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72

对这些事,便显得极为无措了。当然,随便换作哪个普通人,都会觉得无措的。

陆长亭扔下简单利落的一个字,“拆!”

于是林老爷便将下人叫进来,让他们立即将这床给拆了,并且取出床下的碗。

这会儿程二已经被惊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shā • rén还真不一定靠兵器啊……”计谋可shā • rén,如今却连风水也都可以shā • rén于无形了。程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就见他家主子正满眼赞赏地看着陆长亭。对这一幕,程二也见怪不怪了。

陆长亭虽然年轻,但的确处处令人惊叹,也不怪他家主子总是朝陆长亭投去赞赏的目光了,也不怪陆长亭能受得如此待遇了!因为这些都是陆长亭该得的!

下人很快进门来了,因着这屋子并不算得如何宽广,下人们跻身进来以后,屋子便登时变得拥挤了起来,朱棣走到陆长亭的身侧,直接伸手护住了他,带着他便往外走,口中一边道:“既然屋中已经无事,那便撤出来吧。”

林老爷回头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架床,这才转身跟了上来。

朱棣护着陆长亭走出来之后,他不免低头去看陆长亭的神色,但此刻陆长亭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接下来的事很是棘手吗?”朱棣不由心底一软,立即放缓了语气出声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以这人的聪明,应该不会这样轻易地摆明动手脚的地方才是。”陆长亭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对,不止……林老爷的屋子里不止这一处!这里所发现的一处,只是要谋夺林老爷生气的布局,它却并不能成为整个风水局的一环,不似那滴血煞,形成煞气后是朝怖畏金刚汇集而去!还记得当初我们宅子里发现的布局吗?整个风水局应当是连起来的,这样才能使得阴煞滋生、循环不息。那么被连起来的这一角,又该在何处?”

到了后面陆长亭已经近乎在喃喃自语了。

朱棣着实不通此道,便只能听着陆长亭在自言自语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明晰的线。

陆长亭此时突然转身对那林老爷道:“慢着,让他们别拆了,我还要进去再瞧一瞧。”

林老爷诧异不已,“这……这不能拆吗?”从陆长亭发现床底有何物之后,那林老爷便恨不得立即毁掉大床和碗,此时听说别拆了,林老爷当然有些失望。

“且让我再瞧一瞧。”陆长亭说完便拔腿要往里走,里头的下人都还未退出来,朱棣哪能让他现在便进去,当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林老爷这才小跑着过去将下人们都喊出来了。

下人们疑惑地看着陆长亭的方向,心中暗道,让拆的是这个人,不让拆的还是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人实在太怪异了些!

陆长亭进去之后,便又拽下被子来,垫着膝盖,而后趴了下去。朱棣也熟门熟路地拿过烛台给他照明。

陆长亭一边瞧一边淡淡道:“方才是我太过紧张了,只看了一眼便起来了……”这时候,只要忍着心底的排斥感和厌恶感,继续往里仔细瞧一瞧,也许还能瞧出点不同来。毕竟罗盘在这里转得最是厉害,这里绝不会单单只有这碗米在作祟!

随后跟进来的林老爷几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不解却又期待地看着陆长亭的动作。

而这时候借着烛台的光芒,映入陆长亭眼帘的,还是那只盛着米的碗,碗上的筷子都还未取下来,上面的红布条更是鲜艳夺目得让人觉得刺眼。陆长亭强忍着心底蔓延开的阴冷感和厌恶感,伸手去挪了挪那个碗,碗太阻挡视线了,陆长亭想要瞧一瞧被碗阻挡的地方……

碗被他挪开。

刹那间,屋中像是吹拂开了一阵风,烛台上的火光都跟着飘摇了一下,但这一瞬分外的短暂,短暂到都会让人以为这是人的错觉。朱棣低声问:“刚才吹过了一阵风?”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这样敏锐,他点了点头,随之面色一沉。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挪开了碗,才会有这样一股煞气喷薄而出,虽然在外人看来,就是一阵吹拂而过的风。

陆长亭伸手摩挲了一下碗底,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烛光照射进去的时候,似乎有个点没有亮起来。那里正是碗阻挡住的地方,陆长亭不得不伸长了手,再次去抚摸那个点,这一摸,陆长亭才发现那里有个拇指粗的小洞,他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却又触到了什么,陆长亭细细地摸索了一阵,最后确定那是一根线。

陆长亭脑中顿时闪过了纷乱的线索,最后汇聚成了一股。

陆长亭收回手,撑着被子爬了起来,朱棣自然也收回了手,他给陆长亭身上的衣衫掸了掸灰,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陆长亭实在忍不住了,他冷笑一声,眼底跃动着奇异的光芒,“这个人可真够机灵的!手段一环扣一环。他对怖畏金刚动手脚的同时,对其它地方也动了手脚,在林老爷误以为是那怖畏金刚之过,便将金刚像送走,等金刚像一走,林家情况得不到半分改善,林老爷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哪怕再请到高人来,如我这般发现了床底祭鬼用的碗,大怒之下令人将之拆除,那么他的另一个布局,便永远不可能被人发现了。到时候林老爷会越来越惊恐,加上宅中风水本就助长负面情绪,怕是要不了多久,林老爷就要走上自杀的道路。”

从一开始,这个人的目的,就不是通过一只碗来谋杀林老爷。

朱棣耐心地听着陆长亭说话。

而其他人却是忍不住了,程二最先问出了声,“那床底究竟还有什么?需要用这碗来掩盖?”

陆长亭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铺陈开在桌面之上,而后他指着图纸道:“你们看,这是林家的宅邸示意图。这几个地方,是曾经出过事的地点,将它们连接起来之后,可以看到形成了一个圈儿,而这个圈儿之中,得找有建筑,可以动手的地方。以此确定为这个风水局的一环,当这个风水局联通的时候,威力极大。”

“这……这和床底有什么关系啊?”林老爷咽了咽口水,却是并未能明白陆长亭提起它的意义。

“这里是佛堂,之前怖畏金刚放在这里,若是将这里当做风水局的中心,那么风水局便是这样,由怖畏金刚产生煞气,扩散开,抵达各个环节枢纽,煞气得到增长,一圈之后,再返还回到怖畏金刚,如此循环。”

众人点着头。

虽然陆长亭觉得他们多半都没听明白。

陆长亭用手指轻点佛堂的位置,“但如果不将它视作风水局的中心,只单单将这里视作风水局的起点,整个风水局看做一个圆环,阴煞由风水局向两边扩散,最后汇集到和佛堂相对称的一个点上,这里,也就是林老爷的屋子,那么这里将会成为终点。”

众人再度点了点头。

而朱棣此时却是微微俯身,凑近了看得极为认真。陆长亭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朱棣,他觉得朱棣应该是听明白了的。

“那床底下的碗之下,还有个拇指粗的小洞,洞里牵了根线,线作引气之用,而碗却是用以堵塞煞气的。若是我们慌乱之下,拆走床,扔掉碗,那么之前积蓄在屋子里的阴煞,便会疯狂涌入洞中,入到地下,最后蔓延开,回到怖畏金刚,怖畏金刚再度分煞气,两股朝着不同方向运行,最后汇合在林老爷的屋子里……依旧可形成一个循环。碗放上去,洞口堵塞,循环便形不成,碗挪开,洞口畅通,风水局得到激活,整个宅子都得以被包裹其中,宅中阴煞将被扩增到极致……”

林老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也就是说,这碗不能拆,也不能不拆……我们拿它没法子!只能生生看着它了?”

陆长亭也有点恼恨,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毕竟……毕竟他没遇见过这样的时候啊,能将害人的风水局做到这等地步,那人也实在够聪慧了!

陆长亭当机立断地道:“先不动它,待到其它的部分都被破坏之后,再来处置它,只要林老爷不会睡这个屋子,自然便没有事。”

林老爷点了点头,此时心底却是已经恨毒了背后作祟的人。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恍惚,大约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林老爷带着他们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而这时候下人来报,说道衍主持来了,林老爷虽然此时无心招待,但他理智上也知晓这位是个什么身份,庆寿寺主持啊!哪怕不能结善缘,却也是不能得罪的,何况听闻这道衍主持还是燕王府的座上宾呢,曾经随侍过燕王呢!

林老爷让管家去迎接了道衍,道衍进来的时候,便正好撞见陆长亭指挥着人拆东西。

看着这般大幅度的动作,道衍不由得讶异地道:“这便是在更改风水了?”

林老爷点头,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道衍不由淡淡笑道:“既然已经在更改了,林老爷何至于此?”

林老爷轻叹了一口气,“道衍主持来得迟了一些,不知晓方才小公子发现了什么,我这家中的风水啊,着实太棘手了!”

“棘手啊……”道衍看向了陆长亭,眼里却是带了两分期待,像是极为乐于见到陆长亭展露本事一般。

接下来的几环,陆长亭在发现之后,担心自己又如之前那样想得太过简单,于是还特地验证了好几番,最后陆长亭才不得不确定,这个风水局剩下的几环都着实显得太小儿科了,全然无法与利用了怖畏金刚和祭鬼的碗相比!

或许是那人故意为之,好用以麻痹陆长亭。

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火红的霞光披在了身上,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天,他没想到林家的事竟然这样耗功夫。

陆长亭没有注意到,在他看天的时候,朱棣也不自觉地看了看他的脸庞,看着他落满霞光的脸庞,映得绯红,愈发衬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林老爷看着陆长亭,小声问:“现在……现在又怎么办呀小公子?”

“等明日吧。”

“明日?”林老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他瞪大眼看着陆长亭,眼底带着几分企求的味道,“这……今日不成了吗?”

“夜色暗下来,还如何破风水局?且等明日吧,一日而已,不会对宅子形成什么影响的。”陆长亭道。

林老爷都快哭了。

之前若是不知道这宅子风水如何,说不定心里头还安稳些,现在知道了,那才是每当想起便觉得抓心挠肺的难受,林老爷觉得自己今夜怕是要睡不好了。

而朱棣姿态强硬地道:“今日便到此了,林老爷回去歇息吧,我也要带长亭回王府了。”

见燕王都如此说了,林老爷还敢多说什么?只得含泪点头,亲自送着他们离去。道衍此时颇觉可惜,分别时还道了一句,“明日我定然早些前来,好一睹长亭风采。”

这句话说得倒像是那登徒子调戏艺妓一般,陆长亭嘴角抽了抽,但见道衍目光澄澈沉稳,并不像是带有别的意思,陆长亭便也只有觉得,是自己着实想得太污了。

回到王府之后,陆长亭并没有再就着烛火写写画画,他和朱棣一块儿用过膳后,便立即回到屋中睡觉去了,今日耗费了不少的精力,他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这时候好不容易放下来了,自然觉得困倦之意上了心头。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已经睡了,他按照平日里陆长亭的习惯,便觉得对方应当还在画林家的风水局,于是朱棣让人熬了汤,亲手拎着上门去找陆长亭了。能得燕王这般待遇的,陆长亭也算是个例了,只可惜陆长亭并没有感受到这种优越的滋味儿。

当朱棣敲了几声门没反应,于是推门而入之后,朱棣才发现,陆长亭夹着被子睡在床上,正香甜着呢,就差没喷几个鼻涕泡泡出来了。

朱棣哭笑不得地将被子给他拢好,又拎着鸡汤出去了。看来这盅汤注定只能进他的肚子了。

出来以后,程二便和朱棣汇报去了,说那蒙古兵的近况,说应天府的消息。

“小长亭那一手太狠了!至今那些蒙古兵入夜之后,都不敢侵入到城中来!”程二一面啧啧赞叹,一面笑容灿烂。

朱棣却并未就此事作过多评价,他问程二:“信送了吗?”

“送了!”程二顿了顿愁眉苦脸地道:“如今周王、楚昭王、齐王都已然成婚了,偏生您还……”

朱棣摇头,“还不到时候。”

程二丧气地低下头,“这要等到何时去啊?”

朱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程二知晓朱棣不容他人置噱,这便立时闭了嘴不敢再提。

“主子,明日咱还去林家吗?”程二低声问道。

“你问长亭去吗。”

“还用问吗,他定然要去的!”程二脱口而出地说完,一抬头正对上朱棣的目光,程二顿时会意了然,道:“我知道了,您也定然是要去的。”

朱棣点了点头。

程二又零零碎碎和朱棣说了些话,直到夜渐渐深了,他方才离去,而朱棣捏着汤碗,不自觉地开始思考了起来。朱棣对于成婚并没有什么诉求,这时候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娶了人家的女儿,拉拢什么样的势力。朱棣不自觉地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了马皇后……

娶妻若不能真心爱惜之,又有何意义呢?不过磋磨别人的年华罢了。朱棣轻叹一口气,再度将这个心思压了下去。反正他的封地在北平,没甚姑娘愿意来和他吃苦,何况他这整日里打着仗,手中又无实权,说不得哪一日便死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