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夜暗之下,没人看见,同时,他们的惊呼叫喊也被远方传来的剧烈且连续的爆炸声所掩盖,并没有造成提前暴露。
“稳住,稳住!叫弟兄们务必埋伏好了,决不能惊动对面的岗哨。没有我的号令,任何人,一动也不能动!”
来自娘娘宫的爆炸声,一阵紧似一阵,杨振担心自己一行人行踪暴露,立刻低声传令,叫张臣、张国淦稳住兴奋的队伍。
不过,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人去关注他们。
而且,与此时满鞑子营地里面的惊慌失措一比,杨振一行人在满鞑子营地附近的黑暗中发生的短暂混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礼亲王代善的女婿、正红旗满洲固山额真杜雷,直接被剧烈的爆炸声从大帐中的榻上震到了地上,一下子就从沉睡中惊醒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叫吴守进快来见我!快叫吴守进快来见我!”
一脸懵圈的杜雷,面对冲进来报告的惊恐万状的侍从,立刻大喊大叫地怒吼着传令。
杜雷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大事发生,所以当那侍从转身离去,他立刻披挂甲胄,出了营帐。
这个时候,爆炸声连续传来,满鞑子的大营里已经乱成了一片,许多人衣甲不整地冲出了帐篷,惊慌失措地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瞭望。
杜雷跑出自己的大帐,得知不是自己的营地遇袭,心神略略安定,便带着一队侍从,来到大营当中,在一堆点亮的篝火前站住了,亮明身份,维持秩序。
直到他领着侍从,连斩了十几个到处乱嚷乱窜的人,才算是将将稳住了局面化解了营啸的危险这时,就看见一个肥头大脸衣冠不整的中年将领正朝他跑来。
“额附爷额附爷大事不好了,是娘娘宫是娘娘宫那里传来的爆炸声响,娘娘宫那里遇袭了!”
“啊?!”
那个肥头大脸张皇失措朝他跑来的中年将领正是正红旗汉军梅勒章京吴守进。
吴守进这个衣冠不整的样子令他十分震怒显然吴守进没有按照他的命令严守营地,可是吴守进所说的那番话,却更让他震惊。
“狗奴才,你是说你是说我岳父今晚下榻的娘娘宫,和硕礼亲王爷今晚下榻的娘娘宫,被松山明军偷袭了吗?!”
“恐怕正是如此啊,额附爷!额附爷,咱们得赶紧发兵去救王爷啊!奴才愿率军出营赶去救援!”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吴守进几乎吓个半死万幸不是眼前的营地遭受了突袭,否则的话他就死罪难逃了。
但他一看见杜雷的脸色不善,就知道这个事情没完于是便立刻建言自请发兵去救援娘娘宫,以便将功补过,堵住杜雷的嘴。
然而,杜雷看他那一副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样子,随即冷哼了一声,极其蔑视地看着他,并对他说道:
“一群废物,去有何用?!你们且守好营地吧!”
杜雷说完这话,立刻大声呼喝:“礼亲王爷下榻的娘娘宫遭遇夜袭,所有满蒙牛录,快快披甲上马,随我前去救援!”
杜雷说完话,早有侍从给他牵来了战马,他翻身上去,打着火把在营中策马呼喊了好几遍,然后集齐大部满蒙牛录,快马出营,奔往娘娘宫方向去了。
杨振等人埋伏在满鞑子营地附近,虽然看不清营中到底发生了甚么,听不清杜雷在营中呼喊的命令,但是最后眼见营门突然打开,一队接着一队的满鞑子骑兵呼啸而出,打着火把,往北去了,他们也知道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降临。
看着满鞑子正红旗马甲主力离营而去,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雾气里,杨振一骨碌爬了起来,猛吹一声长哨,尔后大喊道:
“杀人放火,就在此时,听我号令,快进快出!兄弟们,跟我冲啊!”
杨振喊完了口号,当即下令出击,而他自己也拿着早已上了刺刀的火枪,朝灯火通明但仍然处在混乱中的满鞑子营地冲去。
杜雷没治吴守进的罪,而是率军匆忙离营,救援娘娘宫去了,这让吴守进心里略感安定。
满鞑子当中那些地位显赫的权贵人物,多半看不上他们这些前明军出身的旗下汉军,这一点,他早习以为常了。
骂了也就骂了,他也没啥感觉。
等到杜雷一走,他便把自己手下的汉军甲喇额真、牛录额真们,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里面,看着他们衣甲不整的模样,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
却说吴守进正在自己的营帐里骂着手下,突然就听见大营外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哨音,已经听过这个哨音的他顿时就呆住了,只消片刻,立刻就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指着手下众将说道:
“快!快!快!敌袭,敌袭,夜袭,松山明军劫营来了!他娘的,咱们中计了,居然中计了,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啊!”
吴守进也是大明辽东都司卫所兵将门世家出身,也算是熟读兵书了,此时紧张慌乱之下,分析起来,居然也是头头是道。
可是他说的再明白也没用,三更半夜之中,队伍本就难以有效指挥,他又把部下各个章京集中到了自己的大帐里训斥。
本意是要布置防务,可是防务还没有布置好,杨振这些人就已经发起攻击了,当下更是乱上加乱。
一时之间,整个正红旗的城东大营里面,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那些二鞑子汉军们,只能各自为战,乱做了一团。
至于杨振这一边,打埋伏,搞突袭,已经许多次了,先遣营的火枪手们,也习惯了这样的打法,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杀伤敌人,保全自己。
他们三五成群,几个一队,有的打着火把,专用手榴弹开路,遇到敌人密集的地方,就是几个手榴弹扔过去,然后端着上了刺刀以后长达六尺半的燧发火枪冲锋。
若是遭遇了敌人的单兵弓箭手或者武力超强的悍卒,就直接面对面开枪,将其击毙,然后用带了刺刀的火枪继续冲锋。
就这样,趁着敌人营中混乱,杨振、张臣、张国淦等人率领火枪兵们,逃过沟壕,越过土垒,推到了围栏,一路冲入营中,居然所向披靡。
不到半个时辰,满鞑子营地之中乱战一气的正红旗汉军诸牛录即四散逃去,留在营中的大部分被杀,小部分投降。
包括正红旗汉军梅勒章京吴守进,也在看见杨振率部冲向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跪地大呼自己的名号,选择了投降。
杨振听说他是正红旗汉军梅勒章京吴守进,便叫人把他绑了,留了他一命。
若不是率部冲向他的人正是杨振本人,换成是任何其他人,估计他的小命也就当场被收割走了。
突袭满鞑子正红旗营地顺利的超乎想象,杨振见大局已定,忙派人寻找营中火炮,但却没有找到一门,只找到了储藏在营中的火药。
于是,他便传令各部,就地使用满鞑子的火药,将这个营地里的帐篷、粮草、马厩,柴薪,一律焚烧,一时间火光大起。
撤离的路上,杨振审问吴守进方知,这个满鞑子营地里原本驻扎的正红旗汉军乌真超哈牛录,全被黄台吉征调到了松山城西集中使用去了。
包括大名鼎鼎的恭顺王孔有德手下炮队,原本也是随正红旗行走的营伍,也正因此赶巧不在营中。
当然了,这个消息对杨振来说,既有点失望,又暗自庆幸。
失望的是,城东这个满鞑子营地里没有一重炮。
庆幸的是,恭顺王孔有德一帮子人,不在这个营地里。
若是孔有德在,恐怕这一次劫营,就不会这般顺利了,甚至有可能一脚踢在铁板上。
等杨振收拢了出击的人马,撤离正红旗汉军驻守的营盘,再次回到相对安全的壕沟里之后,杨振突然停下来,让人带来吴守进,问了他一个问题:
“吴守进,我问你,礼亲王代善哪里去了?因何不在营中?难道代善这个老东西这么在意娘娘宫的安危,竟然亲自带兵出营救援去了?!”
此前战事紧迫,杨振在营中俘虏吴守进的时候,不仅未曾细问,甚至都未曾想起去问这个问题,等到归程途中,他方才猛然想起。
这时候,吴守进说出来得话,直令杨振以及杨振身边众人一阵失落。
“礼亲王爷?礼亲王爷原本就不在营中。那个和硕额附固山额真杜雷率军出营,去救援的,就是礼亲王爷啊!”
“啊?!娘娘宫住的,竟然不是黄台吉,而不是代善那个老东西!?哎呀呀,哎呀呀”
听了这个吴守进的话,杨振、张臣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只不过他们此前推断过这个可能,所以不算太过失望。
而一心寄希望于李禄一举炸掉娘娘宫、炸死黄台吉的张国淦,乍闻此言,先是一愣,尔后直跺脚“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