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的,但是乍然一听,朱棣心底就又觉得不快了。他甚至觉得道衍的用词着实不够庄重,如此说得岂不是如那旧情人见面一般?
陆长亭这时候却是高兴极了,他双眼一亮,道:“道衍师父已经发现那人的下落了?”
道衍淡淡道:“应在一处娼.寮之中。”一个和尚口中说出娼.寮二字,却并不让人觉得淫.邪或者怪异,他的口吻平淡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晴朗一般。原本陆长亭还极为的不适应,但见道衍和朱棣二人都态度淡淡,陆长亭倒也不好跟个没见过娼.寮的土包子似的了。
“一处?难道城中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吗?”陆长亭很快捕捉到了这段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不错,城中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这次接话的却是一直维持高冷不曾开口的朱棣。
北平多驻军,连带的,这边皮.肉生意也就做起来了。想一想在古代还有军.妓这种东西,便不觉得稀奇了。那个风水师躲到这样的地方去,陆长亭实在不得不说他一声聪明。
“道衍师父不能确定他究竟在哪一个娼.寮中吗?”毫无疑问,现在接下来的工作便又得交给朱棣去操心了,两者对比一下,陆长亭还是更喜欢让道衍去操劳。
“不能。”道衍回答很是干脆,并不脸红。
陆长亭虽有不满,但也知道点到为止即可了,他就算再缠着道衍那也没用。陆长亭转过头来,看向了朱棣:“要辛苦四哥了。”
朱棣点点头,转头让下人端来早饭。
这会儿却是轮到道衍心中觉得颇为失衡了,他失声笑道:“长亭待人的分别着实不小,王爷去做便是辛苦,我去做倒还是我理所应当了。”
陆长亭心道,本来你们二人就不可比。虽说身边这个是未来的永乐大帝,但此时他还有个身份,是陆长亭的四哥啊。道衍是什么?乱世之臣,老谋深算,图谋不轨,狼子野心……的陌生人。
但这些话都不能说,所以陆长亭用笃定的口吻道:“这是自然,老师给学生的见面礼难道不该是理所应当吗?”正是此时陆长亭的态度太过大方,反倒是让道衍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的是,老师理当爱护学生。”道衍平静地应和道,哪里听得出半分爱护学生的真心啊?
陆长亭也不在乎他真心不真心,等早饭呈上来之后,陆长亭便开开心心吃自己的早饭去了,别的一概不理会。朱棣也趁热打铁,立即令人去搜寻娼.寮。务必捉拿到那个风水师!因为他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避免被县衙那群人给搅合了。那知县斥责陆长亭人像画得业余,谁知晓他是不是借口发挥,就是不想用陆长亭画出来的人像呢?
朱棣不想出再出半点意外。
陆长亭呼噜呼噜喝了两口粥,突然抬起头道:“等等,道衍师父,若是这个人会预测吉凶,那该怎么办?”
道衍不动如山:“这个我也着实不知晓。”
陆长亭心底冷笑道,你就装吧!
“请老师想想法子,不然等人去了没能抓着,到时候不还是得劳烦老师再去寻他的位置吗?”陆长亭放软了语气,笑得两眼都微微眯起道。
道衍轻叹了一口气,陆长亭太聪明,竟然直接把抓不着人的后续事宜全都盖在了他的头上,还一副心疼他再出力的口吻。何况难得得陆长亭这般温软的语气……道衍低声道:“不如我帮你去抓了他?”
陆长亭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便再好不过了!”又为燕王府节省了一笔人力资源!
道衍:“……”
朱棣的心情顿时又升到了顶点,若非在此时笑出声来着实太不庄重,朱棣便要笑了。
“不过道衍师父去抓他,他便不能预测到吗?”陆长亭疑惑地问。
道衍淡淡道:“一个和尚,怎么会身怀恶意呢?你说对吗?”
陆长亭对上了他那张平静的脸,心底却是不自觉地泛开了一丝凉意,其实就道衍找上门去,哪里还用得着感受啊?看一眼道衍的脸,或许就会觉得他怀揣恶意了吧?咳。陆长亭挪开了目光,口中又马上夸道:“是,道衍师父说的是。”
道衍:“……”就听了一声“老师”,见他松口就马上改回去口称“道衍师父”了,陆长亭这变换也着实太快了些。
朱棣站出来作了总结语:“既如此,那便辛苦道衍了。”说罢,也不去看道衍的脸色,朱棣先回过头来问陆长亭:“可吃好了?吃好了便跟我走吧。”
陆长亭放下碗筷,笑道:“正好,今日劳烦四哥先跟我走一趟。”
“阴阳学?”
“不错。”
这边都在找风水师了,那阴阳学一头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朱棣三人一同出了门,朱棣去给陆长亭壮势,道衍去给陆长亭跑腿捉风水师。恰恰好,谁都没落下。
等到了县衙以后,知县自然出来对着朱棣行礼,也依照陆长亭的要求,让阴阳学的男子跟随陆长亭去再看一次那当铺风水。
等阴阳学的人跟着上了马车以后,知县才刚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有人前来鸣冤了,知县自然是说不出的糟心,正要让衙役将人赶出去,衙役却是大步走进来,提醒了他,说外面都是北平的商人。
知县犹豫了一下,方才将这些人叫了进来。
谁知晓等人一进来,知县就发现这些不都是北平过去那些发达的商人吗?如今他们可不如从前了啊!知县心底有些懊恼,大骂衙役不将话说清楚,若早知道是这帮人,他便不放他们进来了。
偏偏现在人已经进来了,知县也就只能僵着脸听他们说了。
而这时候,知县也发现里头还有个人,在北平身家颇丰,但却在一年前被灾祸拖累的林家老爷林冲!
常言道“官商勾结”,这商人不敢开罪了官老爷,但这知县却也不想平白和巨商起了纠纷啊。
知县脸色不由更僵了。
而这一头,那阴阳学的官吏上了马车后,便是止不住地哆嗦。他数次提出要下马车走走,但陆长亭就是不允,而朱棣在旁边一言不发,更是吓得男子腿软不已。一转眼,马车便停住了。对于陆长亭来说,这一路着实太短了些。毕竟男子惊恐的表情还挺好看的,可惜了他没能多看上一会儿。
“下去吧。”陆长亭开口道。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的,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朱棣,这才连滚带爬地下去了,哪里像是明朝的官吏该有的模样?朱棣自然忍不住皱眉,身上的气势也就越发地强了。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燕王,朱棣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么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因着马车的到来,已经被封起来的当铺外不免又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百姓们见了朱棣,顿时就嘈杂了起来,口中谈论的都是燕王何等英明神武、英姿飒爽、英俊不凡……当然陆长亭也没有被忽略,这些百姓们也很朴实地夸起了他,年少有为、模样好看、本事高超……
就是陆长亭总觉得,夸他的和夸朱棣的相比,差了着实不止一点半点的威武气势啊。
朱棣看向跟前被封起来的门,道:“开门!”
两边的人不敢停留,赶紧上去将门打开了。
百姓们顿时会意!
哦,原来是来比试来了呢!前日这个人不是说陆公子在瞎说,铺子里的风水根本没问题吗?所以今日两人便前来了啊!
这种大八卦,谁平日里能见得到,这时候自然是激动不已,恨不得都贴到燕王和那陆公子的身上去仔细瞧瞧,也吸点儿贵气才好。
陆长亭也着实不是很懂他们,明明平日里也没少见到他和朱棣,为什么今日偏生就这样激动?陆长亭哪里知道,自从那日在大堂上当着不少百姓的面公审过后,他和朱棣在堂上的风采,早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一番传出去了,不知道多少北平百姓为他们的风姿所迷。
且说这边王府亲兵将当铺打开以后,便由亲兵拥着陆长亭和朱棣当先进去了。他们先进去,就是为了先收拾了里头的镜子。待到收拾完之后,那阴阳学的男子这才费了老大的劲儿挤进来,顿时头发散乱,衣衫松垮,看上去好不可笑。
陆长亭道:“知道如何看煞气吗?”
那男子对上陆长亭这张极为年轻的脸,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用、用眼和心。”
你以为你用心感受爱呢?还用心!陆长亭强忍住骂傻.逼的冲动,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风水罗盘:“自己瞧好了!”
王府亲兵们分将开来,露出些位置给那些百姓们看。
于是众人便看着罗盘指针疯狂地转了起来,百姓们大骇,惊呼连连:“有鬼!有鬼!”那男子脸色也微微白了。罗盘他当然是学过的,只是在阴阳学里吊儿郎当混日子惯了,那日叫他前来查看,他也没上什么心,自然……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这会儿看着疯狂转动的罗盘指针,男子的嘴张张合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落在了弱势而不自知,现在他的无措慌忙和愚笨都暴露在了百姓的眼中,谁有本事谁在胡说,一目了然。当然,这还不够。
第084章
陆长亭低声问他:“现在说,有还是没有?”陆长亭的口吻很平淡,自然也就避免了旁人说他仗着燕王府的势盛气凌人。
男子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所以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陆长亭也不在乎他现在开口不开口,因为反正到最后,男子都是必然要开口的。
三子跟随在后面,指了指当铺中间的顶上,道:“凡是在当铺里干过的伙计,都知道掌柜的很是看重这个地方,平日里不许人多看一眼,更不许人去打开瞧了。掌柜的不在里间睡觉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屡屡朝那上头望过去。”
周围百姓哗然:“做掌柜的这样轻松哦?那顶上没有问题才怪咧……”
陆长亭点头,道:“打开。”
王府亲兵上前,直接粗暴地拆除了外面的木盖子,里头的东西,当然还没能来得及变动,因而那金蜘蛛、金蟾就这样入了大众的视线。
百姓们平日里哪能见着这样的金雕啊?那可都是金子做的啊!
陆长亭又指了指这个风水阵,问道:“如今再看这个,可觉得怪异?做生意的在铺子里放金蟾,那是极为常见的,并不令人惊奇。但你们谁见过将金蟾和蜘蛛放在一处,悬于空中的?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再看,蜘蛛身边还有银丝,这些银丝又是作何用的?这可就不单单是摆个招财进宝的吉祥摆件了!这就是个借用来窃取他人财气的风水阵!”
那男子张了张嘴,正想说,就凭这些,你怎么就能断定这当铺掌柜是借此窃取别人财气呢?
此时三子也在陆长亭的示意下,开口了:“当铺掌柜日日都宿在铺子里,不肯离半步,别的事他也不做,不和人喝酒吃饭,也不与客人交谈……而其它铺子的掌柜,则要比当铺掌柜忙碌多了,而他们的铺子却是垮的垮,勉强坚持着的,那都是生意惨淡……”
从三子这番话里,百姓们已经从脑子里勾勒出了,那当铺掌柜日日好吃懒做,只知道打骂伙计,而铺子生意却蒸蒸日上的诡异画面。
百姓们中不缺乏仇富的人,只是平日里他们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些,而这时候就不一样了。这人好吃懒做,却靠着谋夺别人财气来发家,怎么能令人不气愤?虽说百姓们也知晓,自己家没什么财气可供掠夺的,但另一面却是更忍不住想,会不会若是没有这个人,他们也该是发财的呢?这个掌柜究竟偷了多少人的财气呢?
百姓们一下子就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口中忍不住怒喊道:“这样的恶人!万万不能纵容!”
“是啊,得请知县老爷处置了他!”
“老父母这等爱民如子,定然会为大家讨个公道的!”有人如是说道。
一下子就将这桩事的受害者的范围扩大到了北平百姓的身上。
情绪是很容易被煽动的,众人仿佛真的见到自己被伏志坑害了一般,脸上的怒色越来越浓。
一旁阴阳学的男子哪里还敢出声质疑陆长亭?毕竟现在出声那可就不是在质疑陆长亭了,而是在违背百姓们的民意,他不是县衙里握有肥差的官吏,更不掌百姓们的生活种种,因而此时反倒是他不能轻易得罪了这些百姓。
男子此时后悔极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在被派来查看的时候,他就应该更用心些的。可事实上,这世上当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而这男子在县衙里,一直都被冷落在旁边,谁人都能踩上一脚,那知县更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男子留在县衙,也就不过是得过且过,混个日子,说出去在县衙当差也好歹有个好听的名声。
而今日,他却是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将面子里子都丢了。
这个少年着实太心狠了!
男子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悲愤。
陆长亭倒是觉得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他朝旁边的王府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拔高声音,沉稳有力地道:“还请百姓们莫要为这人愤怒,待到定罪以后,他自然会受惩处!”
“是啊是啊,现在证据都找到了,知县老爷定然不会轻易饶了这人!”
百姓们的话若是传到知县耳中怕是要气死了,只要他爱护名声,便自然不会打破百姓这句话。
百姓们对于皇权的敬畏,可要比对知县的敬畏深厚多了,此时王府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