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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曾事他主的标签,就算太子不介意,别的人为了出头,也会乐此不疲地告诉太子,这人搞不好是你弟弟派来的卧底!你弟弟说不定包藏祸心!

自古以来,这样的桥段可从来不会少。

所以他得是多么傻,才会真的跟着太子干啊!

就算真有一日他跟着太子干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燕王府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瞧朱棣这般模样,应该不可能放他去做。

陆长亭抬起头来,和朱棣的目光对上,而后他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朱棣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置有热茶,朱棣先给他倒了杯茶,推到陆长亭的手边,而后才道:“长亭走后,龚佥事身死,跟随他的人自然忙不迭地自己来请罪了。我也正从他们口中得出了一个人。”

虽然朱棣这变换话题的速度有些快,但陆长亭还是很快跟上了。

“谁?”陆长亭问。

“高云虎,此人在平燕承宣布政使司任分守道参议,从四品。”

从四品……官也不小了。官场之上,向来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这高云虎不知道压死过多少个人了。

而后朱棣又道:“分守道是负责什么,负责向各府、直隶州传达、催办布政司的公事……”

陆长亭顿时了悟。这是多么好的和其他官员接触的机会啊!若有此人做枢纽,必然能将他们都串联起来!

陆长亭没有插话,他静静等待着朱棣继续往下说话。

“高云虎有个岳父,乃是都指挥使司一位千户,正五品。”

怎么又扯上他的岳父了?正五品,倒是还不及高云虎的官职大。

“此人名汤一海,乃是信国公汤和的族弟。”

陆长亭这才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位汤家姑娘便是这汤一海的女儿?

朱棣将陆长亭面上的惊讶收入眼底,面上冰冷之色已经完全褪.去,他微微笑道:“汤家人丁单薄,当初汤一海跟随军中,勉强也混成了现在的千户,虽说是平燕就职,不比其他人瞧上去更为光鲜,但他身上有个他人所不能及的一点。”

陆长亭接口道:“他是信国公的族弟,仅这一点,便应当有无数人都会给他面子了。”

朱棣点头:“正是如此,我与他不同,我到北平才堪堪几年,而他……明朝建国多久,他便在平燕都指挥使司待了多久。十几年下来……”

陆长亭再度接口:“树大根深。”

“不错,正是树大根深。高云虎乃是洪武七年才到平燕就职的,当时还不过一小官,后头入了汤一海的眼,娶了汤一海的长女,有汤一海指点开路,自是一路高升。岳父还是五品官,他便已是四品官了。”

朱棣这番话也正透露出一个信息。

高云虎在汤一海的跟前,还是矮了一头,他是受汤一海指点的。简而言之就是,高云虎的任何作为,都可能来自岳父的授意。

包括和朱棣不对付,明里暗里都想要勒住燕王好让他不管事儿。

陆长亭暗暗咋舌。

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那朱棣说要娶汤一海的女儿,又是什么意思?报复?不可能!以朱棣的手腕,加上道衍的智计,他们能轻松处在上风,朱棣又何必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汤一海呢?这也着实太不君子了。

所以……朱棣是有别的目的?但一时间陆长亭还真想不出来。

朱棣一直都在打量陆长亭,哪怕是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半分都没有从陆长亭的脸上撤走,因而陆长亭细微的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等看够了陆长亭的疑惑,朱棣方才接着出声道:“汤一海只有三个女儿,其中只有二女儿出自正室,这个二女儿……”

“便是你口中的……嗯……”陆长亭没把这句话说完,而是含糊了一下。

朱棣点了点头,接着道:“二女儿名汤芸,生得貌美……”

听见这么一个形容词,陆长亭心底隐隐有些烦躁。

这世上生得好的女子多了去了……

“三女儿……”

怎么又说到三女儿身上了?

“三女儿艳色更甚,但毕竟是姨娘所出,汤一海便想着,女儿的价值总不能就此浪费了。”

陆长亭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陆长亭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汤一海便将此女送往各同僚家中……”

陆长亭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如此狠得下心,用女儿来为自己铺就一条大道。

“汤一海三个女儿,以三女儿容色最为出众,大女儿有无颜之说,当初将大女儿嫁给嫁给高云虎时,汤一海并不大将这个女婿放在心上,待到女婿越发出色后,汤一海为了笼络住女婿,也曾将三女儿送到高云虎身边。”朱棣口吻虽然甚为淡漠,但陆长亭却从其中听出了嫌恶之意。

是该嫌恶。

这汤一海一家,实在将人恶心到了极点!

“这汤家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四哥为何还……”

朱棣道:“我只是不愿接受父皇的安排罢了。还有个原因……不说也罢。”不是不说也罢,只是眼下还不能说。

陆长亭眸光一闪,笑道:“四哥是要端了汤家?汤家若倒下……”自然,自然也就没什么娶妻之说了。

陆长亭顿时吐了一口气郁气。

这股郁气究竟从何处来,他却是没想过的。

朱棣点头:“正是如此了,我与汤家从来便不该走在一处。”

“等明年开春赐婚时,那该慌乱起来的是高云虎一行人……而那汤一海……汤一海本就想要将二女儿嫁得更好一些,若是听闻皇帝赐婚……”

“他便会立即倒戈?”

朱棣再度点头。

陆长亭想了想也是:“翁婿关系是最坚固的,却也是最薄弱的,这汤一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能瞧中高云虎的本事和官位,自然也能瞧上跟皇家做亲戚的美.妙。从此后,他可就不只是多了个信国公族弟的名头,那可还是燕王的岳父,皇家的外戚!”

朱棣点头道:“……正是如此。”

“汤一海若有倒戈,要将他们这些人拿下便更容易了。”

“不错。”

陆长亭点点头:“原是如此,倒是我误会四哥了。”

朱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亮光,他满是期待地问陆长亭:“何处误会我了?”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直觉得朱棣此时表现得着实有些怪异。

“我还以为四哥瞒着我们,私底下便和谁家女子私定终身了呢……”

“说的什么胡话?你这是从前话本看多了……”

一说话本,倒是轮到陆长亭自己不好意思了,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误买到小.黄.书的时候……咳。

陆长亭装作就此揭过不提。

朱棣见他模样,当然也不会戳穿。

不过此时,朱棣却是突然严肃了面孔,道:“所以,日后长亭莫要再提搬出燕王府的话了。”

陆长亭眨眨眼:“嗯。”

其实……其实他心底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想要单独住的心情早已经没当初那样强烈了。

朱棣面上表情这才渐渐柔和了起来,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臂膀,道:“此事你便不要放在心上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只是心道,这或许是道衍的计策!

果然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啊!

陆长亭暗自咂嘴。

他哪里知道,推翻汤家是既定事实,但是说要娶汤家女儿,不过是朱棣为了某个原因而想出来的法子,纯属附带而已!

这其中远远扯不上什么计谋。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

二人下了马车,便听下人道:“秦王在厅中等待王爷。”

朱樉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陆长亭有些疑惑。

待走进去之后,陆长亭的疑惑便被解开了。

朱樉说他是在陆长亭走后,极为难以适应,因而才会特地到燕王府来探望陆长亭。朱棣这回倒是大方,朱樉来了,便以礼相待,一口一个二哥。只是朱樉瞧上去一脸没睡醒的起床气后遗症似的,和他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了些。

陆长亭今早起得急了些,这会儿还有些困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便道:“二哥与四哥说话吧,我去歇着了。”话说完,陆长亭还当真快步离去了。

朱樉坐在那里目瞪口呆。

朱棣缓缓走上前去,问道:“二哥可有话要与我说?”

朱樉没好气地道:“我没话与你说。”

虽是碰了壁,但接下来几日朱樉也都常到燕王府来,顺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洪武帝见着,既然老二老四都回来了,那不如将老三老五也叫回来……于是晋王朱棡,周王朱橚也都被叫了回应天,只是因着消息传递终究还不够发达,所以他们还要迟些方能到京师。

陆长亭在燕王府中,倒是难得过上这样一段宁静舒坦的日子。

转眼已是深冬。

年关在即。

朱棣整日留在府中歇息的时候便更多了些,不过虽说是歇息,但实际上也还是会有北平的消息传递到他手中,总有些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

朱樉和他对比起来,倒是忙了不少,渐渐倒也不见来燕王府的身影了。

就是这样的时候,突然一日,朱棣对陆长亭道:“应该有奏报送到京师了。”

“什么奏报?”陆长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汤家的。”朱棣说得简练。

不过陆长亭却大约知道,这就是汤一海的催命符了,不过朱棣之前说等明年……也就是说此事不会这样快便揭发。

朱棣看了看他,道:“汤一海靠着信国公族弟的名头能混到今日的地步,可见这个名头还是有些用处的,自然的,下面有人会压一压。只是汤一海的种种举动,信国公并不知道,一旦他知道……”

“一个利用自己名声来做恶事的族弟,留着有何用?信国公应该会这样想吧。”能活到那样大岁数的信国公,会是放纵旁人来拖累自己的人吗?当然不是!信国公心中只要稍微知道一点洪武帝对他的不满,他应该都会夹起尾巴做人。

朱棣点头,笑了笑:“长亭聪颖。”

陆长亭但笑不语,其实这是谁都想得到的推论。只是有些身在局中的人才会想不明白,比如那汤一海和高云虎。他们也就仗着天高皇帝远,一旦被汤和得知,他们又岂会讨得了好?就算现在不倒,待到锦衣卫越发壮大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怕是也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朱元璋对贪官污吏何等痛恨之……到那时候,自然也是一番血流成河。

汤一海和高云虎怕是忍不下那颗贪婪的心!

……

虽是到了年关,这明朝京师可不像后世那样,年关到了,便是小偷流窜嚣张的时候。这里显得安稳极了,如同一个铁桶一般,任何危机都透不进来。

这时候明朝初定,出现这样的现象也并不奇怪。

一个朝代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鼎盛的。

陆长亭前世还常听闻,明朝百姓视洪武帝如神明一般,凡洪武帝所言,必然都视为真言。因而洪武帝定下的皇太孙上位却被燕王干翻后,据说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永乐大帝心存不满……

正想着呢,陆长亭却见朱棣走了进来。

陆长亭顿时有些汗颜,果然背后不能言人是非,这一说,人便到了。

朱棣半搂着陆长亭将他拉拽了起来,随后便有个中年男子进来了,男子身后还跟了个人,像是给他打下手的。

朱棣绕到了陆长亭的背后,按住他的肩膀,道:“别动。”声音低沉,热气熏洒在陆长亭的耳垂旁边,弄得他好一阵不自在。

“做什么?”陆长亭声音出口后,才发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陆长亭不由皱了皱眉。

这时那男子走了上来,掏出了布尺……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是要给他做衣裳。

朱棣在他身后道:“过年自然该穿新衣裳。”倒是一派好兄长的模样。

陆长亭也不推拒,点点头也就受了。

只是冬日里穿的衣裳厚得很,若是就这样丈量,自然不准确。陆长亭便只有匆匆脱下身上的衣衫,随后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太冷了……

下人们赶紧将碳盆搬了进来,陆长亭站在火旁,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只是同时感触更为清晰的是朱棣放在他肩上的双手。

陆长亭竭力使自己忘记了这种诡异的滋味儿,将目光集中在跟前的男子身上。

那中年男子知道是在燕王府上做事,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一丝不苟地丈量着陆长亭的尺寸,朱棣便不得不退到一边去。

这时候陆长亭便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这道目光从他身上一寸寸梭巡而过,实在让他止不住地觉得怪异。

好在丈量的时间并不长。

中年男子收起工具,朝着陆长亭躬了躬身,随后便告退了。

而陆长亭身上的那道目光还未散去,陆长亭不得不回过了头,谁知道朱棣竟是照旧大大方方地盯着他。陆长亭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四哥在看我身上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

“在瞧你的身形长了不少。”朱棣很是认真地答道。少年整个身子骨儿都拔高了起来,显得越发地好看了……脱去一身棉衣后,便显得腰肢细了许多,身形挺拔了许多,脖颈秀美了许多……处处都是好的,自然他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