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万童子一旦进县学,按照韩度的计划,这可就是四百万张嗷嗷待哺,问老朱要粮食吃的嘴啊。
老朱一想到有四百万张嘴要问他吃饭,头都大了。
“四百万,你知不知道这四百万童子,光是粮食每年就会需要多少?”
韩度一本正经的和老朱计算了一下,“这其中毕竟有一半的小孩子嘛,吃不了多少,平均一个人一年三石就差不多了。”
老朱实在是拿韩度没辙了,伸手朝韩度比划了一个八字,唉声叹气道:“四百万口,一人三石就是一千二百万石。这还不算扩建县学的钱,教书先生和学官的俸禄,还有他们每年需要的笔墨纸砚。这样算下来......”
老朱越说,自己嘴皮子都禁不住哆嗦起来。这些一件件一样样,可都是钱呐。
“臣已经为皇上算过了,不多。第一年或许要多一点,但有三千五百万贯左右,也够了。往后每年维持在两千百万贯的样子。”韩度笑嘻嘻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朱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老朱听到韩度张口闭口就是几千万贯,还说不多。不禁眼皮子一跳,不悦道:“你知不知道去年大明的赋税才多少钱?”
韩度也察觉到了老朱的语气不善,连忙摇摇头。
老朱见了,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才皮笑肉不笑道:“一千七百万贯,就这都还是算上了市舶司的海贸税,要不然就连一千万贯都没有。”
“你一张嘴就要朕花出去三千五百万贯,朕就算是把全部的赋税都拿出来,也只有不到一半。朕问你,另外一半去哪里找补?更何况,朕还要养不养天下百官,还要养不养边关几十万将士了?”
老朱情绪激动,咆哮的声浪让韩度的头发都齐齐往后飘。
韩度感觉到有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脸上,等到老朱说完之后,韩度才摸摸鼻子道:“南洋那边,不是每年都有......”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眼睛一瞪,厉声喝道:“那是朕的钱。”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不明白老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几何时,老朱穷的掉裤子的时候,花起钱来也是大把大把的花,丝毫不带犹豫的。兵部准备军械,老朱随手就给了三十万贯。
那时候老朱才多少钱?后来韩度听马皇后提起过,那三十万贯几乎是宫里全部的钱了。被老朱拿去准备军需之后,宫里连赏下人的钱都没有,马皇后都一年没有增添过袍服,才慢慢缓过劲来。而现在呢?如果老朱这几年收到南洋三十三总督府的上贡,都没有花过的话。那他的内库里面,恐怕早就资财过亿了。就算是其中有一半是奇珍异宝,不好变现。但光是金银,恐怕也不会少于五千万贯。
这么多的财富,老朱却不愿意拿出来兴建县学,他想要干嘛?守着这些金银睡觉吗?
这是越有钱,越抠门儿了?
“皇上,臣以前就说过。对于皇上来说,金银珠宝不是钱,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和砖石瓦砾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花出去的钱,那才是钱呐。”韩度最看不惯老朱土财主的做派。
土财主是有点钱就害怕被人知道,一般都会埋进猪圈里,埋出铜臭味。
而虽然没有人敢打老朱钱财的主意,但是他还是把他的内库给盯得死死地,就怕里面的金银珠宝少了。
老朱呵呵冷笑两声,好整以暇的提了提龙袍,往龙椅后背靠了靠。
嗤之以鼻的说道:“朕的钱不是钱?朕南征北战,要不是靠着钱财支撑,怎么能够养得起百万之兵?那些钱是朕留给标儿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皇上,山河稳固不在险关要隘,而在于民心啊。”韩度不甘心的继续规劝道:“皇上乃是天下共主,而天下百姓乃是皇上子民。若皇上能够将天下人而养之,则可以尽收天下万民之心,大明江山可以永固。”
此时的百姓还比较淳朴,几乎都能够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韩度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皇上能够给他们后代子孙一个进学的机会,哪怕是考不上功名。百姓不仅不会埋怨皇上,只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够争气,甚至还会教育孩子,要牢记皇上的恩德。”
“一个人如此或许效果并不明显,但是只要有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教导自己的孩子。整个风气形成了之后,即便是五大家留下的暗桩想要引导孩子继续反对朝廷,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为孩子在进学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先生和同窗的影响。先生和同窗都说皇上的好,而他的爹娘却教他皇上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这样一来他接受到的信息就会产生出前后的矛盾来。
矛盾一产生,就会变得针锋相对。要么是先生和同窗说的是对的,要么他爹娘说的是对的。这就会引发他自己的思考,究竟谁说的是对的?”
“而且,由于皇上为孩子们提供的一切,都是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他们父母无论如何诋毁皇上,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因此,时间越长,这些孩子的想法越是成熟,对于皇上就越是有利。”
“只要皇上能够将此举坚持下去,要不了多少年,五大家的人自然而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可能祸乱天下了。”
老朱听得下意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是赞同韩度的看法的。既然不能够将五大家的人给找出来,用这个办法让他们自行消失,也不失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但是,这办法也太花钱了。第一年就要三千五百万贯,往后每年恐怕也不会少于两千万贯。这样的巨大的耗费,让老朱都禁不住咂舌不已。就算是当初出兵三路征伐蒙元时候的花费,和现在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而当初的战果是何其的辉煌?蓝玉一战破灭了北元皇庭,俘获北元皇庭数万人,大小官员就是数千,将整个北元统治阶层一网打尽。光是得到的牛羊马驼,就有几十万头。韩度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一战平灭五万蒙元骑兵,更是活捉了北元皇帝,找回传国玉玺。
虽然傅友德和朱棣收获不大,但是从整体上看来。那次北征蒙元,也是大赚特赚了的。
可是现在却要老朱自己拿出三千五百万贯来,让天下童子进学,而且还看不到有多大的成效。虽然能够有极大的收拢民心的作用,但是老朱还是觉得代价太大了一点。
犹豫了一下,老朱没有直接答应韩度,只是他会考虑。
考虑就考虑吧,反正这件事韩度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别说韩度没有这么多钱,根本做不了这件事。就算是有足够的钱,韩度也不会去做。
因为收拢民心这样的事,只有皇帝能做,其他人做了那就是在图谋不轨。
反正天下是老朱的,他不愿意韩度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自己都说了,韩度耸耸肩躬腰一礼告退。
......
韩度退下,老朱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仔细看着。
这是沈周的供词。
沈周仅仅是看过大狱里面的各种刑具,再加上有蒋瓛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故意给沈周介绍每种刑具的威力和作用,顿时就将沈周吓的魂不附体。为了活命,也为了少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沈周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他知道的一切,全都抖落出来。
包括沈家的来历,以及他们是如何掀起元末浩劫,并且是如何准备从中获利,甚至就连他们沈家将绝大多数财富隐匿在南洋的地点,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蒋瓛拿到沈周的供词,瞬间欣喜若狂,平日里如同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神,都禁不住溢出压抑不住的喜色。
拿着供词,蒋瓛第一时间便来向皇上禀报。
老朱看到元末天下大乱的起因之后,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爹娘和兄长被活活饿死,这是老朱心里最深沉的痛。原本他只以为是遇到了灾荒,是不可抗拒的天灾,是爹娘兄长命中有此一劫,是天数使然。可是现在,老朱才知道他爹娘兄长的死都是人祸。是有人暗中囤积粮食,导致天下大乱。
老朱一想到爹娘被活生生饿死的场景,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的留下。同时,对沈周这些人的恨意顿时高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蒋瓛心里瞬间狂喜,脸上却是一副沉着的表情,连忙跪拜下去,正色说道:“末将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老朱气的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基本奏折,劈头盖脸的就朝着蒋瓛扔过去,怒声骂道:“朕金口玉言许诺沈周只要如实交待,朕就留他一命,你如何为朕分忧?难道你是想要朕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若是有需要的话,那对于老朱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如果将六大家的人全部抓住,那老朱即便是出尔反尔将他们全都杀了,那又如何?反正死
.
人又不能开口说话,谁还敢为这些乱臣贼子争辩不成?
但关键是,现在只抓住沈周等人,还有五家人在外面呢。
老朱不管是出于一言九鼎的许诺,还是将沈周作为投降的典范,都不能杀了他。
可若是不杀沈周,老朱胸中的怒火,又难以平息。
蒋瓛自然明白皇上为何会生气,不过他心里有了定计,也不在乎被皇上用奏折给砸了一下。连忙躬身拜道:“末将有一计,或许能够为皇上分忧。”
老朱见蒋瓛如此坚持,静静的看了他两眼,心里狐疑难道他真有办法?
“说。”老朱最后还是准备先听听再说。若是蒋瓛的办法可行,那老朱也会不吝赏赐,若是天方夜谭,那再责罚他也不迟。
蒋瓛抬起头,直接说道:“皇上,臣以为可以以假弄真。”
老朱闻言眼睛一亮,已经猜到蒋瓛大概的想法。
蒋瓛见皇上的反应,顿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末将可以找个和那沈周长的像的人,让此人在暗处把沈周的一举一动给学到骨子里。只要此人一举一动和沈周一般无二了,到那时末将就将沈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正沈周即便是能够活命,那肯定都要被软禁起来。若是将他杀了,那倒也不好掩饰。可只是弄个假的来替换掉他,谁还能够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区别不成?
甚至,若是有人想要暗中联系沈周的话,更是可以将这些人给引出来。
老朱脸上的笑容慢慢浮起,朝着蒋瓛满意的点头。
果然,几日之后,老朱对蒋瓛的赏赐也到了。
“......封蒋瓛为仪鸾司统领,掌宫中禁卫之事......”
......
韩度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想办法让小丫头接受自己。回来这几天,韩度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丫头虽然对自己陌生,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但是对她大兄,也就是韩克忠,却极为的依恋。整体不是待在安庆身边,就是和忠儿在一起。
韩度也曾想过让安庆帮自己和小丫头熟悉起来,可是试了两次之后,韩度发现没用。只有有安庆在,这小棉袄就紧紧的贴着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
今天,韩度准备让忠儿试试。
挥手让下人将忠儿找来。
“爹,你找我?”韩克忠来到韩度书房,中规中矩的朝着韩度微微躬身。他虚岁已经六岁,刚刚开始启蒙,已经在教导下懂得一些常用的礼节了。
韩度听到儿子的招呼,放下手里的活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咱们父子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谨遵父命。”韩克忠再次躬身说道。
韩度见他坚持,也不再就此去说他。转而说道:“你已经开始启蒙,读书写字有什么难处吗?”
“回父亲,由于父亲从小就让孩儿看图识字,先生教的字孩儿都认识,没有什么难处。先生还夸奖孩儿呢。”韩克忠笑着起来,显然是有些自得。
韩度见了,不由得给他泼了盆冷水,说道:“做学问要戒骄戒躁,你现在之所以轻松,那是因为以前你下过功夫了。你想要以后轻松,那现在就要继续下功夫才对,明白吗?”
“是,孩儿记住了。”韩克忠立刻答应下来。
韩度看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是随口答应下来的。反正时间还长,不比急于一时。
而且让他读书,只是想要让他明理,又没有想过让忠儿靠在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他身为镇海侯府嫡长子,将来是肯定会继承爵位的。
韩度也不指望忠儿能够有多聪明,只希望他以后能够本本分分,不轻易被别人给忽悠了,随意插手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靠着镇海侯的爵位,他都能够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说你妹妹很喜欢找你玩?”韩度先是说教了儿子一番,才表明自己最终的目的。
韩克忠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是的。妹妹她......嗯,总是想让我陪她玩。不过,我要读书,所以陪她玩的时间不多......”
韩度神色一愣,顿时察觉到了儿子语气中的异样。想了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棉袄现在正是最好奇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要推两把,对于忠儿这个兄长自然更加好奇。
迟疑了一下,韩度将茶杯放到长案上,说道:“她是你妹妹,长兄为父,你可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她想要找你玩,那你空闲的时候,就陪她玩玩吧。”
“孩儿知道了。”韩克忠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嗯。”韩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朝儿子说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看不如你去将她带来,就在爹这书房玩玩吧。”
“孩儿这就去。”韩克忠答应下来,转身就出门找妹妹。
很快他便带着妹妹回来。
小棉袄看到韩度也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过她在韩克忠的催促下,还是顺从着怯生生的叫了韩度一声,“爹。”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小棉袄从自己回来之后,第一次肯开口叫自己爹。脸上笑容眯起,朝着儿子说道:“带你妹妹玩吧。”
韩克忠就这样带着妹妹在父亲的书房里,做起妹妹喜欢的游戏。
而一旁的韩度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书籍。虽然小棉袄和自己没有什么交流,但是韩度却在她回头偷看自己的几眼当中,明显的察觉到这小棉袄对自己的戒备之心要弱了很多。
果然,不过是两日功夫,小棉球就不再排斥自己了。有时候,还会主动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的说着她的要求。
韩度对于她的要求的,当然是来者不拒。
又过了几日,在小棉袄肯让自己抱了之后,韩度便让她骑马马、举高高,几番折腾下来,丫头完全不再戒备韩度了。甚至还反过来,喜欢和韩度贴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在韩度的怀里睡着,就像韩克忠曾经一样。
安庆看着父女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也露出笑容,朝着韩度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丫头对你陌生,不肯亲近你呢,现在看来,还是血浓于水啊。”
韩度笑着点头,叹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为夫的手段。连你为夫都能够拿下,更何况是她?”
安庆见韩度挤眉弄眼的,便知道他的话里没有好话。忍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谁让你拿下了?”
韩度小心将睡着了的小棉袄放在一边,一脸怪笑的靠近安庆,说道:“是吗?要是你忘记了的话,为夫现在就帮你回忆回忆,嘿嘿。”
安庆顿时脸上布满羞红,连忙说道:“这青天白日的,你疯啦......”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自从这次立刻之后,回来就对安庆更加的迷恋。甚至到了一见到安庆,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为此,安庆被折腾了几次之后,几乎白天都是故意躲着韩度,等闲不会跑到他的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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