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好没道理,却因为女人的撒娇带了些软糯清甜,撩拨着他的心头痒痒的。沈寒天笑问:“羡慕我什么?”
丹娘本来一心想着哄老公,什么甜言蜜语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也没想过对方还会问上一句,这一问把她给问蒙了。
愣神片刻,她赶紧来了句:“羡慕你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呀。”
即便是沈寒天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方才那一点点不快也荡然无存。
马车里又没有其他人,他搂着丹娘温存,一时间车内一片柔情蜜意,暖心融融。
回到府里,丹娘习惯性地要去照春辉,到了内院大门口才想起老太太如今可不在府里,顿时整个人焉了。
沈寒天瞧着好笑,扯着她的袖口,两口子洗漱更衣后,一道去外头的凉亭用饭。
这地方面朝着一大片荷塘。
此时晚风习习,红霞遍天,白日里的暑气随着西沉的金乌已经消了一半,那凉亭有三面都悬挂着薄薄的轻纱,随风轻轻飘动,倒也别有一番风姿。
那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饭。
六道菜两份汤,分量都不多,主打一个丰富多样,瞧着就让人新生欢喜。
一壶去年春日里就备下的桃花酿成了这顿饭最别致的作陪。
浅浅地斟上一杯,那杯盏中粉色的酒液轻轻晃动着,凑上去一闻当真是酒香与花香融在一起,真是醉香浓郁,叫人爱不释手。
丹娘尝了一口,惊喜道:“好甜。”
“知你爱甜的,我去年就吩咐了工匠留心,这才得了这一壶桃花酿,夏日里冰镇了取来享用,最好不过。”
沈寒天笑着,又道,“尝过一口便就成了,先吃菜,别空着肚子喝酒,当心上了脾胃。”
丹娘心中快活,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很快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对面便是盛放的荷花池,吹着轻柔的夏风,品着美酒佳肴,这是人间美事。
浅酌几杯后,她想起了今日在宫内的种种。
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她笑道:“今日太妃与我说了好些,我也将自己的一点子小想法与她说了,不过……好像太妃娘娘并没有给太多的提醒。”
语毕,她一阵失落。
沈寒天:“你是怕宫里的娘娘为难,最后还是要生变。”
“这是自然。”
皇权在上,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丹娘再厉害逃生是没问题,可谁又愿意过那种整日逃命的日子?若是她一个人就算了,偏偏这些年早就有了牵挂,这拖家带口的,叫她如何割舍?
从前都说上有老下有小,处处都是牵绊,她还没有太多感触,如今轮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明白这话的要紧。
她叹了一声,又深深看着他:“我是想着离开圣京的……”
这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
但沈寒天会是什么想法,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这个时代不同她的上一世,男子考取功名,封官拜相,是每个读书人的理想。
而她的夫君早就是这个
理想中的巅峰。
不知多少读书人都以沈寒天为榜样,为目标。
如今,他终于一雪前耻,重获圣恩,再一次大放光彩,试问如果是丹娘站在这个位置上,要她放弃所有回到从前,她都不一定很快很果断地给出肯定答案……
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必去为难别人。
所以话说到一半,她就没有继续。
垂下眼睑,她轻轻拨弄着碗中的饭菜,陷入了两难之中。
沈寒天也没有接她的话,反而看着远处暮色之中的荷花,突然来了句:“这花开得真不错,若是在云州,怕是还能开得更好。”
丹娘回过神来,笑道:“那可不,云州的花本来就比圣京这边多得多呢,自然也开得更茂盛。”
“往后你怕是要常常入宫了,记得把太妃娘娘赏赐的宝石头钗戴着。”
“好。”
这一番对话算是了却了丹娘的小小心事。
罢了,暂时就留在云州吧。
横竖这件事她说了也不算,总不能为了宋家的麻烦叫沈寒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没脸开口,更不好意思提。
即便是夫妻之间,也有很多话是不好说穿了的。
或许,太妃赏赐也证明了这一点。
若非让丹娘往后常常入宫,也不需送这样珍贵稀罕的宝贝了。
夫妻二人正在凉亭里用饭。
燕堂内,几个丫鬟们已经忙活开了。
那白竹席子得用热热的水擦了晾干,方能越发凉爽,丹娘怕热,于是新芽又想了个主意,将艾草煮水拿来
擦干,那便又清凉又舒爽,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药香,艾草本就能驱蚊,如此一来一举数得。
这法子是新芽想的,被丹娘夸了又夸。
尔雅在一旁都说自愧不如。
这边刚擦好了席子枕面,那边桌子上的凉茶也晾好了,窗棱打开一半,任由凉风吹入,一边的架子上摆着两盆花,随风轻轻颤抖着花骨朵儿,屏风外头却是一大盆冰。天黑后,这冰也只能用一半。
尔雅细细调整了分量,又匆匆进了净房,检查里头两个小丫鬟备的热水是否妥帖了。
正忙活着,小桃绿从外头进来。
“方才冯妈妈做好的,姐姐们也来尝尝。”
她手里提着一只食笼,里头竟是用高汤吊的几碗香喷喷的面疙瘩,有菜有肉的,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其他几个小丫鬟忍不住眼睛都亮了。
新芽拧干了抹布,瞪了小桃绿一眼:“越发没有规矩了,这是夫人的屋子,咱们几个在这里用饭么?还不快点提到厢房里去?这味儿留下来,夫人还道是我们几个偷吃什么了。”
小桃绿吐吐舌尖:“是我没想到,多谢姐姐提醒,我这就回去,姐姐们也快点过来,方才南歌与翠柳两位姐姐也差人送了点心过来呢。”
说话间,她已经一打帘子走到廊下去了。
尔雅哭笑不得,理好了各种巾子帕子,笑道:“这丫头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是没歪心的。”
“就是知道她天真莽撞,才要说得直白一
些,免得她还稀里糊涂的,往后真的犯了错被责罚,难不成你瞧着不心疼么?”
新芽利落的几句话点到了关键。
小桃绿比新芽尔雅两个年幼几岁,本就是就连上头几个大丫鬟对她也很是喜欢,总不想叫她平白受罚。
尔雅点点头:“还是你周到。”
“虽说咱们家主子是最最温和仁善的了,可咱们也该知道自己的本分,有些事情夫人不计较,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若是成了习惯,往后有什么贵人来咱们府里做客瞧见了,还道是咱们阖府上下都这般没规矩,岂不是叫夫人丢人?”
新芽又正色道,“夫人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能为府里做什么,也就平日里收拾杂扫之类的,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又如何叫其他人心服口服?”
尔雅看了一眼同胞的亲妹子,略微惊讶。
片刻后,她轻笑着福了福:“还是你提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