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葡萄牙大盖伦帆船在虎视眈眈的南洋舰队暹罗分舰队四艘战舰“护送”下,缓缓驶入定南港停靠,之后又经过定南协防军第一镇某部上船搜检,终于获得批准:“使者登岸”。
“格兰杜拉”号舰长佩德罗·德·迪弗拉迪什陪同着果阿总督特使阿尔弗雷多·德·布尔戈斯先后下船。一座看来已经基本建成的、颇为“现代化”的港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京华所修建的定南城位置在后世曼谷靠南几十里,但定南港的位置倒和后世的曼谷港的“港外锚地”出奇的一致——后世曼谷因为并不在河口位置,而是靠北三十公里左右,故它实际上是个河港,只能停靠一万吨的船只,而它通往世界各地的大型船舶则需要停靠在“港外锚地”,也就是河口港。
高务实嫌这样麻烦,故把定南城的位置直接往南挪了挪,差不多直接建成了河口城市。不过定南城的规划不仅面积大,而且照搬了大明所习惯的都城模式,将此城分为外城、王城和王宫三大部分,由外及内一共“三环”。
定南城的外城现在并未成型,倒也不必过多介绍,且说那“暹罗王城”——也就是内城的位置,大概位于后世曼谷东南的“邦南彭”河流半岛,占地约40平方公里。
“河流半岛”这个词汇颇有意思,它实际上是由于湄南河在那里来了一个急转弯,于是形成了一个半岛,当地人称之为“邦南彭”。这个半岛的特点是本身面积颇大,但连接陆地的部分很“细”。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一条不宽的陆路联通着“大陆”本身。[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地图看一下“北榄邦南彭水上市场”的地形。]
如此一个半岛显然极其适合陆地防御,单从陆地防卫来讲,甚至可能比著名的“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还要夸张。而且这临近入海口的湄南河也足够宽阔,至少目前肯定还没有万吨海船——那也就意味着京华的任何战舰都能开进去作为水面防卫辅助。
可以说,该王城(内城)建好之后,哪怕定南城外城造反,乱兵也进不去内城——除非内城的汉人士兵也造反了,但如果能闹成那样……恐怕只能说活该。
四十平方千米可不小。这么对比一下吧:后世的北京故宫(基本上是明紫禁城去掉三海)的面积为72万平方米,相当于0.72平方千米。也就是说,这个名义上的暹罗王城、实际上的定南内城,面积有55个北京故宫那么大。
再对比一下,明北京城一开始的面积是东西宽六千六百七十米,南北深为千三百一十米,实际面积为三千五百四十万平方米,也就是35.2平方千米。
不过嘉靖二十六年时,明廷决定加修北京外城。原计划四面都建外城,总长七十余里,但至嘉靖三十二年修完南面部分十三里左右之后,因为人力、财力困难而停工,北京就由初建时的矩形,发展成在南面建有外城的凸字形平面。
此时的京师南外城东西宽约七千九百米,南北深约三千二百米,南面三门,东、西面各开一门,北面两门。由三条南北向街与一条东西向的大街垂直相交,形成干道网。
建外城后,北京的城市中轴线向南延伸至永定门,长度增至七千六百米,城区面积也增至六千二百五十万平方米,也即62.5平方千米。
不过这里必须注意的是,此时的京师北城称之为内城,南城称之为外城,它已经是一个“完全体”了。而京华目前在建的这个40平方千米的“暹罗王城”,它只是定南城的内城,外城还根本没有动工,只是有几套不同的设计方案给高务实过目了一下。
正是因为面积巨大,所以花费也巨大。
要知道在大明朝早年,尤其是在永乐时期,朝廷可真的不穷,而且还是“用工免费”(卫所兵)的,可即便那样,也不过建了35.2平方公里的北京城。
现在京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建一个比当时北京城还大的新城,这花费可不是海了去了?
当然,永乐皇帝用工免费,京华用工花费也不多。京华的主要用工花费都在技术人员上面,有大明国内的,也有意大利、法兰西、德意志各邦来的。至于真正卖苦力的,绝大多数都是暹罗当地人,这些人不需要京华付钱。
何谓不需要?意思是暹罗当地贵族免费提供这些劳力给京华,同时还因此对京华感激不尽。
嗯,听起来好像很奇葩,但其实不然,这是真的。因为这些人本质上是贵族们的农奴,但农奴并非一年四季都有活干,空闲时间没活干时,贵族们也得养着他们。
现在不同了,贵族们可以在农闲时把农奴送到定南给京华打工,京华虽然不给工钱,但是却管饭,并且基本算是管饱,做工三个月还会发两套衣服(粗布短打)……这简直是活菩萨好吗!
现在暹罗不少贵族甚至深恨自己的领地离定南城太远,以至于把农奴送过去的路程中还要浪费一些粮食,比不得定南城周围的那些贵族领地更能节约成本。
既然说了“暹罗王城”,也就不得不介绍顺便介绍一下名义上的“暹罗王宫”。
原先南疆各国的王宫,在高务实看来都有些抠抠搜搜,即便他们特别喜欢给王宫建筑上贴金箔,用以显示王宫的富丽堂皇,但……面积实在太过逼仄,高务实怎么看都觉得不大气。
高务实对金箔这种玩意没什么兴趣,甚至认为这做法还导致王宫管理上的诸多麻烦。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欧式建筑的“石头风”,但在诸如中轴对称设计、大殿要足够宽阔且有抬高的石阶等方面,他的审美理念又偏中式北方园林思路。除此之外,对于有湖泊的地方,他也更喜欢中式园林的范。
一如既往的,黄芷汀完全按照高务实的审美来确定“暹罗王宫”的设计。她参考了高务实提出、意大利设计师凭记忆画出来的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城区旧地图,把“暹罗王宫”安排在邦南彭河流半岛的半岛顶端。
绝妙的是,这一块正好是在正北部——在中国文化传统里,统治者的居所都是坐北朝南的,所以黄芷汀对此格外满意。
而这里还有个让高务实惊喜的地方,那就是这块区域里正巧还有个湖泊——在后世,那地方是泰国的一个国家公园(湖泊及周围林地)。
现在好了,这块区域直接被划做王宫内的御花园使用。而高务实还给这个湖泊取了个新名字,叫做“思明湖”。也不知道他这个“思明”是为了做给大明朝廷看的,还是为了纪念黄芷汀的广西旧地“思明府”。
毕竟,思明湖听起来着实有点像思明府——南洋舰队中很多福建籍人士尤为肯定。
不过,把“思明湖”划进“暹罗王宫”也导致了王宫面积很难控制,最后划出来的地皮远大于紫禁城——差不多有八个大。
按照这个面积,暹罗王宫就必然不能如紫禁城那样把房子建得那么密集,否则京华再有钱也扛不住,于是高务实根据南疆的汇报,决定把一些行政机关、军事设施都塞进王宫里去,导致王宫又另外分区。
以坐北朝南来算,左文右武,左边是行政机关的建筑群,右边是警备军驻扎地——将来这里可能还会设置一支独立于警备军体系之外的王宫近卫。
当然这个王宫近卫现在还完全没影,目前驻扎于此的,是黄芷汀自己的五千亲卫狼兵,以及刘馨留给她的那三千挂名“刘家军”。这八千人,算是此刻定南城内最为核心的戍卫力量。
[注:警备军虽然顶着“警备”二字,但这种取名方式和京华工匠学堂一样,本身是一种忽悠,它们一贯是按照野战军思路打造的,等闲不会被安排负责内城防卫。]
“河流半岛”上的暹罗王城离湄南河河口港不到15公里,这中间的距离是预想中的定南城外城区域,眼下因为待建,所以只修了两条沿河大道,分别在湄南河的东西两边。
港口本身在河口西侧,故佩德罗船长和阿尔弗雷多特使也是走“河西大道”北上。京华虽然对他们的检查很严密,但却没有故意刁难,他们北上这点路还给安排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两人直接用葡萄牙语交流,以免被车外的人偷听。
佩德罗船长没有主动找话,是阿尔弗雷多特使主动的。这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特使是一位拥有标准贵族范的文官,据说早年曾做过塞巴斯蒂昂一世国王的秘书。
他的特质也符合这个昔日“国王秘书”的身份,清冷起来能让人凛然不敢冒犯,热情起来又足以让人深感如沐春风。
此刻如沐春风的正式佩德罗船长,因为阿尔弗雷多特使先把他在马尼拉时“调停谈判”的功劳大肆夸耀了一番,说他不仅为西班牙-葡萄牙君合国保留更多利益建立殊功,并且“使我们能昂然面对傲慢的卡斯蒂利亚人而无须丝毫惭愧与退缩”。
佩德罗对他的赞扬很是受用,用看似谦虚却其实全在自夸的话语将当时的情况再次描述给阿尔弗雷多特使听。
特使先生毫无不满,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面带微笑听他说完,才点头道:“您对中国人的描述十分详细,尤其是他们那傲慢自负的嘴脸,让我犹如亲见。我完全理解您与其他先生们当时的愤怒。”
“不过……”特使先生话锋一转,正色道:“我更希望您能判断一件事:中国人的海上力量真的强大到西班牙-葡萄牙君合国联手都不能战胜吗?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因为您一定知道,我和总督阁下必须再三确认这一点,才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啊,我当然理解。”佩德罗船长露出苦笑:“在远东碰上这样实力强大的对手,是我们原先从未料到的。”
船长顿了一顿,无奈地道:“您知道吗,早在二十年代(152X年代),我们葡萄牙王国就和大明帝国爆发过海上战争,虽然规模不大,但……嘶,怎么说呢,我们战败了。”
“哦?”特使先生皱起眉头:“我似乎不曾听说过这件事。”
“确切的说,我们是先胜后败。”佩德罗船长道:“当时的事情我并没有亲历,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那次海战被称之为屯门海战或者屯门之战,一开始大明帝国的海军非常糟糕,不仅船体不大,而且没有装备火炮,甚至没有火枪。
但我们在第一次冲突胜利之后不久,由于船上的中国水手叛变,将我们的火枪火炮甚至船体构造泄露给了大明帝国海军,导致他们很快仿造了那种老式克拉克船。
不过据我所知,他们虽然在那之后也可以在船上用火器还击,但最终还是仗着数量优势,以及趁着风势的火船使我们的帆船着火,这才赢得海战胜利。
但陆上就不同了,他们的兵力优势已经大到我们无法用质量优势来弥补,最终我们的船队大部被歼,岸上营垒更是尽数被摧毁,剩余的残部逃往外海,于是大明帝国军队夺回了屯门。”
“数量优势么……”阿尔弗雷多特使皱着眉头,轻轻颔首,又问道:“但我听说,在这次菲律宾海战之中,中国人不仅依旧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并且在质量上也不再居于劣势,甚至……卡斯蒂利亚人说那些中国人的硬帆战舰在南中国海比我们的战舰更具优势,我想知道他们这一说法究竟是不是为自己的失败乱找借口。”
“恐怕并不是,特使先生。”佩德罗船长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没有直接看见那场战斗,但从卡斯蒂利亚海军被俘战舰的战损情况来判断,他们的确遭遇了严重甚至致命的打击。”
特使先生略微沉默了一下,沉吟着问:“有没有可能是卡斯蒂利亚舰队指挥官指挥失误?”
“先生,我相信葡萄牙海军的素质比卡斯蒂利亚海军的素质更高,但同时我也相信,这其中的差距并不会太大。”佩德罗正色道:“卡斯蒂利亚海军舰队不仅在外海被击败了,在港口附近更是被大明帝国海军打得不敢还手,我相信您能明确理解这其中的含义——难道他们的两个指挥官都是白痴吗?”
阿尔弗雷多特使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才舒了口气,沉沉点头:“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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