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你个不长眼的老货,被那死丫头胡乱说了几句便也信了她的鬼话么?章家算什么东西?那章大人还能活几年?我们沈家可是圣京城里的新贵!他家后继无人,如何能与我儿相比?若是……能让桦儿也得一助力,成了琼妃娘娘的半个姑爷,往后的日子才更顺风顺水!”
沈夫人双眼赤红,满是愤怒。
陈妈妈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她本就是沈夫人的陪嫁,鲜少有被这般骂过的时候,顿时两耳臊红,很是尴尬。
“既如此,那太太你方才为何……还答应了大奶奶?”
“哼,不答应能成么?原先与那章家拖着,就是想待与顺令县主这头敲定了婚事,只要成了,即便那章家小姐如何闹腾,却也不能再改动。可眼下呢?”
沈夫人说着,越发心口疼得难受。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身下的锦缎棉褥,满脸愤恨。
“宋丹娘,我记住这一次了,瞧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沈家与章家定亲一事,很快传遍了圣京。
这桩婚事尘埃落定,不知多少京内人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还有好些预备着瞧热闹的,倒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沈夫人如今也今非昔比,那些个命妇贵人们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说什么,横竖沈夫人生病的消息都传了出去,待到她身子大好时,沈章两家已经过了六礼。
春暖花开的时节终于到了。
圣京内也一片繁华茂盛的好景致。
琼妃娘娘便在三月末的朝春节中,替顺令县主公开择婿,很快就相中了一位二品大员家的嫡出公子,端的是美玉良才,较之沈桦,有过之而无不及。
琼妃很满意,顺令县主也当场红了一张俏脸。
又是一段佳话。
这次的朝春节原本丹娘也该去凑凑热闹的。
谁知,老太太却在一日春暖中着了风寒,一下子病倒了。
丹娘要照顾老太太,便朝宫里递了请假的帖子,随后便一直守在家中。
每日料理好庶务后,她便去照春辉守着。
亲自照料,侍奉汤药,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原先丹娘还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等到了老太太这边,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话的意思。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一旦病起来便来势汹汹,整个人烧得滚烫,躺在床榻间迷迷糊糊,看见丹娘伺候着,还道是孙女小时候,便颤抖着手抚了抚丹娘的发髻,道:“……莫要担心,回头叫奚嬷嬷给你取山楂酥饼来吃。”
山楂酥饼是丹娘还未出嫁时,在老太太处蹭饭时最爱的点心。
只可惜,会做这道点心的婆子已经在那一场大火里没了性命,这道点心往后便也没人会做了。
丹娘鼻尖一酸,赶紧又给老太太换了冰敷过的帕子。
就这般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两日两夜,老太太总算退烧了。
老太太虚得很。
人虽然清醒了,但这身子实在是弱得紧。
丹娘便请来太医,开了温补调理的方子,每日药茶饭食不断,老太太不爱吃苦的,吃药跟上刑似的。
丹娘索性让冯妈妈以牛乳放进锅里炒,佐以冰糖、桂花、山核桃碎等物,最后炒出来,攒成一颗颗拇指大小的丸子,瞧着圆润可爱,闻着奶香扑鼻,一颗入口当真是鲜滑浓郁,甜得很。
再细细嚼开,里头又是山核桃的脆咸,吃了一颗还想要,半点不腻歪。
老太太就好上了这一口。
丹娘正色道:“您若好好吃药吃饭,这些个丸子与您天天吃都无妨,若是您不好好吃药,这丸子呀我就赏给奚嬷嬷他们吃,叫您瞧见吃不着。”
老太太无奈了。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居然有朝一日在吃食上被小孙女刁难了。
一旁的奚嬷嬷掩口轻笑,配合着丹娘道:“老太太不是最爱吃莲子酥的么,咱们奶奶已经吩咐了小厨房了,只要您身子再好些个,那刚刚烤出来的莲子酥顿顿都有。”
有了好吃的在一旁鼓励,老太太喝药都比从前多了些劲头。
就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四月底时,老太太总算大好。
这一日,更好的消息传来,姗姗来迟的沈寒天归朝复命,这一趟差事办得相当漂亮,时隔大半年,拿到了圣上想拿到的一切证据,办了该办的官员足有一百余人,更收缴白银近六十万两,大大的充盈了国库。
圣上如何不开心呢?
沈寒天人还没到,宫里的赏赐就先送到了。
金珠如意,古董珍宝,古玩书画装了整整四个箱子,另有御贡的锦缎一十二匹,黄金千两。
丹娘依着规矩磕头谢恩,又拉着先来宣旨的公公好一番热乎的招呼。那公公笑道:“沈大奶奶莫要着急,沈大人如今正在宫里与圣上商议朝中大事,怕是要用了午饭才能回府呢。”
丹娘笑眯眯地亲送公公离去,还往人家兜里塞了一小包沉甸甸的银锭子。
这些个宝贝一一登记入库,做完这些后,她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紧赶慢赶地去陪老太太用饭。
祖孙俩正吃着,忽儿新芽进来了。
“夫人,外头侯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了,说是侯爷于未时初离开的宫门,这会子往沈府去了。”
丹娘听着,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老太太瞧着孙女脸色不对,待下人们都退出去,才开口问道:“怎么,你是担心你婆婆告状?”
“不是担心,是她肯定会告状。”
丹娘不用细想都知道,定然是沈府那头早早就预备了人守在宫门处,待沈寒天一出来,便将他先引去沈府。
做儿子的这么多天不着家,回来后先去宫中找君上复命,再回家看看老母,这么做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丹娘就想通了。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咱们吃咱们的,难不成他回来后还能吃了我麽?放心吧,孙女不怕。”
老太太有点哭笑不得。
另外一边的沈府,沈寒天径直来到母亲的屋内。
刚一进门,就见沈夫人坐在桌旁抹泪。
她今日身着一套玄色衣裳,里头配了叠彩纹案的白色缎子单袄,发髻间只有一根素色的玉银镶嵌的如意簪子。
手里的帕子都哭湿了,她一抬眼,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寒天,你可回来了……”
寥寥数语,道不尽的委屈伤心。
沈寒天:“母亲这是怎么了?”
陈妈妈忙道:“这些日子大爷您不在家,咱们太太可受了大委屈了,大奶奶在咱们府里横行霸道的,居然以下犯上,将咱们太太软禁在府里,连自个儿屋子的大门都不让出!”
沈夫人哭得伤心,摆摆手:“罢了,还说什么,我儿平安归来便好,其余的都是小事……”
“什么小事,太太您这般被个儿媳妇欺负,老奴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