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259

天彻底塌下来了。

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着, 陷入了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整片大地被完完全全洗劫一空了,无一片幸免之地。

徐思娣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浑身都在发抖,都在发颤,她的世界, 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没有了任何声音, 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她也要慢慢消亡在这片末世之中。

浩劫一轮接着一轮。

黑暗袭卷了整片大地,这个世界已永无天日了。

——

等到厉徵霆怒气渐渐消散, 等到他的理智渐渐归位,等到他慢慢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些迟了。

身下的女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不哭,不喊, 不吵,不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安安静静的, 任他为所欲为着。

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厉徵霆动作微微一顿,低头一看,只见她面色苍白, 脸上满是干涸的泪渍,只见她睁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然而她明明睁着眼,可眼中一片空洞,早已经没了一丝光亮。

就像是一朵鲜艳的玫瑰,几近枯萎,已经全然凋零,完全没有了任何鲜活的气息。

厉徵霆见到这一幕后,微微怔了片刻,眼下,他整个人也还处在一种浑噩疯狂的状态之中,思绪有半秒的混沌,下一秒,只见他双眼一眯,动作嗖然一停,待反应过来后,他立马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掐住她的脸,伸手去拍打她的脸,然而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没有了任何反应。

尤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就练就了一派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气势的厉徵霆,见到眼下这一幕,心也不禁跟着微微一窒。

厉徵霆的指尖微微轻颤了颤,他立马掐住她的脸,低低喊了声:“丫头。”

话音一出,满是沙哑。

然而见她目光呆滞,双眼看着上方,可眼里已经没了一丝焦点,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魔障似的,没了任何知觉,厉徵霆喉咙忽而微微一阵腥甜,只觉得一股热流渐渐往上涌,直冲向他的喉咙,厉徵霆使劲拍打着她的脸,嘴里喃喃唤着:“丫头,醒醒,醒过来。”

顿了顿,忽而面上一凶,语气变得一阵恶劣凶恶道:“再不回答,别怪我不客气!”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吓唬她。

语气十分嚣张狠厉,可话语中却难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慌张?

笑话,他堂堂厉二少,堂堂厉徵霆,哪怕在炮火连天的中东地区,也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他从来不知慌张为何意,然而此时此刻,哪怕他面露凶狠,哪怕他恶狠狠地吓唬着她,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惧意,不像以前,但凡只要他将脸微微一板,她就立马战战兢兢的了。

厉徵霆见状,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紧缩了起来,就像是心脏这个机器出现了故障似的,竟然阵阵痉挛了起来。

厉徵霆一手摁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一手用力的掐住了徐思娣的脸。

手,隐隐抖动。

终于,有些怕了。

他只有些慌张的低头凑了过去,去亲吻她的唇,去咬她的嘴,他原本所有粗鲁的动作一瞬间全部都停止了,只略有些激动,略有些激烈,略有些紧张的凑过去,温柔以待着她,他像从前无数个欢,好的夜晚里那样,将她重新捧在了手心里,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她融进他的身体里,他将她的双臂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次一次的滑落,他一次一次扣上,他亲吻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道:“感受我,重新感受我——”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无比,他无比温柔,与之前的粗暴粗鲁截然不同。

然而,她依然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一丝反应。

厉徵霆终于有些慌了,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微颤,道:“别怕,我是吓唬你的。”

说着,他只立马去亲吻她的脸,亲吻她的眼睛,连连温声安抚着:“镜头没开,没有录下来,别怕,即便录了,我也不会给任何人看!”

厉徵霆边说着,边伸手捧起了徐思娣的脸,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用自己额头低着她的额头,试图固定着她的脸,固定住她的眼神,试图将她眼中失神的焦点重新定夺回来,他紧紧捧着她的脸,道:“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是我,别怕。”

说着说着,他忽而咬牙道:“怎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顿了顿,又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嘴里喃喃道:“是不是药性上头了。”

说完,他伸手往她身上一摸,这才惊觉她浑身冰冷,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全身上下一片狼狈,一片凌乱不堪,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在今夜,他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实在是气糊涂了。

他出差连夜赶回来,一下飞机就给她发了信息,她却不回。

信息信息不回,电话电话不接。

他厉徵霆什么时候主动给个女人发过信息,打过电话。

他给了她天大的尊荣,她竟然蹬鼻子上脸,处处挑战的他的权威与底线。

他直接从机场奔赴过来,却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宴会上龙鱼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无缘无故不见了踪影大多意味着什么,厉徵霆是过来人,多少能够猜测到一些,当即想也未想,当即派人翻遍了整个酒店,终于将人找到了,却没想到匆匆赶去,竟然撞见了那样一副画面。

明明知道,她有些不对劲儿,明明知道她神志不清,明明知道,她可能被药性控制着,正痛苦难受着,也明明知道,她才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

可是那一眼望去,怒火与妒火双重大火齐头并进,瞬间渐渐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

尤其是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眼中的恐惧与害怕灼烧了他的眼。

身处商场,战场,他向来杀伐果决、狠厉毒辣,自问不是什么善茬,可是他厉徵霆这些年来对她究竟如何,她难道就看不到么。

除了气性上头,板板脸,皱皱眉吓唬她一吓,他何曾对她真正动过手,何曾对她真正发过怒,即便是真的怒火攻心,可但凡只要她主动低头,再大的怒火,他也顷刻浇灭了,即便是真的怒火滔天,可这其中的哪一场火,不是她有意无意主动亲自点燃的。

他自问待她不薄,他甚至带她回了香山,带她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几乎与她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天气凉了怕她冻着了,天气热了又怕热着她了,半夜还曾起来给她盖过被子,在她跟前,他大多数时刻是言笑晏晏的,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了,他还叮嘱过秦姨,将别墅的餐食改成了彻头彻尾的中式饮食,他甚至时常连夜工作,连夜出差,将在国外半个月的行程生生压缩成了一个星期内完成,将工作上的事情处处压缩着,只为了早些回来陪她多待片刻,这近一年以来,他身边甚至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女人,他几乎将她捧上了手心,他厉徵霆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

可她呢?

见了他,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永远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尤其,她竟然胆敢在他面前,朝着另外一个男人求救。

在他与另外一个男人之间,她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扑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好,他就当她神志不清,他极力压制着所有的怒火。

见她痛苦难受,即便是心肝脾胃肺都要气炸了,他也生生压制着,只立马抱着她回去,想要给她降温,想要为她解除痛苦,可她了,神志一旦恢复过来,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了向别的男人求情!

她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他,楚楚可怜的拽着他的衣袖,看上去对他百依百顺,可实则心里眼里,竟然依然全部都别的男人!

那一刻,他怒不可遏!

难怪这大半年来,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何都喂不熟她,她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他厉徵霆向来高高在上,看上了她,是她天大的造化,却没想到,她竟然对他不屑一顾。

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挑战他的权威与尊严。

那一刻,他仿佛着了魔。

他只想要她清楚明白一个事实,一个即便是天塌下来给永远改变不了的现实,那就是,他要让她清楚明白,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从头到尾,有且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占有!

他要让她知道,他要让她彻彻底底的接受这个现实。

然而,他没想到一时失了轻重!

眼下,看到她这幅模样,他始料未及。

心脏一阵阵紧缩着。

隐隐抽痛着。

厉徵霆只抿紧了唇,凑过去,他忙伸手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扯下,用白色的浴袍紧紧包裹着,他只凑过去,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轻啄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尖,他将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一遍一遍安抚着“别怕”,“不要怕我。”

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他亲了她一口,立马起了身,走到客厅处倒了一杯凉水过来,试图喂她喝下。

因为之前徐思娣将手中的水晶烟灰缸砸到了大理石地板上,水晶烟灰缸的一个菱角被砸碎了,有细细碎碎的水晶碎片弹回到了地板上,厉徵霆光着脚直接踩在了水晶碎片上,一脚下去,便是一片猩红,然而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脚步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他大步朝着徐思娣走去,想要将她抱起来,试图喂她喝水,然而当厉徵霆端着水杯返回到床边时,只见整个偌大的床上早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水渍,混合着一滩滩血水,整个触目惊心、凌乱不堪。

厉徵霆脚步嗖然一停。

他双眼用力的一缩,捏着水杯的五指嗖然一紧,只立马抬着凌厉的目光往整个卧房区域来来回回扫视了几圈,最终,在紧靠着床边靠近落地窗的那个小角落里发现了她的身影。

只见徐思娣将双腿弯曲着,将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紧紧缩在了床头的角落里,她伸着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双腿,将头团缩在了双腿之间,将整个人缩成了那个小小的一团。

厉徵霆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体竟然这样瘦小,这样单薄,她缩在那里,整个身体只占据了方寸之地,他双眼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竟然都没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影。

厉徵霆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竟是这样的脆弱与瘦小。

此刻,徐思娣整个人缩成一团,整个身体正在隐隐颤抖,看上去比当初在三亚捡到的那只小猫还要虚弱可怜。

厉徵霆定定的看着,双眼忽而有些刺痛!

他忽然收回了视线,转向了反方向,有些不忍直视。

他厉徵霆竟然对一个女人,做了那样粗暴的事情。

握着水杯的手指五指泛白,险些将整个水杯给一把捏碎了。

厉徵霆从来没有哄过女人,他不知该如何哄,从来只有女人想方设法攀附于他,小心翼翼的揣摩着他的脸色讨好着他的份,他却从来不屑去回应。

而徐思娣偏偏不是个矫情的女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似乎也从来没有让他哄过,最多,他将拉着的脸微微一松一缓,就当做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她也向来十分容易满足,见他脸色微缓,就彻底松了一口气。

如今,厉徵霆定立在原地,他竟然无从下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他将视线缓缓调转回来,远远地重新投放到了她瘦弱纤细的身影上,定定看了良久,他捏了捏手中的水杯,只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她的身影走去。

只是,他还没有靠近,她的身子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她用力的抱紧了自己下意识的往身后,往角落里缩着。

对他,仿佛害怕到了极点。

短短几米的距离,厉徵霆几经停顿,他从来不知,有的路,竟然如此难走。

厉徵霆终究还是一步一步靠近,在她瑟瑟发抖的身影旁缓缓停了下来,他慢慢地弯腰,在她身边缓缓蹲下,他才刚蹲下,就见她颤抖着,将整个身子微微调转着,转向了墙壁的角落里,整个人直往墙角里缩着,背对着他,整个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厉徵霆眼中微微一痛,嘴里却轻轻哄着:“别怕,我不碰你。”顿了顿,又放轻了声音,低低道:“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我送你去医院,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厉徵霆的声音有些讨好的意味,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她。

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将手探了过去,试图将她扶起,抱起来。

结果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她的肩膀,就见她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想要躲避他,逃避他,然而她已经被困在了角落里,无比可逃了,最终,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厚重的墙壁上,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巨响声,然而她好似压根未曾察觉似的,依旧激动的、害怕的直往墙根里缩着,边缩着,边一脸害怕的低低呢喃着:“别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声音很小,却带着阵阵惊恐。

她的挣扎,将他手中的水杯打碎。

冰凉的水洒落一地。

细细碎碎的碎片散落一地。

就在她的脚边。

厉徵霆生怕那些碎片划伤了她,他直接用掌心将那些散落在她脚边的碎片飞快挥开,随即立马起身,连连道:“好,我不过去,不过去!”

边说,边飞快的直往后退着。

一直退到了床尾处,才见那道惊恐的身影慢慢平复下来。

厉徵霆捏着眉心,只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此刻,他的掌心,脚心,一片殷红,全是细细碎碎的玻璃碎片,头上的伤更是触目惊心,连眉眼处都是一大片干涸的血迹,他厉徵霆这三十多年来总共受过的伤全部加起来好似都没有今晚这一晚受的伤多,这一幕,不由令厉徵霆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除夕晚上,只觉得画面何其相似。

也只有她,才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到他。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血水交加。

然而,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肉,体上的疼痛压根不值一提。

厉徵霆立在床尾,一直久久盯着角落里的徐思娣,直到,不知看了多久,厉徵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忽而起身走到了客厅处,他随手拿起了电话,播出了一个电话,淡淡吩咐道:“孟连绥,现在立马马上过来。”

打电话时,厉徵霆隔着遥远的距离,目光全程紧紧锁在角落里的那个纤细的身影上,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而眯起了双眼,问了一句:“我要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是哪一种?”

问这话时,他的语气淡淡的,然而话语里的危险气息却是展露无疑。

对面的孟连绥被他这句话吓得无以复加,正结结巴巴,有些束手无策时,厉徵霆长臂一伸,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厉徵霆立在原地,犹豫了许久,再次朝着卧房方向缓缓走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客厅里的电话忽而响起了起来,厉徵霆微微皱了皱眉,接了起来,只听到阿诚的声音恭恭敬敬的传了来,道:“少爷,警察来了。”

顿了顿,阿诚小心翼翼道:“警察接到举报,说六十八层有人涉及…涉及强,奸,性,侵,警察特意过来查看,现在被酒店经理及咱们的人挡了下来。”

阿诚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又立即道:“报案人是陆然,现在已经随警在六十七楼等候,您看,需不需要派人前去处理一下,将那些警察撤回。”

阿诚说完,语气一停,随时等待厉徵霆的吩咐。

而厉徵霆闻言,双眼嗖地一眯,双眼瞬间变得凌厉危险了起来,然而过了片刻,目光触及到卧房里的那道身影时,眼里的气势瞬间消散了一干二净,厉徵霆远远地看着角落里的徐思娣,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她的无助的身影上一一掠过,最终,他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只听到厉徵霆忽然冷冷道:“让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