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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陆长亭的方向,知道这位公子虽是布衣,但却得了皇上的看重,哪里敢怠慢?忙去传达朱樉的吩咐去了。待吩咐完,朱樉一回头来,便见陆长亭陷入沉思的模样。

朱樉不知道陆长亭在想什么,便问:“太子宫中的事可是令长亭觉得烦恼棘手?”

陆长亭醒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棘手,也不烦恼。”他给人瞧风水瞧得多了,也确实有出现疑难的时候,但他若是轻易便烦恼了,那这抗压能力岂不是太低了些?风水没看多少,自己倒是先抑郁了。

“那长亭是在想什么?不如说出来,二哥也好为你分分忧。”朱樉正想着,终于有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哪里知晓,陆长亭张嘴便是道:“在想四哥!不知道今岁过年的时候,我能赶回去吗……”

朱樉顿时大为吃醋,不由酸酸地道:“长亭心底就装了个老四!”

陆长亭也不装傻,很是认真地点头道:“这是自然,心就那么小一处位置,四哥都占好了!”

朱樉轻叹一口气,抚了抚陆长亭的脑袋,道:“小孩儿心性!”但朱樉却是不生气了。若是陆长亭一味说他和朱棣都重要,那他才不敢信呢,长亭会与老四亲近也属正常,长亭这般大方说出来,倒是更惹人喜欢了。

陆长亭心道,也就你和朱棣还觉着我是小孩儿了,不过陆长亭很清楚这种滋味儿感觉倒是不坏,这至少是一种朱樉和朱棣都想知道护着他的表现,这样多好。

没一会儿,热茶点心都送上来了,陆长亭吃过一些后,热汤便也送上来了,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找到了点在北平王府的滋味儿,陆长亭随意吃了些,便觉得困意上心头了,转身脱了外衫,被子一捂便睡着了。

朱樉坐在一旁盯着陆长亭的睡颜瞧了会儿,这才起身出去了。

这事了了,他的事却还没了呢,当初那些恶意构陷他的,总得有个下场才能消他心头不快。

门开了,很快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床上的陆长亭睁眼瞧了瞧,而后又立即闭上了眼。

……四哥此时在做什么呢?

————

燕王府

朱棣坐在主位上,手边摆着茶水、点心,茶水还是温热的,只是点心都凉了,也不见动了几块,只因燕王府上下早已养成这点小习惯,日日都要备着点心,只是这爱吃的人走了,自然就吃起来就慢了。

此时朱棣跟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知县,那知县还是身着官服,毕竟他还未被定罪呢,自然该做什么便依旧做什么,只是比起往日的道貌岸然,好一副君子守礼的君子模样,今日却是面色发黄,眼下青黑,瞧着便是个日日不能安眠的颓丧模样。再看一旁,还有一个老头子坐在下侧,那老头子是谁呢?却是知县夫人的父亲,平燕承宣布政使司的李经历。之前他虽怀疑知县,但这个女婿好歹是个知县呢,若只是起了误会,他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这李经历也是个人精,自己不好马上起了冲突,便先派出了夫人去闹,等到这头说知县的罪证都坐实了,李经历便立即收拾一番,直接朝着燕王府而来了,进门便是跪求燕王为他做主,莫要饶了知县这等恶心肠的!那李经历是真的愤怒悲痛,毕竟就一独子,谁能想到是被自己的女婿觊觎,随后杀死呢?

李经历前脚哭诉,后脚那知县就到了。

自从那日罪证坐实以后,知县便着实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叫做一朝失势众人厌弃……知县百口莫辩……幸而此时他的罪状还未传入百姓的耳中,不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闲谈不说,他这个知县便也真的是要倒大霉了!一个被百姓笑话,不得民心的知县,还能做什么?

如此蹉跎了一个多月,知县想着那信怕是已经送到了应天府去了,于是咬咬牙,还是求到了燕王府来。

到这时候,知县才不得不承认,燕王是个有本事的,不是谁人都能轻易招惹的,眼下他招惹了,燕王便终于动手收拾他了……可这些知县也只能埋在心中,他就算再倾诉自己的冤屈也没用了,而他背后的人也已然放弃了他,毕竟罪状是实打实的,当时又那么不凑巧,秦王、燕王俱在,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作证,承宣布政使司的人也都盯着……

这如何救?没法救!

知县知道自己已然成为弃子,可只要圣旨没降下来,没定他的罪,便一切都还有救……只是、只是服个软罢了……只是服个软……

知县那张短短一月内便尽显沧桑的脸上,涌现了悲痛和愧疚之意,同时他利落地跪倒在了地上,叩头道:“王爷,往日是下官行事过于粗直,多有冒犯王爷之处,今日还请王爷勿要与下官计较……”既然他已经和李经历撞上了,那么他便更要抛开脸面去讨好燕王,向燕王求饶,让李经历亲眼瞧着他获得燕王的原谅,李经历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为难他了。

知县打的是好算盘,自以为自己还有最后一根求活的稻草,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被朱棣捏在手中,生死自由全由朱棣决定,他又哪里来的底气,朱棣一定会饶了他呢?

知县一时间忘记了那龚佥事的死,只想着此时求饶为时不晚。

而朱棣这时候却是想着陆长亭。之前这知县是如何待长亭的,他若是轻易饶过了这知县,那成了什么?朱棣没看知县,也没看那李经历,这二人谁的面子他都不给,当然,朱棣有这个资本不给他们面子,只要朱棣想,哪怕是知府、知州到了他的跟前,他照样可以不给面子。

朱棣转头问程二:“长亭可有来书信?”

程二摇摇头。

朱棣的面上闪过了失望之色:“到了西安,倒是乐不思蜀了。”实际朱棣心底也知道,陆长亭跟随着朱樉去的是应天府,毕竟他派了人一路暗中跟随,只是去应天府这话,他自然不必明着说出来。

而此时那知县脸色发白,已经明白过来,燕王为何不肯瞧一眼自己了。是那个陆长亭!他得罪过燕王,但至少面上都是恭敬的,明着挑不出错处来,唯那陆长亭,他几次三番不给面子,在公堂之上便话里话外地刺他,知县心头也知道,那陆长亭对他是厌恶极了……燕王难道真要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便放弃了拉拢自己的机会?知县竭力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却实在没底,毕竟那之前在公堂上燕王如何维护那陆长亭,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朱棣方才问程二那话,固然有真心询问长亭近况的意思,但也有给知县提个醒,好叫他自己吓个够呛的意思。

这做了亏心事的人,自是越想越觉亏心,别人添油加柴都不用,他便能陷入自己的猜测和恐惧之中了。

一时间,知县和李经历都被晾了起来,虽说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但时间一久,两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燕王……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朱棣将手边茶水推远,对程二道:“取纸墨笔砚来,我写封信给长亭寄去。”

程二暗暗咋舌,能得燕王亲笔信嘘寒问暖,这可真是独一份儿了!日后怕是连燕王妃都没这样的待遇呢!心里嘀咕着,程二倒是很快带着小太监去取笔墨纸砚等物了。

这知县顿时更觉眼前一黑。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燕王确实待陆长亭不一般!

朱棣扫了一眼手边的两碟点心,沉声道:“也不知晓长亭是否能在过年前赶回来……”若是长亭不回来,少不得便要他跑一趟应天府,亲自将人接回来了。

这头知县也和朱棣有了一样的盼望。

那陆长亭若是回来了,好歹他能有个求饶的对象,若能换得陆长亭的原谅,至少燕王能愿意放了他一马了,可若是连个人都见不着,他去求得谁的原谅啊?

知县埋着头,那模样瞧上去颓唐至极。

这厢朱棣写完了信,交到了程二的手中:“去吧,送到应天府亲手交上去。”朱棣交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小没良心的,连一封信都不来!便也只有他主动写信去了……想着想着,朱棣因为表情冷酷而显得坚硬的棱角,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眼角的笑意渐渐都带了出来。

那知县和李经历,自是更加被他抛到了脑后。

知县小心地抬起头来,无意间瞥见朱棣的面部变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

这已经是陆长亭在皇宫停留的第三日了。

陆长亭一早便醒了过来。因着洪武帝将他看入了眼的缘故,如今就连呈到陆长亭跟前的饭食都不一样了,陆长亭盯着轻笑了一声,抬手淡定地用了起来。

朱樉也不知做什么去了,昨晚竟是不曾见他。

陆长亭正想着呢,朱樉就推门进来了,朱樉微微惊讶:“怎么这样早便起了?”

“还要去端本宫。”陆长亭头也不抬地道。

朱樉忍不住笑了:“今日就别去端本宫了。”

这回倒是轮到陆长亭惊讶了:“二哥?”

朱樉在他身边坐下,颇为好笑地道:“长亭这倒是笨了一回,你这么急着去查探皇太孙的屋子做什么?还嫌他们觉得你这活儿做起来不够轻省吗?你不如好生歇息一日,也不去争个急,好叫大家都知道你的辛苦才是。”

陆长亭目光闪了闪,心道朱樉果然心眼儿多。

“二哥说得有理。”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朱樉这样的好意,何况朱樉说得也不错,这个急的确没必要去争。

“快些吃,待到吃完了后,二哥便带你出去转一转。”朱樉道。

要领着他在皇宫里走动?陆长亭微微挑眉,这也是好事,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虽说几百年后他已经在这样的地方走了一遭,但见识一下几百年前的南京故宫,那也是别有滋味。

陆长亭很快就用完了早饭,正待他们要出门的时候,洪武帝遣人来问了问他们,得知陆长亭还要休息一日后,那传话的小太监都依旧面带喜色,没有半分的不快,等那小太监走了之后,陆长亭也未受到什么斥责,他便知道洪武帝待他是纵容的。陆长亭也不客气,当即抛开脑子里的风水,安心和朱樉一起在皇宫里休息了起来。

朱樉虽然许久未回到皇宫了,但他在皇宫余威尚在,宫人们见他领着陆长亭在花园中转了起来,个个都避得老远,生怕打搅了秦王殿下的雅兴。朱樉对他们的识趣也很是满意,他与陆长亭在一处时,的确不喜欢宫人们往前凑,尤其是还有些宫女,见了长亭的好模样,便面色俏红,那便更不能让她们往上接近了……

正想着呢,朱樉却是听见一阵女声近了。

朱樉微微皱眉,这处往日宫妃是极少往这边来的,何况皇帝都不在,她们来做什么?

陆长亭也觉有些尴尬,万一冲撞了哪个娘娘,那可就不好了。

但此时他们避也避不开,朱樉便叫来了宫女:“去告诉来的人,本王在此处。”

宫女依言去了,但是没一阵那宫女便又回来了,不仅她回来了,身后还来了三名少女,那三名少女皆是裹着一身绫罗绸缎,身上袄裙的颜色甚是妍丽,裙摆之上像是开出了朵朵花儿一般,只头上没什么累赘的饰品。

瞧她们这般打扮,陆长亭猜测,应当是明朝公主了。

陆长亭眸光微闪,这些明朝公主可少有下场好的呀,就有好几个公主的夫君牵扯入了胡惟庸案,以及之后帮着建文帝抵御朱棣,那下场自然都不必说……没了夫君的明朝公主,却不似唐朝前期的公主那般大方改嫁,就只能这般守着终老。一时间,陆长亭对这些正值花儿般年纪的女子,还有几分可惜。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二哥在此。”为首的少女道,这少女生得正是最娇俏美好的时候,五官长开来,端的明媚妍丽,只是粗粗一观面相,陆长亭便觉得这位明朝公主的脾性应当不大好。

朱樉与几个兄弟都谈不上什么兄弟情,更别说是妹妹了,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三人怎么还在宫中?我记得你们当出嫁了才是。”

陆长亭无力吐槽,心道朱樉你这当哥哥的,说话未免也太直接了些,就不能给你妹妹留一层薄面吗?

对面三人果然是面上红了。

还是那为首的少女道:“去岁五月本该出嫁的,但是侄儿病逝,父皇甚为悲痛,太子哥哥身子也不大好,我们的婚期便也推迟了。”

陆长亭略略惊讶地看了少女一眼,这公主倒是聪明,知道正值那样的当口,若是那时候成婚,洪武帝定然都没什么心思去管女儿的婚礼,若是再等一等,拖上个一年,待到洪武帝心头悲痛淡了,再看到推迟婚期的女儿,心中愧疚必然更甚,届时自然会愿意给予女儿更多的厚待。

朱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几个惯来被忽视的妹妹。

陆长亭这会儿站得有些腿麻了,见朱樉和她们正说着话,便自己转身寻了个凳子坐下了,等坐下来之后陆长亭才想起来,这似乎不大合规矩,毕竟他还未朝几个公主见礼呢。

其实此时这三个公主,也都忘记了这一茬,她们也听闻了这宫中来了个极其厉害的风水师,将端本宫的麻烦解决了一半,连父皇都对此人称赞有加,她们见过皇宫里请来的风水师,大都是中年人,留着胡须,一副刻板相,还极为轻视女子,说是女子身上阴气重,会坏风水……实在气煞了她们!这回听说来的风水师,还得了二哥秦王的维护,她们方才好奇了起来,心道也不知又是个什么鬼样子……

想着她们出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