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恩被苏默的反问搞的一愣,随即轻轻摇摇头,叹道:“苏公子太看得起我了,在下依仗的不过就是家族里生意做得多一些,在各地都有些消息来源罢了。若说为公子提前通报侦探一些各方动向还有可能,但若说要恩筹谋规划,那就非我所能了。”
苏默静静的听着,脸上波澜不动,心中却暗暗大呼:演员!绝对的演员啊。还是绝对演技派的那种。
要不是自己对她早有了些猜测,单就这份诚恳,绝对能让自己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妖孽,这就是个妖孽。这妞儿才多大啊?这说话行事,简直就是滴水不露啊。
“哈,这样啊。”砸吧砸吧嘴儿,苏默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想了想,遗憾的叹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不拖累程公子了。嗯,便等到了下一个城中,咱们便分手好了。这些天来,已经很麻烦程公子了,苏默既感激又惭愧啊。”
他满面感叹着说道,脸上一片唏嘘不舍的模样,看的何莹忍不住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水来。
程恩却是猛然抬眸看向他,半响,才轻轻的道:“你不相信我?”
苏默哈的一声仰天打个哈哈,左右顾盼的看看:“怎么会?程公子可真是误会了。”
程恩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眼眸中露出又是伤感又是委屈的神色。
苏默被她看的心尖儿颤,下意识的就有种想把她揽进怀里好生安慰的冲动。连忙深吸口气,这才将心绪压下。心中却暗暗大呼,厉害,真是好生厉害!
这妞儿幸亏此刻还是男装,这要穿回女装后,可不知道要多勾人了。能知凭着一个眼神儿,就让人心旌摇动的,在苏默的印象里,怕是只有传说中的妲己、褒姒那种存在才能做到的吧。
微微晃晃头,直直的迎上对方的眼眸,眼中也显露出深刻的感情。脸上的真诚更加了三分,让谁看了都觉得要是不相信他,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
演技嘛,谁不会啊?妹子,看过多少大片啊?经历过多少大腕儿的洗礼啊?《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书看过没?
没有,这些果然没有,所以程恩华丽丽的败退了。原本平静白皙的脸庞都不觉微微升起了一丝红晕,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来。
这家伙的眼神……怎么那么……那么的放肆呢?哪有这样盯着人家女孩子看的?
嗯,娘亲曾经教过的,看一个人如何,只要留意其眼神正不正就知道了。如此说来,这家伙果然就是个色胚子。
也是,听闻他家中早已有了个妾侍,而这会儿万里逃亡之中,也还随身带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这样的性子,哪还用去费心猜度?
这样想着,心中的委屈愈更甚起来。记得当初刚得知他的存在,又知道了他竟就是自己颇为仰慕的,作那《临江仙》的武清才子后是多么的激动欢喜。
更是曾不知多少次的臆想过,才子佳人此情不渝,最终排除千难万险,终得携手婵娟的画面。
可是现实呢?这混蛋还没跟自己此情不渝、千里婵娟呢,倒是先跟别的女人朝夕相伴了。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想到别的女人这一茬儿,程恩不由的抬眼狠狠的瞪了旁边的何莹一眼。
好吧,这世上的女人都是一样的通病。大抵在觉了丈夫的出轨后,原不原谅丈夫先不说,但是先的迁怒必然是对着小三儿去的。这无关智商,完全就是一种天性使然。
何莹莫名其妙的躺枪了。可何女侠是什么人物,岂是肯吃亏的主儿?想也不想的就当即狠狠瞪了回去。不但如此,甚至脸上那冰寒愤怒,竟比程恩还要重上三分。
程恩又是一阵的气苦,偏生却作不得。饶是她往日运筹帷幄、挥洒自如,但终归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或许在其他方面天赋非凡,但涉及到情事上,却依然如大多数普通女子一般,完全就是一枚稚嫩青涩的果子。
“苏公子依仗的,便是这一路上后面尾随的那些人吗?倒也确实算的上精锐。只是凭此或许能应付得了厮杀之事,却不知能不能应对得了天子的怒火呢?还是说,苏公子真的有问鼎之心?”
对小三人作不得,只得又将矛头对上了正主儿。谁让这厮招惹人家姑娘不开心了呢?所以这话儿便带上了明显的嘲讽之意了。
苏默哪里知道,自己的装逼竟装成傻逼了。什么深情的眼神,落在人家姑娘眼中,完全就是某种恶心的含义了。这货压根不知道,就他长的那双眯眯眼儿,再正义的目光也会变得邪恶的。
不过在现了程恩明显的情绪波动后,倒是不由的心下暗喜。不怕你不冷静,就怕的是你太冷静,让哥无从下手啊。
“程公子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后面的人,后面哪些人啊?”脸上露出满满的迷茫,这货认为自己此刻的演技,绝对可以拿影帝大奖了。
果然,程恩被他这种瞪着眼装傻充愣的架势彻底气到了。抿抿嘴冷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苏公子又何必再做这种模样?没的让恩耻笑。”
苏默脸上的假象慢慢收起,眯着眼看她,忽然淡淡一笑:“程公子也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吗?”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程恩猛然一愣,随即猛省过来。垂下眼帘轻声道:“你果然是不信我。”
苏默微微一笑,也轻声道:“世上事皆是两面性的,程公子说苏默不信你,可程公子自己又何尝信过苏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程恩霍然抬头,盯着他沉声道:“苏公子此话何意?恩哪里信不过公子了?”
姑娘出离的愤怒了。自己为了他付出了多少?简直就差把心挖出来给他了,他竟然还说自己对他不信任。程恩若是能知道后世的网语,一定会说一句: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苏默却不为所动,眼中霎时射出极凌厉的光,一字一顿的道:“既如此,那请问程公子,何以堂堂恩盟之主,却一再藏头遮尾?如此借故接近苏某,又究竟是为何故?”
他这话一出,程恩和旁边静静听着的何莹同时大惊失色。在完全接纳了何莹后,又身处西北之地,苏默自然也早已告知过何莹关于恩盟的事儿。
只是之前两人也曾留意过,却始终不见这个神秘组织的人现身,渐渐的便也放下了。哪知道忽然竟在今天,猛然爆出这等大料来。
锵!
何莹在震惊之际,却是反应极快。素手一翻,已是跃起将短剑出鞘指向程恩。同时娇躯一横,将苏默护在身后。
车厢中霎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异常的气息顿时也引来了车外人的注意。
“少主?!”一个闷声闷气的呼声传了进来,听声音正是那个叫做铁奴的汉子。
车厢中,程恩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深深的看了苏默一眼,又冷冷瞥了眼何莹指着自己的短剑,这才淡淡的提高声音道:“阿铁,什么事儿?”
外面铁奴一阵沉默,片刻后才闷闷的道:“无事。”
程恩就嗯了一声不再理会,看也不看身前的利刃,只凝目看着苏默不语。半响,才叹口气,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默听她说话,心下也是暗松口气儿。刚才他突然叫破程恩的身份,心中其实也是惴惴。
这个恩盟来历诡异,他完全把握不准对方会不会当场翻脸。若不是眼下恰好是有何莹在侧,三人又处在这个逼仄的车厢之中,他还真不敢如此冒进。
要知道,他可是曾悄悄问过草驴儿等人了,不说那位安管事,单就一个铁奴,草驴儿三人都自承绝不是对手。
如果换在另一个场合,一旦对方有恶意,这样叫破的后果,毫无意外的就是大伙儿尽皆横尸当场。也唯有眼下这个空档,才是最好的机会。
果然,对于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程恩,这样近在咫尺的威胁下,一切都在最好的预料之中。唯一让苏默感到怪异的是,这个程恩在最初的震惊后,似乎并没太大的愤怒,反倒只是对自己猜破其身份的事儿表示出惊讶。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企图?真的只是因为和自己投缘,所以才帮自己?苏默此时也不由的心中动摇起来。
只不过这想法刚一升起,便又被他否决了。要知道,他当初接触到这个恩盟之时,还并未和这位恩盟之主见过面呢。那又从何说起投缘二字?除非是对方曾在暗中见过他…….
“还要先请程公子恕罪了。”一边心中分析着,对着何莹使个眼色,示意她收了宝剑,一边翻手从袖中摸出张皱的纸来,轻轻推过去。
何莹迟疑了下,但还是没有违拗他的意思。不过剑虽然收了回来,却并没还鞘,仍是那么拎在手里,警惕的瞪着程恩。
程恩始终没理会何莹的意思,只是在苏默取出那张纸后疑惑的看着他。但是等到低头去看那纸,只是目光一扫之下,顿时就是眸子猛的一缩,霍然抬头看向苏默,咬牙道:“你……”
苏默连忙摆摆手,微笑道:“别误会,人好好的,我们只是将他打昏了而已。”
程恩这才脸色稍霁。眼前这张纸,正是她曾暗中出的指令,上面有着她独有的钤印。而如今这张手令既然出现在苏默手上,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从自己这边的人手上得来的。
一般这种传令的事儿,都是由安管事去做的。如今安管事安然无恙,那自然是接令的一方出事儿了。所以,她刚才才有些气急了。
至于从这张手令上就能推断出她的身份,那是因为苏默手中本就有一块她送出的令牌。而她的独有钤印,也正是令牌上的图案。如此别说是如苏默这般机敏的人了,便是只猪怕也会猜个**不离十了。
揭开了这个秘密,程恩顿时彻底明白了,苏默为什么那么坚定的不信自己了。只是明白归明白,心中却愈的苦笑起来。
“我们,并非是非亲非故的……”低头想了一会儿,她苦笑着抬起头来看向苏默,轻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