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冒犯了萧景怀,很怕萧景怀发觉她身上不对——她身中媚药一事,亦不好被外人查探。
幸而,萧景怀看起来虽然很不喜她,但也并没有找她麻烦、与她计较的意思。
萧景怀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姜寻烟才压下身子里的不舒服,跟在他身后,快步走向湖畔临院。
男子的脊背挺直,步伐极快,鸦青色的衣袖整齐贴熨,姜寻烟跟在他身后,便能看到他鬓上的银冠。
墨兰色的绸缎裙摆行过整齐的地砖,主母的发钗荡过长廊檐下的花枝,姜寻烟一步一步,跟在萧景怀的身后,重新走回到谢宅里。
他们二人齐行时,竟有种幽径为伴的感觉。
穿过长廊,她走至湖畔时,春雨与夏风从一旁的宴席中走出来。
春雨方才与甜水园的一个心腹丫鬟一道行远了,两人互相纠缠,到现在才脱身,夏风则是叫走了谢云玉的丫鬟,也是等到事了才脱身。
傅柔儿要拉姜寻烟入那泥坑,而姜寻烟,反手推了谢云玉。
姜寻烟只淡淡的扫了她们俩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提裙走向距离湖畔不远处的、火木燃烧的偏院客房内。
春雨夏风两个丫鬟齐刷刷的挺直腰杆,满目坚毅的站在她的身后,要与她赴这一场不见刀兵,但依旧腥风血雨的战事。
今日及笄宴上的热闹已经结束了,但谢府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
书说一面,花开两支。
姜寻烟这边正向客房间赶来的时候,客房的院儿早已被人团团包起来了,不止谢云书,傅柔儿也早早到了,甚至还有被拉来的谢老夫人与绿夫人。
——
谢云书赶来时,客卧院里的火烧的正热。
厢房虽不是什么精妙搭建的亭台阁楼,但其内也有梨花木紫檀床,烧起来一时半会烧不完,噼里啪啦的火光是暗夜中最亮的光,烧的人心慌。
幸而只烧了右边一个厢房,未曾蔓到左边的厢房去,也未曾燃到后方的花木上,他瞧见漫天火光,便坐镇于此,指挥小厮去抢水而救。
此处临湖,取水倒是不难。
小厮来回抢水而来时,他竟瞧见远处有一片人联袂而至,人影繁多,锦缎衣裙在月色下映出如水的光泽,金钗头面泛着泠泠的银光,衣裙首饰太过贵重,四周昏暗月光浓郁,远远一望,反倒瞧不清人面,只能瞧见一片冰凉凉的光。
待到他们走近了,竟是傅柔儿挽着老夫人走来了,老夫人后面还站着一个伺候着的绿夫人。
“娘,您怎的来了?”谢云书不动声色的凝了一眼傅柔儿,话是对老夫人说的,但其中的意思自是在责备傅柔儿。
老夫人身子并不康健,久病难愈,走几步路都头昏眼花,连自家女儿及笄宴都不曾出来,此时又为何出来?
再一瞧旁边挽着老夫人的傅柔儿,一想便知,定是被傅柔儿给拉出来的。
“无妨。”老夫人只摆手,道:“本想出来瞧瞧云玉的及笄宴的,没想到竟是来晚了,席面都散了,便四处走走。”
傅柔儿这性子,便从来没有老实过,老夫人偏疼她,知道纳妾的事对不住她,所以傅柔儿一撒娇,老夫人纵是身子不爽利,也会出来的。
傅柔儿知晓谢云书在怪她,所以她不与谢云书对视,而是软着声音,用她常用的撒娇语调糊弄过去,道:“人家也想出来看看嘛,大少夫人将柔儿禁足了,柔儿不敢自己出来,只好寻老夫人一道出来啦——怎的我一出来,宴都结束啦?那些宾客呢?大少夫人呢?”
说话间,抬眸看向院内。
院内右厢房烧着的火还没被扑灭,火光大盛,残垣断壁中,残灰在空中翻涌,左厢房也肉眼可见的要被连累烧着了。
她来的倒是正巧。
“这儿怎么还起了火呀。”傅柔儿松开了老夫人,状似好奇似的,一路走向那烧的正厉害的右厢房。
“柔儿!”谢云书拧眉道:“别离得太近,当心飞灰烫坏了你的衣裳。”
傅柔儿现在可不在乎什么衣裳。
她状似好奇的又上前了两步,在谢云书想上前来直接将她拉走的时候,突然间站在左厢房门口五步远处,惊叫道:“云书哥哥,老夫人,你们听,这,这左厢房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谢云书方才一门心思都扑在火上,后又被傅柔儿老夫人引了心神,一直未曾多注意左厢房,因着左厢房都没人出来过,所以他以为里面都没人,现在傅柔儿这样一说,他抬眸看去,屏息凝神一听,竟真从那朱色木门里,听出了些许奇怪的动静。
似是有人低吟,又似是有人在挣扎。
这里面竟然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