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难得冒出一点点头,驱散些许寒意。
江炽回到学校上课。
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早自习开始前,他们教室外面变得比往日热闹许多。
甚至,还有不少高二的学长学姐们特地跑过来,和江炽打招呼。
北岱是小地方,江炽从小就在这个区上学,同学朋友邻居积累了不少,七弯八拐地绕个圈,谁来都能扯上关系。
比如“我是你初中补习班同学的邻居,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啦”、“我们是幼儿园隔壁班,还一起滑过雪呢!你还记得吗……”之类的,不胜枚举,叫人目不暇接。
江炽明显有点无奈,但又难以脱身。
只好客套笑笑,以作应付。
人却始终没法从教室门口走掉。
初萝踩着早自习铃声姗姗来迟,但也有幸见到这一“盛况”的尾声。
她撇了撇嘴,先将作业交到讲台上,再目不斜视地回到座位,同安妮窃窃私语。
“这些人这么嚣张,不怕被学校处分啊。”
安妮笑起来,也学她模样压低声音,“咱们学校没有早恋处分的校规。而且,大家也不是都抱有那种想法,很多是来看热闹的。”
毕竟,连学校都觉得,江炽有可能成为学校下一个冬奥会冠军。
要不然,也不至于刚一开学,学校有这么多人都知道江炽去参加国外比赛的事情了。
初萝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继续嘀嘀咕咕,“冬奥不是还没开呢吗,还好几年呢。这阵仗,我还以为是已经拿奖了,啧。”
安妮摊手,“我看网上说,江炽是国内新生代的单板滑雪第一人,过往几个项目的比赛成绩都很好,希望很大啊。况且,也没好几年吧,就……后年?”
闻言,初萝狐疑地看向她,“你怎么这么了解呀?”
难不成,安妮也喜欢江炽?
顿时,她被自己这个设想吓了一跳。
安妮:“想什么呢。昨天你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渊源之后,我刚去搜来学习的。免得以后跟不上你吐槽江炽的脚步嘛。”
初萝非常喜欢这种同仇敌忾,用力点头,“真的,江炽可讨厌了,千万别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对。
真的非常讨厌。
就是这样。
所以,哪怕江炽早上特地来按门铃,打算顺路把初萝载到学校,她也坚持没有搭理他。直到他人走之后,才慌慌张张地出门,还差点迟到。
初萝在心里反复认可自己,像是某种自我催眠。
显然,很有成效。
不过小半分钟,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顺利跟着平和稳定下来。
她没有继续深思,侧过身,抓着安妮的手,轻轻摆了两下,像是撒娇。
“安安,这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开学至今,两人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国庆长假期间,班上不少同学都组织了活动,什么聚餐唱K打球之类的,热热闹闹,青春洋溢,看了就叫人心生艳羡。
但,初萝只有安妮一个朋友,和其他人都不太熟。
哪怕有“江炽的青梅竹马”这个身份,竟然也没有什么特别优待。
从小到大,她始终是个边缘人物,早已习以为常。
幸好,安妮一口答应:“好呀,你想去哪里?”
初萝也没什么好主意,蹙起眉,默默想了半天。
眼见着早自习即将开始,教室也渐渐安静下来,她正过身坐直,从草稿本上撕了一页纸下来,龙飞凤舞地写上:【听你的。】
放下笔,再把纸从桌面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放到安妮手边。
少顷,安妮如法炮制,将纸条重新还给初萝。
下面新写了一行字:【去冰场吗?】
初萝心念微动,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朝安妮点了下头。
两人相视一笑。
计划就此确定下来。
周六。
气温和前几天基本持平,但看天色,总觉得更阴更沉,好像随时随地会刮起一阵大风、或是开始降雪。
下午一点多。
初萝急匆匆地冲向商场电梯口。
安妮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没穿校服,脖子上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衬得皮肤雪白,看着也很暖和。
两人还有一段距离,初萝先喊了一声“安安”。
等对方看过来,她再将最后一段路跑完,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安安,我迟到了。你等很久了吗?”
安妮看了看表,笑起来,“没有啊,时间刚好。是我没算好,来早了。”
初萝轻轻“啊“一声,“你从家里过来的吗?”
安妮摇头,“学校。”
“你周末没回家?”
“嗯。”
初萝挠了挠脸,“早知道约离学校近的那家冰场了。”
她其实不知道安妮家住在哪里,只是想着挑一家市中心一点的,不管哪里过来都方便。
“没事啊,这里也很近。”
说着,安妮伸出手,挽住了初萝的手臂,拉着她,兴致勃勃地上了电梯,“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滑冰呢。萝萝,你要教我啊。”
初萝蓦地一僵,顿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说:“……其实我已经好久没练了。”
7岁那年,初柘带着初萝搬到江炽家楼下。从不久后,初萝开始练冰舞。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搭档,从冰舞转练了单人花样滑冰。
不过,因为客观原因,她没能走上专业花滑的路子,只是业余练练,当成一项兴趣爱好。
等到初二之后,也没再继续练了。
家里的考斯滕尺寸已经太小,冰刀鞋大抵也快生锈,像落了灰的回忆,被尘封在某个角落,无人再去翻阅。
……
“叮。”
电梯抵达冰场所在楼层。
安妮出声,打断了初萝走神。她开口:“没关系啊,肯定比我这种第一次上冰的新手强吧。你教我能不摔倒就好啦。”
初萝吁了口气,“那应该没问题。”
两人在前台付了钱,租了两双冰刀鞋。
安妮还额外买了一套护膝。
这才双双走到旁边,各自开始换鞋。
周末,冰场里人也不算多,都是些小孩子。
这个季节,北岱急速降温入冬,室外冰场早早已经开始开放。
作为冰雪之乡,冰雪运动在此地盛行,不少人都是从小就会溜冰滑雪的。这种就会选择去洒水制冰的室外冰场,比较冷,也比较有气氛。
或者,等到了十一月十二月,直接上河里去滑。河水冻成冰,牢固得比砖还结实。
初萝家附近就有个大型室外冰场。
每逢冬季,生意一直很好。
不过,前几天,安妮提出这个提议,她却丝毫没有考虑过那家,潜意识便略过了这个选项。
陡然间,初萝又开始觉得有点冷,牙齿像是要打架。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忙不迭系好鞋,决定赶紧动一动。身体只要运动开,体温就会恢复。
与此同时,安妮也已经穿好装备。
两人稍微做了几下拉伸热身。
活动开手脚后,便互相搀扶着上冰。
初萝虽然有一两年没有练,但从小练就肌肉记忆,冰刀一碰到冰面,仿佛长出了翅膀,能承载着她立刻翩翩起舞。
但安妮不行。
她紧紧扶着场边的扶手,无论初萝怎么引导,都没有勇气往前滑步,始终缩手缩脚。
半晌,自己也终于败下阵来。
“萝萝,你别管我了,你先去滑一会儿吧。等我扶着再适应适应。”
初萝叹口气,“好,刚好我有点冷,转一圈再过来陪你。”
话音落下,她踩着冰刀飞出去老远。
眨眼间,人已经在半场之外。
扭扭脖子,初萝在冰面上做了个直立旋转,像个陀螺,转了好多圈,眼花缭乱的。
转完竟然一点都没晕,身体又腾空而起,来了个花滑经典勾手跳。
而后,稳稳落回冰面。
这一串华丽的动作,成功引起了小朋友们的鼓掌惊叹。
“哇!”
“姐姐好厉害啊!”
“好漂亮!”
“……”
不可否认,确实漂亮。
初萝人很瘦,做动作时,整个人有种轻盈飘逸的美感,连带着发丝和衣摆都在猎猎飞舞。
但被这么直白地夸奖,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呼吸微微急促,脸颊泛出一点点红,连忙朝着那几个孩子摆摆手,重新回到安妮旁边。
安妮也在鼓掌,“真厉害。其实我就是想看你滑,才提议来玩的啦。终于达成心愿了哈哈哈……”
初萝:“真的已经不太行了。”
以前她可以做得更完美,落地时,上半身半点不会晃动。
安妮侧了侧脸,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怎么没继续练下去啊?”
初萝倏地收敛起表情,垂下眼。
目光在冰刀上停留了很久。
“……其实,我是因为江炽,才会去学花滑的。”
那年,初到新家,一切都是陌生。
初萝对外面很畏惧,根本不敢出门,也不愿意去上学。
初柘劝了很多,也试了很多办法,始终没法让初萝走出房门。如果强行把她抱出去,她就开始大哭不止。
初柘感觉焦头烂额,干脆不再管她,直接放任她。
突然的某一天,陌生的漂亮小男孩出现在门口。
小男孩抱着一块板子,好奇地看着初萝,“你就是新来的邻居吗?”
初萝躲在角落,声音怯怯,“你是谁?”
男孩说:“我叫江炽,住在你家楼上。你爸爸跟我爸爸说,你们刚刚搬来,没人陪你玩,就让我来带你出去玩。”
一开始,小初萝并没有理他。
但江炽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眼神清澈真挚,像一潭清泉。一连来了几天,她逐渐开始动摇。
终于,初萝问:“我们能去哪里玩啊?”
江炽将初萝带去了滑雪场。
当然,两个7岁大的小孩子,肯定不可能自己去。是林英开车带他们俩去的。
初柘则是悄悄跟在后面。
那个时候,江炽已经在滑雪领域展现出了不俗的天分。
小孩子的想法很单纯。他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就想分享给初萝,让她也感受一下。
在江炽踩着雪板、冲下雪道那一瞬,初萝余光看到了初柘。
她脸上挂着许久不见的笑意,朝着初柘用力大喊道:“爸爸!我也想滑雪!”
她也想和江炽一起驰骋在雪里。
因为,刚刚好的时候,一道阳光照在雪道,将江炽的脸折射得熠熠生辉。
小初萝被这光所诱,骤然对此陷入了无法自拔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猜到大家会觉得节奏慢,所以很想给大家剧透哈哈哈!
真的不慢!信我!
往后看就懂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