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腿都有些酸麻了。
“是在何处取到的?”
“汤晟。”
“怎会在他那里?”
“吴观玄这样的人,喜好卖弄聪明,他当然是放在一个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还会是一个,等我们明白过来之后,定会遗憾懊恼的地方。他不会放在他的身上,那太容易被找到。那就只有放在一个,我们寻常不会考虑到,但却和他有所密切来往之人身上。那就只剩下汤晟了。若是我们没能找到,待日后才知道,原来就近在咫尺……那不是很能取悦吴观玄吗?”
“说的是。”朱标神情愉悦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肩头:“此事实在多亏了长亭。”
陆长亭打开了暗门:“太子,请。”
张行瑜低声道:“下头也许久未进人……太子,臣先行吧?”
“去吧。”朱标说完,又补上了一句:“长亭随我一同。”
陆长亭点了点头。
张行瑜当先用火把探了探下面的环境,随后才跳了下去。朱标也跟着走了下去,而后他还转过身来,朝陆长亭伸出了手:“长亭下来吧。”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朱标那病弱的身体怕是接不住他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自己下来就是了。”他抓住垂下去的软梯子,很快就下去了。而后又跟进来了几人,都是朱标的心腹。
这是个空间不大的地窖,墙上凿出了空洞,用于放置书册。除了无数的书册之外,还有一面柜子,柜子里塞满了各色的书信,用不同的丝带绑了起来。而后便是屋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和油灯、烛火等物。
朱标随意取了一些书信下来翻看,只粗略翻看一下,他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陆长亭估摸着其中写的肯定不是好事。
“一群畜生!”朱标怒极,那书信在他手里被揉成了一团。不过没一会儿,朱标又将书信展开来了:“还得呈给父皇看。”
“走吧,长亭,你随我一同去见父皇。”
陆长亭没有拒绝,他知道朱标是好意,这时候带他去见洪武帝,明显是要他承这个功劳。
等到了洪武帝跟前,那些书信一一被放到了大殿之上。其中还有些大臣和老将在。在洪武帝的示意下,他们打开了那些书信,这一看,便都脸色大变。
“白莲教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是啊,朕也不曾想到。”洪武帝的脸色阴沉至极:“白莲教一面在民间煽动百姓,积蓄力量,更伪装贼匪,与当地勾结,祸乱百姓,搅得民间动荡不安。更甚至图谋到了朕的朝堂之上、子嗣之中!信国公便是为此奸人所坑害,险些便丢了性命。而朕的几个儿子竟也曾遭到如此暗算!更别提朝堂之中更有白莲教中人安插进来……”
众人听得脖子发凉,忙跪地道:“臣等不察,臣等有罪……”虽然他们并无多大干系,但这时候话是要说的。
洪武帝本也没有发落他们的意思,只是告知他们白莲教犯下的恶行,也提醒他们莫要愚蠢到在眼皮子底下放过白莲教的人。
效果自然是好的,陆长亭就瞥见了这些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他同时也看见了这些人对着洪武帝感恩戴德的模样。
毕竟洪武帝如此提醒,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待他们看过之后,洪武帝的目光便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此事中,长亭功不可没,朕先给你记下。”
陆长亭微笑道:“为陛下和太子分忧,乃是臣之本分。”
洪武帝脸上笑意更浓:“你说得倒是乖巧,心底怕是已经在想朕要赐你什么了吧……”
旁边大臣见洪武帝态度如此和蔼,竟还与陆长亭玩笑,心底顿时对陆长亭的分量又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大臣们先后离去,而陆长亭却还留在了殿中。
洪武帝叹了一声,道:“当年老二几个兄弟去了凤阳,朕以为有人随行,又有伺候的宫人,还有备好的宅子,更有当地官员可驱使,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却不曾想到,这白莲教的手段之阴损,竟叫人防不胜防。”
凤阳初时称中都,后来洪武帝改称凤阳,此时他口中便惯称凤阳了。
“若非有你……”洪武帝眉头紧锁:“怕是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陆长亭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还真说不好。
历史上并没有他这个陆长亭,朱棣等人不也无事吗?也许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有了他的蝴蝶翅膀一扇动,才有了白莲教所策划的风水之谋。
当然,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不会抹杀自己身上的功绩。
他的确是救了朱家兄弟。
洪武帝低声道:“长亭这几日也劳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陆长亭知道洪武帝该是有话要和朱标说了,于是很是知趣地告退了。等走出来以后,天色都已经暗了。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心底顿时觉得平静极了。或许他来到这个朝代本来就是一件好事。
白莲教也许就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了……
多好啊。
以后大明再也不必为白莲教所困扰了。
陆长亭勾了勾唇,大步走了出去。
有了吴观玄那里的东西,所有的……所有的都对上了。曾经在中都时候遇见的那些诡异风水,还有太子所遭受的威胁……全都是来自白莲教的策划。毕竟此时明朝初立,民间百姓对洪武帝的崇拜到了几乎无可撼动的地步。他们在民间煽动不易,便只能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从根子上毁掉大明朝。
只能说实在不凑巧,正正撞到了陆长亭的手里。
真是时也命也。
……
洪武帝在与大臣们说过此事之后,第二日便也正式将白莲教的恶性公诸于天下了。
同时朝堂中有些人也被拿下了。
除此外钦天监中也有人被揪了出来。
这让陆长亭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道吴观玄在白莲教中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抄了他一人,便能得到这样多的收获!
当然,这些之后他总会知晓。
而此时,陆长亭还要面对民间汹涌而来的崇拜。
因为洪武帝丝毫不保留地将他对着天下人夸奖了一番,着重表了陆长亭的功绩。前后不到一月的功夫,陆长亭聪慧、坚韧、敢于与恶势力搏斗、忠君忠国的形象就传遍了天下,广为天下人所称道。
民间甚至快将他传成了三头六臂。
这个消息也伴随着陆长亭之前送出的信,一块儿到了北平。
作者有话要说:洪武帝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样大力给长亭宣传名声,烘托形象,最后便宜了老四……
第222章
朱棣点了灯,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抬手拆了书信,一行行字缓缓映入了眼帘。
朱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才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长亭……长亭……
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了,但朱棣还是不自觉地将信纸攥紧了,都快将纸张攥皱了。
不久后,有人敲响了门,朱棣这才缓缓地收起了书信,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并且还挂上了锁。
朱棣起身朝外走去,程二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朱棣出来,程二立即就笑了:“近来平燕府中有些极为有趣的传闻……”
程二并不是爱说闲话八卦的人,骤然听他开了这个头,朱棣心底隐约已经有了数:“可是有什么消息从应天府传来了?”
“主子英明!正是……”程二低头便与朱棣低声说了起来,说陆长亭如何入的六科,文章如何引百姓口口相传,又是如何助太子殿下拿下了白莲教的奸人,救了信国公,免了祸事云云……
程二笑道:“若是主子往那说书的地方走一趟,必然能从那些说书的口中,听见更夸张的。”
“助太子?”朱棣却只当先捕捉到了这三个字。
程二愣愣地点下了头:“可是有何不妥?”
“无。”
无何不妥,只是心底有些发酸。长亭能越加出色,其名声都能远远传回到北平来,朱棣本该是为之高兴欣喜的,但若是想到如今长亭是为另外的男人效力,朱棣便觉得心底的酸意更加浓厚了。
那说书的也就不必听了,朱棣着实担心自己会越听越觉得胸中仿佛一把火在灼烧。
“走吧,今日还有事。”朱棣道。
程二点点头,还有些遗憾。那说书的也几分口才,讲得还格外引人入胜,若非早就认识了陆长亭,他怕是还能听得更为欲罢不能。
朱棣此时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长亭的名声传得如此热烈,若无洪武帝之示,他相信绝不会传得这样迅猛。但洪武帝此举是为什么?给予长亭的奖赏?还是有意提拔太子身边的人呢?
朱棣想起了陆长亭曾与他提起过的,流言与人心的关系。若能牢牢把握住一个人的口和思想,那么就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便算作是一样的道理吗?
想到这里,朱棣倒是又不觉心头发酸了。
众人再传长亭如何辅助太子抓奸人,那又能怎么样?到最后,长亭仍旧是他的。
朱棣脸上阴沉之色霎时退去,转而换上了笑容。
当然,这个笑容也并未持续太久。转眼便是新年,朱棣望着略显冷清的王府,心情便就此沉了下去。
偏还有蠢笨的属臣,见燕王府实在不比别的宅邸喜庆,还满口道,燕王应当娶亲了,若王府中有了女眷,气氛便定然不同了。最后引得朱棣拂袖离去,一干燕王属臣还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
程二也不知道。
他到底跟了朱棣多年,在这样的时候,便更敢开口询问。他低声笑着道:“自古以来,做属下的,都喜爱关心主子是否有了妻儿……”
还不等程二将话说完,朱棣便已经先开口了:“是啊,你说他们为何偏要关心此事呢?”这话并不是问程二。其实朱棣也清楚他们为何会如此关心。
没有哪个臣子属下是喜好关心你娶妻与否的,当他们关心的时候,要么便是打了主意欲往你身边送女子,要么便是一心希望见到你有子嗣。
自古无人不重香火传承。
若无子嗣,瞧上去的确不像话。最重要的是,这会令为下属者看不见跟随你的光明未来。一个无后的主子,跟了他怎能长久呢?
若是他们只欲往他的身边送女子,那倒还好办,但若是后者就麻烦了。
偏偏他也很清楚,若是为后者而妥协,他前脚在北平宠幸女子,陆长亭后脚就能在应天府扎根,再也不回北平。
“安排认亲吧。”朱棣淡淡道。
程二一怔:“当真、当真要如此吗?”
朱棣没再开口,程二便明白这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了。他闷声点了头:“是,主子放心。”
……
陆长亭第二次在应天府度过了新年,只是上次身旁还有朱棣,这次却只能如其他大臣一般,入宫赴宴,随后各自回到宅邸中,得几道宫中赐下的菜,瞧一瞧烟火,便算是过年了。
朱樉倒是想要陪他,但朱樉难得在应天府,没多久便被叫进皇宫中去了。朱标也有差人来请他,但是毕竟没有朱棣在,想一想也没甚意思,倒不如留在宅子里叫上三子、潇潇一同饮酒,于是便婉拒了朱标。
待到隐隐有醉意后,陆长亭便不敢再喝了,他抬头瞧那明月,都觉得一轮圆月之上浮现的乃是朱棣的面孔了,再喝下去,他怕自己一时收不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陆长亭摆了摆手,对他们道:“我便先行回去歇息。你们随意便是,如是吃食不够,便自行去取食物。”
“是……”
一旁的秋冬忙上来扶住了陆长亭,秋冬低着头,怯弱地不敢说话。她只能嗅见鼻间传来的淡淡酒香,闻着闻着,就觉得自己像是跟着醉了一样。秋冬红了脸颊,小心地扶着陆长亭进了屋子。
她知道春夏和宫月被带去嫁人了。
秋冬咬了咬唇,扶着陆长亭躺下去以后,最终什么也没敢做便退了下去。
待她刚退出去,陆长亭就睁开眼,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帐顶,口中不自觉地呢喃道:“四哥……”
迷糊间,陆长亭仿佛看见帐顶之上浮现了朱棣的脸,陆长亭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不自觉地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醉酒的缘故,第二日陆长亭醒得很晚。
他艰难地擦了脸,换了衣衫。待到他开了门,门外不知道等候多时的秋冬方才敢进来收拾伺候。
今日不必去六科,陆长亭便享受起了难得的悠闲时光。只是迟迟不见三子和潇潇二人起身,陆长亭也没在意,想必这二人在他昨日离去之后,又喝了不少的酒。
不多时,便有人上门来拜访了。陆长亭还觉得有些惊奇,他在应天府可没什么亲人。这时候明朝刚刚兴起拜年一说,多少拜年也不过是去见一见亲戚长辈。谁会上他这里来?
在护卫的通报下,陆长亭走了出去。
门口施显见他出来,忙露出了笑容。
陆长亭觉得有些惊奇。
虽然如今他一身盛名,但是吴观玄被抓,还是使得其他人在与他相交的时候显得谨慎了许多,至少那之后就无什么人敢上门来了。陆长亭倒也觉得极好,至少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了。
“你怎么来了?”陆长亭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一边也侧过身子请了施显进门来。
施显低声道:“该来。”别的话却是不多说了。
陆长亭见状笑道:“你倒是半点不惧,旁的人如今不敢上门来,生怕自己也与白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