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妖陵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争没有道德可言

“喔。”将近十一点的太阳,即将攀上天穹的至高点,是开始最热的时候,也是心最难熬的时候,我轻启抖动的唇角,喉咙滚动了下,发出一声哽咽的沙哑。

我抬头越过小金钗胸前的双峰,看向她的眼眸,她长得真的很飒,风丝没有放弃给这个女人继续雕琢,雕琢着她那危险的棱角,她看到了我红红的眼眶,也看到了空气中激荡着的那些为难的念头。

她的玉手还稳在我的肩头,好像是在扶着一座山,让她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毕现,“哦?三爷,想不想听小金钗给您舞一曲?”

“好。”本以轻触到棋罐的指尖,像是摸到了火炭一样缩了回来,对面的人群一片寂静,他们只是盯着我,盯着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就像一块铁,在他们面前必须要变成钢!

郑玄黄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棋盘微微发怔,不停地抽着烟,灰白色的烟幕在龙吸虎吞中,让所有人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小金钗靠着我坐下,纤细如花蕊般的手指,开始在琵琶上绽放,一首战意昂然的曲子,毫无征兆的响起,我的神经也铿锵一声,立马紧绷到了极点。

眼前逐渐开始出现了幻觉,突然棋盘变得无限大,变成了一方独立的天地,天空雷云滚动电蛇争锋,我拔出手中的长剑,全身细胞仿佛已经炸开,回头望了望人头翻起的波浪,这就是十亿兵力!

“哟,你这小鬼头,也配进犯到蛇腾大陆的领土?”一个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似乎是穿透了无数光年,无数个星系,传到了我的耳朵。

我毫不客气地指着对面铁甲铜盔的阵营,一字一顿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南赡部洲,将死不足惜!”

画面辗转,发出铿锵一声,我已经与敌人挥剑对砍在一起,火星四射,战意已经沸腾到顶点,战了许久,战得酣畅淋漓,小金钗弹奏的琵琶曲戛然而止,我如恶虎盘龙一样盯着郑玄黄,抓起一颗白子,已经变得越来越自信,“战吧!”

郑玄黄挺直了腰板,锐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棋罐,二指间已经夹起一颗黑子,微微眯起阴鸷的眸色,“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此番人族是被动的,你既然是这十亿统帅,看你如何开局!”

对面的人群也开始战意激昂:

“看三爷如何开局!”

我顶着他们的威压,挺直脊梁抡臂化枪,指尖钳住白子,从未如此坚定,缓缓站起身,心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各位,白子为阳,就如同脆弱的人类,在与任何势力敌对,我们根本没得躲,不,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躲,何不在中央光明正大的做太阳,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既然我人族弱小,那便固守疆土,地大物博也可自给自足,以天穹为笼,静候作细耳,守株待兔岂不是痛快!”

收回手,独留白子定在棋盘的正中央。

郑玄黄用嘲讽的眼角,冷戳戳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肩膀发颤,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幼稚!”

他张开双臂,仿佛雄鹰展翅一般,霸气外露,“三爷,太阳!也会有熄灭的那一天,一团火,早晚会变成灰!地球也好,别的星球也罢,本源自一处,都有人性,古今多少事,奸细如春笋,只需要时间,便可轻易破你大计,奸人当道根本无法除尽,就像我们除不尽曹操的分身一样。”

他说这些,只会让我觉得聒噪,根本听不进去,就像开水煮不烂石头,鼻息间忍不住冷哼一声,“哼,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又怎样,草永远都是草,奸细永远都是奸细,如果有,那除掉便是了。”

郑玄黄看着我怔愣了良久,缓缓地放下双臂,将先前夹起的黑子,丢进棋罐,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你若这么下棋,不如我给你打口棺材。”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这盘棋他都不需要下,我就已经输了,望着对面那一对对关切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咬起牙关,扛着这么多人命,滋味不好受,本以为我再烂,也可以起到一点作用,最起码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地球。

可是却被他这样的嘲讽,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把郑玄黄给杀了,我仿佛是一条阴冷的巨蟒,吐出危险的蛇信,“告诉我,你会怎么下!不要逞口舌之快,难道人族还有别的方式开局么,难道人族还有别的选择么?”

话到此处,我的嘴里像是含了块冰,没有一丝人情味儿,“告诉我,人族还有别的选择……余地么?”

郑玄黄看着我苦笑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语气缓和了半分,“那好,那我让你输得彻底。”

他说着直接抄起一旁的棋盒,口朝下狠狠地扣在棋盘上,那一颗孤零零的白子,被无数黑子残忍的埋没,整个棋盘也哗的一声被黑子瞬间吞噬!

我的心脏骤停,已经不会跳动了,向后踉跄了一步,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咬合着下嘴唇,眉头像快要捕食的猫一般,紧张的拧起,不甘地低吼:“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下,不是一子对一子吗?”

郑玄黄却是没有再笑,他镇定自若地背过手,一副胜者的姿态,他轻哼了一声,“棋盘焉可以一子对一子,但是战争会么,战争一起,无处不是战场,无处不是硝烟,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食你骨肉,欺你背后的儿女,哪有什么公平!战争,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正相反,战争就是因为不公平而孕育的,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七情六欲,只要是你在面对战争,就也没有什么道德可言,我的三爷,你懂了么。”

他最后的这几个字,几乎是用牙咬着说的,咬着我的脊梁骨,让我喘不上来气,胸口一阵突突,眼前也开始地动山摇,压力太大了,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空气中飘荡着的,都是烦躁的情绪。

到最后,我还是撑不住了,只喘了两口气,眼前忽地一黑,双手茫然地撑住石桌,难受地喷出一口血箭,猩红的鲜血在黑子上,格外的醒目,也格外的刺眼。

耳膜微微都在震动,像是听见有人在喊我三爷,可是……心底却非常抵触这个称呼,只觉得自己不配,整个人族的分量,为什么都压在我的头上,紧接着,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全是嗡嗡的一片。

我懂医术,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受了刺激,生理性的耳聋,自己,这是在逃避!

我咬着牙,噙着眼泪,使自己不要这么窝囊的晕过去,还是哆哆嗦嗦含糊不清地不甘地开口:“等等,你们等等,人族还有救……还有的救,我郭葬不会倒下,来,我们继续下,我要救人族,人族……必须给我好好的。”

在小金钗的搀扶下,重新坐好,现在感觉一点也不好,浑身都在痛,心尖都在发颤,我祈求地看了一眼小金钗,小金钗明白我的意思,又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定在石凳上,就算飓风来了,我郭葬也不能动弹半分,人族,由我来守!

郑玄黄张大了嘴巴,震惊地望着我,久久不能平复,他起伏的胸膛越来越剧烈,“你,这么在乎人族的死活?以你们家族的势力,完全可以保持中立态度,干嘛为我们去拼命?三爷!你……说!”

“啰嗦。”我嘴角轻勾笑了笑,在他面前表现出云淡风轻,在这一千多人面前,勉强使自己很冷静,我用颤抖地不成样子的手,端起酒碗,郑玄黄赶紧过来倒酒,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他,举起左手伸出三指,“我发誓,答应你,替你保护好她,她若死,我不独活!”

郑玄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地磕了一声,“三爷,你虽然棋输了,但却赢得了我的忠心。”

“啰嗦。”我放下颤抖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撑在膝盖上,心里明白,再不撑着点,自己就真的要倒下了,我忍住辛辣的味道,将这一碗发了誓言的酒喝了下去,直到让它流进我的骨髓深处,铭记这一刻!

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初夏的风丝,捎来了热浪,也重新捎来了我的战意沸腾,我对着这些英雄,这些……真正无畏的人,强弩之末地勾了勾手,“来,教教我……教教我,如何守住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