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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应承。这厢待他一走出来,便见道衍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倒像是在等他。

“道衍师父。”陆长亭大步走上前去,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道衍,以道衍的性子,不大可能是来表达不舍之情的。

道衍是个实用派。

“要随燕王前往?”见陆长亭走近,道衍直接了当地便问出了口。

“是。”

道衍也没多说什么,只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绣囊。陆长亭见状,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锦囊妙计?”

道衍伸手托住了陆长亭的手背,掌心薄薄的茧抵住了陆长亭的手,倒是带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心感。道衍淡淡道:“你会用得上的。”

“那便……多谢了。”陆长亭也不客气,将那锦囊直接收了起来。战场上危机四伏,万一真有用得上的时候,那便是多了个活命的机会。这样的好东西,陆长亭怎会推拒?别的不说,他对道衍的本事还是极为信任的。

“道衍主持,您怎么在这里?”一个丫鬟寻了过来,忙道。

道衍看向那丫鬟:“走吧。”

丫鬟点点头,向陆长亭见了礼,这才带着道衍离去了。陆长亭猜测朱棣应当还有话要与道衍说,便也就看着道衍离开了。而他则是去见了纪紫蓝。

周家兄弟还在纪紫蓝那处呢,走之前总得嘱托两句。

如今纪紫蓝已经掌了不少权于手中,但她所住的院子倒仍旧是从前那个。这并非王府下人怠慢她,只是纪紫蓝觉得那处住着更为习惯,便也不再挪动地方了。

陆长亭的脚步声在幽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里头的人听见脚步声后便立即迎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纪韵,纪韵见了陆长亭有些惊讶,她低着头与陆长亭道:“姐姐在里头,我叫姐姐出来……”

“不必了,若是方便,便带着我直接进去就是。”

纪韵似乎有些畏惧陆长亭,她始终没有抬头,瓮声瓮气地道:“方便的,陆公子随我来。”

有纪韵带路,陆长亭踏进了屋子,等往里走上几步,陆长亭便看见了小胖子周远炽的身影。他端坐在桌子前,垂着头,看上去沉默寡言得很。

而纪紫蓝则坐在一边,极有耐心地低声与他说着什么,因为听见脚步声近了,纪紫蓝便打住了话头,转头向陆长亭看了过来。

“陆公子来了。”纪紫蓝忙站了起来。

而桌边的周远炽听见声音,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地看向了陆长亭的方向。

纪韵见状,顿时知道这个情况怕是有些难以解释,于是忙道:“陆公子,我和姐姐可不曾欺负过他……”

陆长亭清楚这二人性子,当然知道她们不会。于是点了点头,随后冲周远炽招手道:“过来。”

若他没猜错,应当只是周远炽在特殊情况之下,将他当做了依靠,而他不在身边,周远炽自然便觉内心无依,待再见到他的时候,双眼难免就红了。

若说周远炽如何思念他倒不至于,只不过是恰好他将周远炽收留到了王府中,周远炽失了亲人,又正值年纪小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反应。

陆长亭抬手抚了抚周远炽的头顶,周远炽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我……我以后要跟着她们了吗?可、可她们是女子,我、我不能和她们住在一起。”说着周远炽的脸便红了。

陆长亭没想到,周远炽年纪虽小,这男女大防的事儿倒是这么清楚了。

纪紫蓝笑道:“将我和纪韵当做是姐姐便可,你年纪小,将我们当做婶娘也成。”

周远炽脸上更红,拉着陆长亭的袖子,小声问道:“我、我不能跟着你吗?”

陆长亭面露遗憾之色:“不能,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去、去做什么?”

“打仗。”

周远炽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打仗?我、我知道的,会流血的……那、那怎么办?”周远炽紧张地绞了绞手指头,“那我、我能去吗?”

“当然不能。”

周远炽胖胖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下去:“这样啊……那、那我等你回来吧。”

陆长亭又抚了抚他的脑袋:“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周远炽憨憨地道:“很好……吃得很好。”

旁边的纪韵这才松了一口气。

纪紫蓝倒是一直镇定得很,仿佛已经看穿周远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陆公子放心吧,燕王殿下交代下来的事,我一定会细心办好的。”

陆长亭已经见识到了纪紫蓝的能干之处,时而还忍不住感叹一声,从前在那样的地方实在埋没了纪紫蓝,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没有那段特殊的经历,或许便没有今日的纪紫蓝了。陆长亭对纪紫蓝的信任还是较为深厚的,所以当即便道:“你的本事我自是信的。”

纪紫蓝眼底有些压不住的神色激动,道:“多谢陆公子信任。”

陆长亭瞥见纪紫蓝眼底的神色,心底暗暗感叹。

他这算是不经意间鼓舞了纪紫蓝,并获得了对方一腔投桃报李的热血?

安置好周家兄弟之后,陆长亭方才准备离开。

待陆长亭走到门口时,周远炽突然问:“你、你姓陆吗?”

陆长亭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是。”

“哦,我、我知道了……”周远炽涨红了脸。

陆长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倒是也没追问。

……

洪武十八年,燕王朱棣又献上了一批可疑之人到洪武帝的跟前。这些受人指使落为草寇的家伙,很快就被定了罪。而同时,燕王朱棣也加入到了北征的行列中。

寿诞之时便对朱棣颇为嫉妒的人,此时不由更为嫉妒了。

能受洪武帝派遣,才是真正得用的信号。

第189章

燕王府一行人收拾包袱,日夜兼程,先是抵达了应天,正式领了旨,得了任命,随后才同大军一块儿出发。

而就在应天,陆长亭与朱榑打了个照面。也就是这时,陆长亭才知道这齐恭王朱榑,乃是洪武帝钦点的北伐大军右参将,正与朱棣职务相当。不过幸而古人早有左比右高的规矩,否则……依陆长亭看,那朱榑的尾巴怕是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朱榑表情闪了闪,竟是冲着陆长亭露出了个笑容来。

只是这个笑容在陆长亭看来,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味儿。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朱榑被他那样狠狠坑了一把,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这可不符合朱榑的性子。除非是这会儿他见了自己,心头正憋着什么坏呢。

于是陆长亭只回敬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便没将朱榑放在心上了,甚至可以说,他半点都没有放在眼中。

朱榑的面部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不过这一瞬很快就过去了。

陆长亭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心头还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之前在应天府给他的教训还比较惨烈,这让齐恭王知道学聪明些,不要太过情绪外露了。

朱棣也看见了朱榑,朱棣冰冷地扫了他一眼,便拉着陆长亭走远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低声道:“四哥这样待他,不会有事吗?”这朱榑可实在能作妖,从前哪怕他再讨人嫌,朱棣也不见得会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和冷漠。

朱棣淡淡道:“从前是不曾触到我在意之处,而如今他敢对你不逊……”朱棣没有将这句话说完,但未尽之语哪怕他不说完陆长亭也能懂得。

陆长亭忍不住伸手极轻、极轻地挠过了朱棣的手背。

因为动作太快,幅度又轻,因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朱棣反握了一下陆长亭的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因为行程紧急,陆长亭并未进宫去见一面朱标。只有朱棣倒是进宫见了见洪武帝,顺便还与洪武帝说了那贼匪的事,令洪武帝一面提高了警惕,一面也对朱棣大加夸赞。

很快,他们便动身从应天府离开了。

大军开拨,光是行军便要耗费不少时日。

原本陆长亭还一身紧迫,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骤然松懈了不少。幸而走之前邹筑墨和道衍都强行塞给了他书本、作业,一路倒也不会无聊。陆长亭很愉悦地在马车里扮演起了好学生的角色。

朱棣倒是事务有些忙,毕竟身为左参将,地位不低也不高,需要常参与到日常事务中也就罢了,还得多向蓝玉、唐胜宗、郭英等老将学习。否则此次出行倒是白来了……毕竟仗打得再多,也需要学习老将的经验。他们身上的东西往往都是瑰宝。

如此,路途倒也充实。

这样行了几日后,大军便迎来了第一次扎营。

朱棣为燕王,朱榑为齐王,二人地位虽然不比大将军和副将军,但到底是皇室子弟,待遇自然不比将军低。宽大的王爷帐子里,也就方便了再容下一个陆长亭。

军中众人不知陆长亭身份,还当他与程二都是这燕王的护卫,只是这个护卫瞧上去年纪小了点儿,模样文弱了点儿……军中是个讲谁拳头大的地方,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难免就有了些不屑轻视。

这模样的能跟着燕王做护卫,蹭些贵气。他们这些却只能当个小兵,天天去战场上拼杀,与敌人的残肢和同伴的血肉打交道……啧!

陆长亭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无比自然地跟着程二一块儿进了朱棣的帐子。

朱棣还在帅帐没有归来,陆长亭便大方地先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水喝。

在外头他当然还要讲究一二,但在朱棣的帐子他就不会有半分拘束了。

程二跟着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来:“你日日待在马车里,一步也不见出来,做什么呢?”

陆长亭转头对上了程二的目光,觉得程二的眼底似乎带上了一点探究的味道。这有什么可探究的?难道说程二慢半拍地开始意识到了他和朱棣的不同寻常?

陆长亭从怀中掏出来一本书,摆在程二的面前:“就这个。”

程二抓起书翻开看了看,轻笑了两声,道:“这玩意儿……实在无趣,我还当你躲在马车里看些坊间话本,春.宫.图册呢……”

陆长亭:……

他又听程二接着道:“毕竟你当年年纪还小时,不就爱看这些了吗……”

陆长亭:……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程二怎么还记得?他是不是得干脆将程二的脑子挖出来得了?

如今再说起当年被朱棣发现他那里有民间色.情话本的时候,陆长亭都仍旧觉得这实在太过黑历史。

这时候帘帐突然被掀开了,朱棣大步走了进来,斜睨了程二一眼。程二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危险,忙识相地闭了嘴。只是等闭嘴之后,他才微微纳闷起来,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程二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落在主子的眼里,已经成了一种调戏。那还了得?

“可有不适?”朱棣走到陆长亭手边,先问过之后,便就着陆长亭的茶杯端起来喝了个干净,看模样是渴得有些久了。

程二就算是见着这一幕,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陆长亭扫了程二一眼,见他丝毫不动,便干脆不再关注他了,只将目光落到朱棣的身上:“没有不适。”长久的锻炼并非无用功,相反有用极了,至少在身体素质上有了极大的提高,路途之中已经无法给陆长亭带来疲累了。

朱棣面上表情一松:“那我便放心了,你好生休息。”

陆长亭注意到了他的未尽之语:“还要出去?”

“嗯还有事与蓝将军商讨。”

蓝将军说的便是蓝玉了。

程二笑了笑,插了句嘴:“主子是特地为小长亭回来了一趟?”

朱棣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嗯。”

程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回没说错什么吧?

陆长亭摸起自己的茶杯,又倒了杯水递到朱棣的手中:“四哥去吧,我在帐子里歇会儿。”

“嗯。”朱棣这才放心地离开。

程二摩挲了一下手指,总觉得这主子跟小长亭待一块儿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儿……插不进去话。程二拍了拍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道:“小长亭你继续读书吧,我也先过去了。”

“嗯。”陆长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书给拿了回来。

程二摸了摸了摸鼻头,他不就提了一句坊间话本吗……小长亭又记上仇了?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程二乖乖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很快归于宁静。

帐子外时不时会传来脚步声,说话声……不过陆长亭习惯了一会儿之后,倒也捧着书看了下去。

直到……帘帐再被人掀动。

能进燕王帐子的当然不会是一般人,也不会是陌生人,所以陆长亭连头都没抬,更没出声说话。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后在陆长亭的跟前顿住了。

陆长亭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说话。

许是等得有些不耐了,那人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嗤。

陆长亭立时就听出了声音里的不对劲儿,这声音他有些耳熟,但又算不上太熟悉,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燕王府的人……于是陆长亭这才抬起了头。

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好不贵气。

“原来是齐王。”陆长亭慢腾腾地站了起来,面上神色淡淡,谈不上不尊,但也没有多少敬意。左右早已经与这朱榑撕破脸了,他还何必摆出弱势的姿态呢?这又不会令朱榑良心发现,就此改过再也不与他为难。

要他看,这朱榑还是没学聪明,不过表面上会扮两下罢了。朱榑若是真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