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粮、淮盐是本省官吏的两大收入支柱,亦是进京时向京官们送上炭敬冰敬的重要来源。
钱峰砍了一根,大家勉强忍着。
他想砍
淮盐一恢复旧制,扬州城肉眼可见的繁华了起来。青楼、酒楼生意兴隆,四大盐商府邸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好日子,又回来了!
100两一桌的顶级花酒没有预订都抢不到的。
淮扬官绅皆夸赞嘉亲王英明,并送上了万民伞。
17岁的皇子永琰,莫名的热血沸腾,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引来江苏父老的如此爱戴?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为而治”?
数百人吹吹打打,扛着花里胡哨的万民伞从扬州府一路招摇到了淮安府,沿途吸睛无数。
永琰强摁住心中狂喜,出面接待了士绅代表们。
被一群老家伙吹捧的脚不沾地,忘乎所以。
总的来说,自从他上任巡抚以来,除了上交朝廷的盐税在逐月走低,其他都挺好。
……
依旧很瘦的黄总商,也恢复了往日的潇洒。
还恢复了旧制:月抛。
每月娶入一个新人,同时以2000两遣散费打发走一个旧人。除此之外,旧人还能把自己房中值钱玩意都带走。
要知道,
那一把紫檀木椅,那一张红木拔步床,那一尊大宋瓷瓶,就能抵得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积蓄。
好聚好散!
月半,
照例是娶亲的日子,黄总商笑呵呵的做了新郎官,瘦驴轻车。
1年也就区区12次披战袍,而已。
送走客人,管家悄悄来报:
“老爷,人来了。”
“把人带到厢房,周围派家丁围住了。”
……
俩名刚从死牢里放出来的盐运司底下的小官,因为私吞盐税而被钱峰打入死囚,尚没来的及处决。
如今被黄总商使银子,用两只“宰白鸭”替换了,程序上十分干净。
只见这俩人粗布衣服,跪在厢房,咚咚磕头:
“谢黄大哥救命之恩。”
黄总商摸着胡须,开门见山:
“你们恨钱峰吗?”
其中一人抬头,露出伤痕累累的脸,眼神凶狠宛如豺狼:
“求大哥给个机会,我们想鞭他的尸。”
“那不可能。钱峰的尸体已经被钦差大人接手了。他毕竟是封疆大吏,朝廷的脸面。”
见俩人目光仇恨刻骨,黄总商低声说道:
“可有胆子报仇?”
“有。”
“风险很大,还敢吗?”
“换命也愿意。只要能出了这口气。”
说话的这人原先是扬州盐捕营的一名军官,被打入死牢期间,其家产被抄,妻子上吊自尽,妾被发卖。
一双儿女流浪在外,家养画眉哪儿禁得起野外的风霜猛禽?没活过10天。
……
黄总商满意的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条:
“钱峰死了,可他的妻儿老小一家子还活的挺好。路程有点远,1000多里路,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了400两路费,还有200两报酬。你们不会畏惧这路太远吧?”
这名前盐捕营军官面露凶光:
“黄大哥放心,就算没有一钱报酬,我也要去弄死他全家。”
“嗯。”黄总商满意的笑了,“完事后就别回来了,找个僻静地儿好好过日子。对你好,对所有人都好。”
“谢黄大哥。”
俩人感激不尽,认真的磕头。
有点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黄总商给的这個方案是最佳的。
出了黄府,俩人连夜离开了扬州城。
黄总商哼着小曲,心情舒畅。
他事先没有和首总江春商量,因为他猜得到肯定不会同意。
江春为人爱留一线,对于钱财不甚打紧。但他不一样,钱峰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不破钱家他怨气难消。
3个月后,才传出消息。
钱峰全家老小被一伙土匪折磨至死,死的很惨。
……
然而,这桩血案刚到本省按察使衙门层面就被按住了。
京城有人发了话,这是一桩普通的谋财害命案,走正常流程即可。不能因为钱峰得了个“文忠”的谥号,就无故升格。
于是案件被退回属地县衙。
知县一打听就悟了,走正常流程!抓了邻居,得了口供,犯人瘐毙在狱,结案。
皆大欢喜!
次年,竟得了个“卓异”的考评。
恨钱峰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对此保持沉默。
哪怕是最叛逆的礼部和都察院也不愿为钱峰出头,因为他损害了所有京官的利益,包括他们自己。
去年冬天的炭敬,莫名的少了一块。
今年夏天的冰敬,狠狠的少了一大块。
虽然说孔孟道德不离口,可京城居大不易,消费太高了。大家少了这二三百两,日子立马过的紧巴巴,尴尬呀。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直臣”的悲惨遭遇,所有人都选择闭上了眼睛。
朝臣们都不提,皇帝就不可能知道。
钱峰只是一个用着顺手的工具罢了。坏了就换一个,大把的人挤破头想替补呢。
……
郑谨生在扬州府详细翻阅了案卷,又从布政使衙门翻阅了他上任后的所作所为,只觉心惊肉跳。
他令亲信便装在街头巷尾询问目击者,寻找可能的线索。
但很快,
亲信们就尴尬的回报总有便服汉子跟踪他们,甚至就站在几丈之外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郑谨生没也愤怒,作为一个老刑部见过了太多风浪。
数日后,
在卫队簇拥下赶至江北大营和海兰察见了面。
海兰察一开口,就把他吓的坐不稳:
“钱藩台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海都统慎言。本钦差调查发现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伪吴王。您是皇上宠爱的侍卫,身份特殊。本官可以多透露一点机密,细作从江南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此次刺杀乃是伪吴王派人所为。”
……
海兰察诡异的笑了:
“钦差大人,您以为自己看见听见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郑谨生不语,半晌默然说道:
“当前平贼才是
海兰察恨恨的说道:
“自然是平贼为重!可本官就怕淮扬官吏士绅关键时候在背后捅刀子。大战在即,万一~”
郑谨生突然起身,掏出一卷明黄绸子。
低声说道:
“海兰察接旨。”
……
池州府东流县。
李郁骑着一匹黑马,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接近城池。
“传令下去,破城后尽可能多抓俘虏。”
“遵命。”
铜陵的煤矿和马鞍山的露天铁矿都需要大量劳动力。总是招募工人成本太高了,工钱成本累积起来很庞大。
正在前方指挥作战的苗有林突然皱起了眉头,指着城墙上问道:
“那是什么?”
“白花花的一片,好像,好像是人。”
战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准确的说城墙上站了一排人,一排女人。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和尚?道士?
……
城墙上,池州知府张聪正在手舞足蹈。
“狗血、妇人尿液乃污秽之物,可破伪吴王妖法。阴门阵更是破敌兵火炮的名器。”
“老祖先的智慧,错不了。”
“你们看,他们的火炮是不是都哑了?”
众绿营兵兴奋,纷纷探出脑袋张望。
要知道
他们哪见过这等刺激场面,一时间眼睛发直,思维发硬,恍恍惚惚。只望着城墙上那一排白花花的,还在挥舞着手帕。
李郁赶到,
也被这名场面吓了一跳,拉开千里镜仔细的欣赏了一遍。感慨这残酷的战场出现如此风景,颇具浪漫色彩。
笑道:
“勿要怜香惜玉,开炮。”
……
苗有林脸一红,立即把命令传了下去。
十几门火炮猛地喷出白烟,总算把
城墙上的阴门阵瞬间化为乌有,白花花的身影坠落城下,中间还夹杂着一道土黄身影,不用问那一定是个和尚!
东流县城墙,碎砖乱飞。
知府张聪狼狈的大叫:
“反击,反击。”
于是城墙上枪炮齐鸣,箭矢乱飞。
但仅仅热闹了一盏茶的工夫,城门就被炸开了。
一发24磅实心弹将城门砸了个稀巴烂,露出了里面被填的严严实实的石头堆。
李郁笑道:
“原本还担心他们逃跑,现在好了,瓮中捉鳖。”
“再打个三五轮,然后喊话劝降。降了可免死,顽抗则屠城!”
……
城中的几千绿营兵,战斗意志并不顽强。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决定集体放下武器投降。几千人依次走出城门,将手中兵器扔在地上。
粗粗一点,俘虏数量高达6000多人。
池州知府张聪没有自尽,这一点很意外。他居然乖乖的出城,自负荆棘跪在了李郁的马前。
“罪臣张聪拜见吴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笑了,这马p拍的到位。这一声万岁,死罪大约是可免除了。
李郁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猛然间想到了一位故人:司马尚。
笑道:
“本王若留你一命,你有何用途?”
“罪臣在京城漂泊10年,踏遍了各大衙门的门槛,江南恐怕没人比罪臣更熟悉京城的一草一木。吴王乃真龙天子,打进紫禁城只是时间问题,届时罪臣愿为马前向导,指引大军直扑紫禁城和各大衙门。”
李郁很意外,点点头:
“你绘制一下京城的地图,再将伱京漂的经历写下来。事关自己未来的前途,好好回忆。”
张聪感激涕零,对着李郁离去的背影高呼万岁。
……
苗有林落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老子突然明白了。论无耻,咱骑马也赶不上这些文官。”
当晚,
大军宿营后,李郁将俘虏一分为二。
少部分当做苦役编入辎重营。
大部分押送到铜陵煤矿,手书一封告诉矿长王六,把这些人都扔到井下提高产量,百斤消耗一窝头。
2年,期满后可释放!
总之,李郁没打算把这些人编入军团。
怕绿营兵的乌烟瘴气污染了军团军纪。至少到目前为止,各军团的军纪还是不错的。
……
帅帐内,
李郁环视
“诸位都自我介绍一下军职、籍贯和名字吧。”
在听到“
于是问道:
“你是因何立功?”
“回王爷,下官在黄石矶之战中斩断了抚远大将军阿桂的大纛。”
“勇猛可嘉,此物赠送与你。”
杨遇春喜滋滋的接过手铳,欣喜若狂。
工艺精良,用材考究。不是常见的圆枪管,而是六棱形枪管。枪身用的是核桃木,纹理清晰。
“斩将夺旗,为何才是个副手?苗总指挥,给他改任正职吧。”
杨遇春喜出望外,单膝跪地:
“谢王爷。”
其余人很嫉妒的看着这个黑厮,恨不得集体日他先人板板。
苗有林倒是很淡定,
他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曾经在浙北作战时,王爷也赠送了自己夫人一柄火铳,导致那憨娘们的忠诚度急剧上升。
吴王的手铳,可贵!
一旦收下,就好比那驴打滚的利,这辈子很难还的清了。
……
“本王此次前来督战,目的就一个:打赢九江会战。”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沸腾。
李郁继续说道:
“本王已经调集了
众人听愣了,不再兴奋,而是神情凝重。
这是
苗有林询问:
“王爷,可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江西?”
“嗯,有此想法。但排在
众人眼神兴奋,跃跃欲试。
猛然间,李郁又想到了那该死的
“展开地图。”
亲卫在帐内挂起一张皖赣局部地图。
李郁抽出佩剑,充当指挥棒:
“此战,分为三个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