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蟾所不知道的是那片优昙花长成的三十丈“花海”,就在撞云县东大门城墙下。
捅杀赵蟾的妖魔注视着酡颜街正和小妖小魔厮杀的少年郎,失笑:“替死的护身法宝。这年纪轻轻的斩妖人居然有替死的护身法宝,我未曾仔细察觉,早知如此,多打他几拳。”
诵经老僧跟着笑道:“是何护身法宝?”
“许是仿造的【念君】玉佩,接近下品灵器的品级。”
“吃一堑长一智,那年轻斩妖人该是不会来了。”
“朝另一方向杀去了,死在这小子剑下的妖……”它猛地一顿。
老僧诧异:“发生何事了?”
“我得出去,将其挫骨扬灰。他的长剑快突破至下品灵器了。”
“呵呵,无妨、无妨,这群斩妖人都会死的。”
“千幻七伤阵吗?”
“丘行敬、殷恩、卞壑、司马苕、柳杀、裴獾皆在搏杀斩妖司的千户,有此阵辅助,大概都能杀的了。就算令这小子破坏掉了一座阵眼,彼时大局已定,又有何妨?你就老实待在此地,休要误了紫髯县令的大事。”老僧诚恳劝道。
此人回头注视着祭坛,“金轮法王、转轮圣王……究竟会是哪尊圣王降世?真的能为我所用吗?”
“这是二长老亲自与紫髯县令敲定下来的大事,你我只需按部就班的执行,其他的,不在你我的思量之内。”
“伏念,读了几卷佛经,你越来越像是货真价实的老僧了,真该皈依大慈心寺。”
“哼,休要胡言乱语,我参的是‘口头禅’,和大慈心寺的佛理背道而驰。”
“哦?你当下也是在与我打机锋?”
口头禅脱胎于佛家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禅宗,却因口头禅违背了这一原则,随被禅宗不承认,贬斥为野狐禅。
“正是。”
“那你的口头禅水平太次了。”
老僧伏念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的才是正宗‘口头禅’,那些自认为懂点佛理,便用常人参悟不透的机锋云里雾里乱说,那才是狗屁不通。佛理,本该在日常生活、一言一行中。”
那妖魔诧异道:“老和尚,说的倒是有几分意思。”
“向善之心不绝,世间万灵皆能成佛。”
“死在你手底下的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
伏念理所应当道:“他们没有向善之心,自然是该死的,老僧不过是帮他们解脱罢了。”
至于谁能判断那群无辜之人有没有向善之心,当然是伏念老魔。
即便是有向善之心,它说没有,那就是有没有。
所以那妖魔嗤笑道:“好一个心慈手软的伏念。对了,你对那座护大王寺如何看?”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听撞云县的县尉殷恩说,护大王寺被今日来撞云县的斩妖人们覆灭了,杀的鸡犬不留。”
“杀的好!”伏念老魔拍手欢叫。
花海之外的妖雾突然剧烈翻滚,两妖刚提到的县尉殷恩,穿过妖雾,走进了花海中。
“你受伤了?”
“刘鹞子,刚才你动手了吗?谁闯到了此地?”殷恩不答,反问。
刘鹞子笑道:“不过是一位不长眼的斩妖人,有一点点本事,沿着酡颜街一直杀到了这里。”
“嗯。”
刘鹞子走到殷恩旁,围着它踱步:“了不得,谁能把你打成这样?”
“县令叫我去配合其他人杀了秋少游,那厮本事挺大的,反而拉着我们在幻境里一块经受七伤八苦,我付出了些代价,强行挣脱幻境……”
殷恩虽是撞云县的县尉,相貌身材却文弱的仿佛书生,尽管穿着破烂官府,言谈举止之间依然有说不尽的书生气。
它成妖魔前,定是手不释卷的读书人。
刘鹞子嘲讽:“大敌当前,你却临阵逃脱?”
殷恩摇摇头,回头望着县衙方向:“我的时间到了,明天便是圣王降世的大日子,我需要把所有准备好的仪仗再细心检查一遍,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然后赶回县令身边,帮他稳住优昙花带回的寿元。”
优昙花所带回的寿元,部分在此“花海”,部分在县衙内。
刘鹞子双眼的嘲讽之色尽去,“受了如此伤势,你还能坚持的下去吗?”
“县令辛苦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要迎来圣王降世了,就算付出这条命,我也得助县令达成所愿。”殷恩一字一句道,“再说,当年县令找到我,我毫不犹豫就答应帮他把满城百姓度化为妖魔,付出了那么多,所求……仅仅是圣王降世。”
来自怨堂的刘鹞子叹道:“紫髯县令的事迹我听二长老提起过,唉,他是个可怜人。”
伏念重重叹了口气,感喟道:“情关苦,情关苦啊。既然冤家路窄,何不使多情人成了眷属?非要天人永隔,日日夜夜如万箭穿心。老僧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鹞子更在乎身处于【千幻七伤阵】的一众斩妖人,问道:“战况如何?”
“秋少游、薛瑾花、严义、晁鲁直、高丘五人,时间一久大阵幻境必然困不住他们,难怪能灭的了护大王寺,确实人人都有几分手段。”
“幻境加上你们都杀不了一人?”
殷恩摇摇头:“秋少游一人对付我和卞壑,尽管险象环生,看似陷入了绝境,却每每绝处逢生,大阵的幻境更是对他……”
顿了顿。
接着道:“似乎秋少游恨不得把心底的所有执念赶尽杀绝,他借着幻境,道心有所突破,我担心此人因祸得福,一跃成就下品开府境。”
刘鹞子惊讶道:“秋少游如此断情绝性?”
“他充满了恨意,想证明自己不弱于任何人。”
“难怪。”
殷恩道:“高丘那老杂毛,年纪大,经历的世事不知凡几,对自身的执念早就看开了,老杂毛反而利用大阵幻境困住了司马苕。”
“薛瑾花稍稍不一般,她的执念居然是独身一人隐居避世整日练字泼墨,县丞根本找不到机会对她动手。”
“可以强杀她。”
“哼,这群人想废了她的修为,留下在撞云县。”殷恩不屑道,“严义和晁鲁直稍微好对付一些,不过,两人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知命境,早就对一切荣华富贵、痛病苦楚看淡了,柳杀和裴獾以及其他上的了台面的妖修,手刃不了两人。只能指望七伤八苦之力多困他们一段时间。”
“其他斩妖人呢?”
“既然王摩挲战死了。原本,他的任务是斩杀知命境以下的斩妖人,现今,唯有依赖【千幻七伤阵】了。”殷恩无奈道,“他太大意了,马失前蹄,现今县里的人手捉襟见肘……暂且容那小子猖狂一会儿。”
刘鹞子笑问:“我去杀那小子?顺便帮你们解决掉几位知命境斩妖人。”
“不必,大阵还能拖住他们,你和伏念留在此地,这是县令亲口交代的,绝不能擅离职守。倘若……伏念稳不住寿元,你还要出手帮忙。”
“应当的。”
说着话,殷恩看了眼祭坛。
明日,圣王降世!
下一刻,它便去巡查仪仗。
所谓仪仗,更像是佛家礼赞法器,如磬、海螺、念珠、转经筒、酥油灯以及八宝等等。
其中,殷恩最需要留意当心的则是嘎乌盒。
嘎乌盒装有“圣王”的像,以及“圣王”生前的衣服碎片、几缕长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