常向穷京官以及即将外放地方的京官放京债!

永祥他不是外人,正是内行人。所以他才绝望,知道自己绝无生路。

假如,永祥可以不还钱!

扬州盐商也可以不还钱!

借京债的官儿们也可以不还钱!

所以,两位主子爷绝对不会帮自己,反而会默认债主可以行使一切手段。

在这件事情上,

主仆情分抵不过债务债权关系。

谁说我大清不讲契约的,在这件事情上,乾隆、和珅会特别讲契约。

……

永祥不是第一个被逼死的,也不是最后一個。

这些人统统被报了个“暴病身亡”,然后吏部重新拟定人选,排候补的人求之不得。

不过,

正如李郁所料,

清帝国一年生丝产量的6成最终腐烂变质,沦为了土壤的肥料。

而种植桑树、养蚕也缫丝也成为了农户们避之不及的营生。

半年后,

四川、广东、福建多省的桑农们流着眼泪砍掉桑树。

无人收购生丝,就无人养蚕,无人养蚕,养这桑树还有何用?

农户们辛苦一年半载,没有收成,就必须立刻改行。

不是农户们短视,而是饥饿的胃不会给你长视的机会,催粮的公差们也不会给你长视的机会。

……

这一砍,

就意味着3年内,

除江南之外的所有区域,丝绸产业齐刷刷断代。

因为一颗桑树苗从种下去,到成熟可以收获桑叶,需要3年!

对于封建小农经济来说,

种植桑树本就是一项投资巨大的营生。砍掉之后,这户人家在10年乃至20年内都不可能再种了。

而武夷山的茶农们相对而言好多了。

只是熬了1年的价格低谷期,后面又继续如旧了。

因为茶砖这种玩意在大清朝没有市场。正经人谁喝砖茶啊,必须要喝新鲜茶的!

……

养心殿,西暖阁。

和珅跪在下首,一言不发。

“拿给他看。”

“是。”

总管太监秦驷将几本奏折递给和珅,然后悄悄退到了一边。

“皇上,这,这~”

和珅脑门都是汗,表情惊诧。

“关于这几份南方军情,你怎么看?”

“奴才愚钝,对于军务不甚了解。一时间竟是不知谁对谁错。”

乾隆没有发火,他觉得和珅不懂军务很正常。

一个理财高手,再精通军务,朕还能睡的安稳吗?

“赐座。”

乾隆慢悠悠喝了一口参茶,开口道:

“朕估计江西全省或者是大部沦陷只是时间问题,绿营兵挡不住吴贼!好在集中在湖北的蒙古马队已有2万。荆襄平原暂时无虞。”

“皇上圣明。”

……

乾隆若有所思:

“马忠义这个奴才还是有脑子的。他说江西基本守不住,晚进山不如早进山。朕准了,军机处拟旨吧,让他兼任江西布政使!”

“奴才马上就办。马忠义在苏州任上待过,想必对伪吴王有所了解。”

“嗯,他和朕讲过实话,对李逆的评价颇高!”

和珅没敢继续接话,总之,马忠义目前简在帝心,不宜进谗。

他最关心的是阿桂。

果然,乾隆盯着他问道:

“阿桂的想法,你怎么看?”

“奴才觉得阿大人的西守北渡战略很精妙,但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嗯,你虽不懂军事,可最后一句话说对了。如此大的局,何时收网,时机很难把握。”乾隆似乎很有感慨,“火候最重要。火候不到,就是夹生饭,火候过了,又会焦。”

屋内陷入了寂静,

乾隆突然低声说道:

“阿桂这个奴才是个合格的统帅。只不过,他让朕失望了~”

……

和珅和秦驷都明白,皇帝所谓的失望是指的什么。

帝病危,召前线统帅归京。

统帅却迟缓拖延,见了多位前线将领,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危险。

你到底是操心战局,还是别有所图呢。

乾隆无法排除后者存在的可能性。对于帝王而言,臣下的忠诚高于能力。

所以,阿桂必须出局。

乾隆接下来的人事安排,很惊喜:

“传旨,阿桂剿贼不利。剥夺京城一切职务,褫夺爵位,即日出京,任云贵总督。告诉他,在任上当简拔军官,操练士卒,打造军械,提防缅王入侵。”

“奴才遵旨。”

和珅心中窃喜,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阿桂是他头顶的一座大山,终于搬走了。从此以后,京城乱不乱,自己说了算。

……

“户部的差事难度颇大,伱要多费心把摊子撑住。”

“是。”和珅眼眶微红。

乾隆也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前线将士的军饷要保证。”

“奴才立军令状,若不能保证军需,奴才提头来见。”

“好,好。”

乾隆显然兴致不错,居然起身要去巡查养心殿造办处。

太监们抬着软辇、撑着遮阳伞。和珅、皇十五子永琰随行。

养心殿造办处,

乃是内务府下设机构之一,生产种类繁多,火绳枪只是其中一种。

见到明黄御驾前来,

乌泱泱的大群人连忙下跪迎接,山呼万岁。

“造办处郎中,明恩,拜见皇上。”

“督造情况如何?”

“回皇上,从去年腊月12奴才接旨开始,一共督造火绳枪3100杆,抬枪800,子母炮50位。花费银61500两,精铁料4万5千斤。”

和珅对数字很敏感。

瞅了这家伙一眼,面如表情的说道:

“皇上查验造办处,你,配合验枪。”

“嗻。”

……

几名蓝翎侍卫从库房中随机挑选了4支火绳枪,2支燧发枪。

然后熟练的装填、射击。

周围的枪匠们看的眼角抽搐,心想这些侍卫真是大胆,装药量大,还贴脸瞄准。

砰砰,枪声陆续响起。

厚木靶被打的碎屑横飞。

火绳枪威力很大,技术也很成熟。

然而,

到了燧发枪试射,画风就突变了。

1名蓝翎侍卫掰开击锤,瞄准,然后扭头,射击。

铅弹毫无意外的脱靶了。

乾隆皱眉:

“为何如此胆怯?铅弹都歪到天上去了。”

没辙,

蓝翎侍卫重新装填,以标准姿势瞄准射击。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惨叫声也响起。

炙热的火药气体从传火孔喷出,烧到了他的眼睛,倒霉的家伙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

众人都傻了。

很快,受伤的侍卫被抬走去看御医。

不出意外的话,京城茶馆里又多了一个独眼常客。

和珅一言不发。

造办处郎中明恩则是扑腾跪地,磕头不止。

“你就是这样办差的?”

“皇上,不是奴才不尽力。而是燧发枪实在难造。”明恩连忙为自己辩解,“火绳枪都是仿制现成的,图纸房有现成的图纸。这燧发枪的部件太精巧,1支燧发枪要花3支火绳枪的时间。”

乾隆问道:

“江南的贼兵,又是如何做到人手一杆的?”

“皇上,那都是西夷提供的。西夷擅造燧发枪,奴才建议重金招募~”

“闭嘴。”乾隆冷冷道,“我泱泱大国,不需要学夷人。集中人力生产火绳枪,燧发枪暂且搁置。”

“嗻。”

明恩擦着冷汗,跪地望着御驾离开。

他是太后那头的远房亲戚,平时办差不是很勤勉,也不算太扯淡。

在内务府系统中算是合格旗人。

对于上三旗的这些奴才,如果没有特大过错的话,乾隆一般是不会动的。

毕竟,

这些都是爱新觉罗氏的基本盘啊。

……

“皇上,奴才有罪。内务府这一摊子平时忙不过来,疏于管教了。”

“这不是你的错,户部那摊子就够你头疼的了。这样吧,让和琳来帮忙,挂个内务府鸟枪处总承办,把归入养心殿造办处的景山枪炮处也划给他。”

“谢谢皇上。”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和江南贼匪作战的关键是银子,是时间!告诉和琳,火绳枪、抬枪、子母炮,多多益善。”

“皇上圣明。奴才兄弟俩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乾隆欣慰的点点头回去午睡了。

经过了前段时间的重大挫折,他感觉自己距离圣人又进了一步,原本极度敏感的自尊心和荣辱感也降低了许多。

轻易不会再动怒动气,不能因为贱民们闹事伤了自己的龙体。

……

刚回到东暖阁,

一名宗人府的奴才就来了,低声下跪说道:

“皇上,和硕和恪公主殁了。”

乾隆一愣,随即问道:

“是何缘故?”

“大夫说,是肝虚肺燥,咳嗽吐红,消耗日久以至痨症。”

“朕,知道了。”

……

宗人府奴才如蒙大赦,连忙溜出养心殿。

乾隆呆呆的望了一眼窗外,

见到了正在流泪的永琰,他和九公主和硕和恪公主是同母(令妃)所生,自然悲痛。

“秦驷,让嘉亲王进来。”

“嗻。”

永琰一进来,就跪在地面,悲痛万分。

“皇阿玛~”

“擦干眼泪,坐下。”乾隆望着窗外绿茵茵的树冠,语调平静,“令妃这辈子给朕生了3子2女,如今只剩下你和永璘还活在世上。只可惜,2年前她竟也撒手人寰。”

永琰一脸泪痕,望着皇阿玛的背影和白发。

“人的寿,乃天定。莫要伤悲。悲,则伤身短寿。身为皇族,要看淡世间生死。”

“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永琰,你在江苏任上的那些事朕都知道了。你太稚嫩了。”

说出这句话后,

乾隆回头,望着有些发懵的儿子。

秦驷见状,立马低头退出养心殿,同时要求侍卫们不得靠近50步内。

……

乾隆的脸色逐渐严肃,随手拉过一张锦凳坐下。

“永琰,你认为一个好皇帝应该是什么样的?”

“仁义道德,爱民如子。”

乾隆哑然失笑,一头花白的头发跟着发颤。

“这是朕的过错,疏忽了对你的教育。朕今日要郑重地告诉,仁义道德乃是世上最大的障眼法,是我爱新觉罗家族给天下人编织的一张大网。”

永琰后背发寒,紧握双拳,瞪大眼睛聆听。

“从盘古开天地以来,没有哪一个君王是因为仁义道德有亏而沦为亡国之君。相反,他们都有一个通病,不够狠!”

乾隆的语调陡然变的激烈:

“他们对臣子不够狠!对天下人不够狠!对自己也不够狠!”

【公司开经销商季度大会,天南海北的孙子们齐聚苏州,特此请假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