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蟾没有如此不择手段,他依然存在良知,照样有着清晰的底线,仍是相信道义。群妖第二次攻城,郑之臧被妖魔吓破胆,赵蟾却直面筑基境妖魔,光这件事,我就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左蒲看到严义的神色转变的和缓,又道:“我不知千户疑虑着赵蟾什么,如果能对我说的话,我想尝试说服您。”
“哈哈……有趣、有趣!委实有趣!”
严义抚掌大笑,说了三个有趣,他问道:“你就这般相信赵蟾的为人?”
“是。”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严义半点不透露赵蟾的功法,即使坐在他对面的是饱经妖魔考验的左蒲。
“千户,您还是不拿我当自己人。”左蒲无奈道。
“你非要听?”
“嗯。”
“也罢,我且问你,赵蟾以桃枝斩杀枯枝和尚,你就没点阴险心思?”
“没有!”左蒲肯定道,“桃枝是赵蟾的法器,我哪能对其产生觊觎?我又不是妖魔。”
“难不成其余斩妖人尽皆没有觊觎之心?”
“……”
左蒲不敢保证。
那杆桃枝,状似一折便断,却可以轻易斩杀枯枝和尚。
斩妖人是修士,眼光不差,都知道桃枝必是上品法器。
唯有上品法器方能在采气境修士手里,杀的了知命境妖魔!
换做中品、下品法器,以知命境妖魔强悍的体魄,指不定反倒把法器给崩断。
“儒家有句话,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等人人皆有心中贼……要破此贼,难如截断龙湫瀑布。”严义悠悠道。
左蒲思虑片刻,轻声道:“人心不像千户说的这般不堪。”
“哦?”
“彼时,我和姚柚缠住枯枝和尚,赵蟾持桃枝斩杀,我们两人是眼睁睁看着的。后来我问姚柚,会不会对桃枝有好奇之心?您可知姚柚了句什么话?”
“他说了什么。”
“姚校尉说,他是斩妖人,不是妖魔,更不是山上修士。”
严义笑道:“是啊,既成斩妖人,便要有道义、良知、底线。”
左蒲道:“属下说句难听的言语,纵然是郑之臧,他亦有道义、良知、底线,如果郑之臧没有此三者,群妖攻城之时,他不会站在城墙上,早已逃之夭夭,不过是被妖魔吓破了胆,丢了勇气,才那样失措。”
“所以,我只让郑之臧养老,而非恪守斩妖司规矩,一杀了之。”
“想必千户的心中贼,暂时破了?”
“你怎知我有心中贼?”
“很简单,千户看到赵蟾突破到上品采气,才走了神。”左蒲越发相信适才他所察觉到的。
严义自嘲道:“我如此掩饰,不曾料到,仍被你发现了。”
“千户,斩妖人就是斩妖人,应当纯粹一些。”左蒲干脆道,“阳县令卫子敏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虽不是斩妖人,却更像斩妖人。”
“你呀,话太多。”严义轰走左蒲,再令他说下去,自己就要无地自容了。
决定成为赵蟾的【护道人】很容易,不过是心思一动之间。
真正去做这件事却难之有难。
因为心中之贼无时无刻不在干扰做下的决定。
若无一颗坚定的道心,顷刻间,便反了悔。
左蒲前来说的这番话,无形中帮了严义一个大忙。
前提是严义是有良知的,假若换一个人,呵,要么威逼利诱赵蟾说出修行功法、要么施展《搜魂》之术亲自取功法。
赵蟾这少年郎,亦是足够的幸运。
阳县这偏僻的小地方,剩下不少有良知的斩妖人。
——
黑塔村在阳县十二里外。
纵马疾驰之下,这十二里路程,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少年郎拽着缰绳停在黑塔村的村尾,旋即围着村子绕行一周。
有土墙围着黑塔村,虽然不高,但能看出是为了抵御妖魔。
土墙内还有一道深沟,若是妖魔越过土墙,霎时便要掉进深沟,而沟里类似于猎人捕猎的陷阱,埋着许多削尖的木头,根根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细。
村头有路,赵蟾不曾进去。
黑塔村静谧无声,这匹枣红马不安地喷吐着热气,他骑在马背上,可以望见那座黑塔,黑塔下是密密麻麻的尸首,以赵蟾上品采气的目力,能够看到尸首虽多,却无丁点的鲜血,许是被妖邪吃了。
他带了搜妖符,捻了个诀。
搜妖符无火自燃。
恍然之间,黑塔村地面浮现了薄薄的妖气,仿佛清晨的淡雾般,又像铺了一席宽大的黑色棉纱被。
赵蟾将枣红马拴到了离黑塔村较远的一棵槐树下,徒步走进村里。
搜妖符失效了。
仅是暴露了妖气,并未搜寻到谋害黑塔村的始作俑者。
采气境的斩妖人不能直接用眼睛看见妖气,筑基境可以。
另外,严义送给赵蟾的《法术》里,有专门搜寻妖魔的术法,名叫《十方寻妖》,搜妖符便是以此术为蓝本绘制的。
赵蟾觉得有搜妖符,现今没必要再学习《十方寻妖》,除了这个术法只有搜寻妖魔一个用处外,还有时间太紧的缘故。
倘若给他一个月的修行时间,保管将《法术》这本册子全学了。
趟着妖气,赵蟾观察着家家户户,一直走到黑塔旁才停了下来。
他站在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里。
如范玢所言,黑塔村百姓确实是自相残杀。
鲜血也被吸走了,地面干干净净。
剑鞘内的桃枝早已攥在手里。
他一人处置妖患,便利索的动用底牌,没必要以菟符剑伪装,虽然诞生了细微器灵的菟符剑,作为上品法器也挺厉害的。
这不是桃枝连知命境的枯枝和尚都能斩了,有实实在在的“战功”嘛。
且战功赫赫!
“厉鬼?”少年郎呢喃自语。
他斩杀过厉鬼。
当时和吴婷姐去埋葬疑似老刘的骨骸时,于那处坟茔间,利用吴婷姐吸引厉鬼,他将之斩杀。
“你是不是在这座黑塔之内?”
思虑至此,抬起一剑,黑塔应声被劈成两半。
什么也没有。
全是被剑气斩碎的石头。
赵蟾忽感到浸骨的冰凉,猛地转过身。
身后。
黑色的妖雾瞬间弥漫开来。
遮天蔽日!
约摸七、八个呼吸。
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而让赵蟾呼吸进肺腑的妖气,像突然间有了生命,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痛不欲生!
——
斩妖司,报案房。
范玢陡然间痛苦惊恐的嘶喊大叫。
声音从尖锐,极快的变作低哑。
而后。
他在姚柚的注视下,扯开自己的胸膛,一一丢掉五脏六腑。
范玢的鲜血更是肉眼可见的干涸。
“范玢吸入妖气,躲藏于他体内的妖气以鲜血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