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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中都逍遥快活算什么?”

这一点倒是和陆长亭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因而可见中都之中有些人,实在是太过浅薄,偏要拿自己那短浅的眼光去衡量别人。

“后来呢?”朱棣不由得追问道。其实朱棣差不多已经想到,在中都众人怀着这样的心思之后,陆长亭会遭遇什么样的麻烦了。

“为了表示他们与你是一体的,自然就要对我这个得罪了你的人不客气了。”

朱棣皱眉,“那县太爷和刘师爷呢?”他记得从前,这二人对陆长亭都是不错的,那刘师爷也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才是。

“自是也冷待于我,不过他们倒算是好的,至少不会在我跟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朱棣拧眉,眼底流露出几分疼惜之色,“辛苦你了。”站在朱棣的角度,陆长亭终归算是他看着长成翩翩少年的,陆长亭的功夫、一手字都是他教的,且不说兄长情谊,师徒情总是在的。现在听陆长亭这样说起,朱棣自是免不了心疼。

陆长亭摇头,“并不辛苦。”这些事着实算不得什么。他说这些,也并非是为求得朱棣心软或同情,他只是在陈述事实,陈述朱棣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我便休息了两年,不做风水生意。”

“那你从何处谋生?”朱棣皱眉,没想到那些人竟将陆长亭欺负至此。是他想岔了,本以为在之前将陆长亭拉到他的阵营,便是公开表示,众人不得欺压于他了。到他走的时候,他都始终想着,只要他余威尚存,那么中都中人便会善待陆长亭。

谁能想到,最后却是这般结果呢?

“我有些积蓄,何况还有安家。”

“安家?”朱棣这会儿也被唤醒了记忆,想起了那个小胖墩安喜。

陆长亭点头,“中都城中众人待我都有了变化,唯安家待我一如既往。”

朱棣也不由得微微赞叹,“看来这安粮长倒是个有本事的。”还是个有眼光且极为聪明的人物,知晓不是谁人都能随意欺负的。也幸而有个安粮长,算是护佑住了陆长亭。

朱棣再一次将自己带入到了兄长的位置上,心底生出了些微欣慰之情。

“安家才算是中都表率啊。”朱棣出声赞叹。

若是日后朱棣成了永乐大帝,那么被赞赏过的安家,怕是要声名鹊起了,只可惜……

陆长亭淡淡地道:“可惜以后中都没有安家了。”

朱棣本能地感觉到了,这时候陆长亭的情绪起了剧烈的变化。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令陆长亭想要来找他的原因?之前的那些,哪怕是流言纷纷,哪怕是旁人给予了冷眼,陆长亭应当都不会难过至此。

那么安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家有三子……”陆长亭依旧是用平淡的口吻讲述了整个过程,但是朱棣却从中听出了他的厌恶和愤怒。

是该厌恶和愤怒的,朱棣听过之后,都觉得这小小的粮长之家,竟然藏了这样污浊!着实令人惊叹!

朱棣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揽入了怀中。

若是他在中都,自然不会让陆长亭受这样的委屈,自然也不会让陆长亭这样狼狈逃离中都,明明是他人作恶,却偏要陆长亭付出代价。

陆长亭平静地讲述完了这些,顿时觉得胸口一口气舒了出去。

陆长亭毫不隐瞒这些事,不仅是在和朱棣分享经历,同时也是在隐晦地告诉他,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自己来找他,又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事先坦诚,至少可以避免以后许多其他的问题。

他却不知晓,此事朱棣已经全然沉浸在,可惜没能留在中都护佑住陆长亭的情绪之中了,哪里还会分出心思去想别的。

毕竟曾经相处好几年,同吃同住的情谊,岂是这样短的时间便可彻底消磨掉的。

陆长亭这会儿平静了不少。

冻到烦躁的情绪没了,对安夫人和安松友的恼恨没了,对张行瑜撞了马车的愤怒和不快也没了。

这些情绪都得到纾解。

纾解之后的陆长亭,忽然之间觉得朱棣身上似乎有股味道。这是他之前都没心思去注意的。

“四哥,你是不是该换衣裳了?”陆长亭极尽委婉地问道。

朱棣没能陡然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中来,于是他惊讶了一阵,松开了手,“我……”问话还没说出口,他却陡然想起了什么。朱棣面色冷了冷,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随后他就恢复了温和,然后起身道:“这几日赶路赶得急,没有换衣裳,我让人打水来,沐浴一番再换个衣裳,长亭可要一同沐浴?”

“不必。”陆长亭残忍地拒绝了。

谁家幼弟,还跟兄长一块儿洗澡啊?何况他这也不幼了啊!他们也不是正经兄弟啊!

朱棣便独自出去叫了水。

打了水来之后,朱棣便将脱下的衣衫扔在了外头。

陆长亭不由得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如果他刚才没有闻错,那实在有点像是血溅了一身,把衣裳都给湿透了,然后没来得及换,捂了好几天的味道。

这会儿陆长亭倒不觉得多么可怕,令人畏惧。他就是觉得,自己翻来覆去地想着,“捂了好几天”这几个字,然后就有点想吐了。

别人的血在身上待了这么久……

朱棣也真是不嫌弃!

过了会儿功夫,朱棣就换好衣裳出来了。因着不避讳陆长亭的缘故,这身也就是标准的王爷常服。

此时程二前来敲门询问了,“主子,我们下楼用饭吗?”

“走吧。”陆长亭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朱棣微微惊讶,“不怕冷了?”

“怕。”说完,陆长亭就开始往身上加衣服了,直到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个白皮包子,这才撒手,和朱棣一块儿往外走。

朱棣颇觉好笑,像是又看见了从前还得靠他暖被窝的陆长亭。

朱棣见着陆长亭这副模样,就特别自然地抓住了陆长亭的手,然后带着他下楼去了。

陆长亭本来觉得不大自在,但想着,确实久久不见了,方才忍住了没有挣开,只是下面等着一块儿用饭的锦衣卫,那受到的冲击可就略微有些大了。他们已经忍不住开始猜测陆长亭的身份来历了。得是谁家的小公子,才能得燕王这样对待啊?

大臣不可能。

众人都知晓,从整治贪官污吏以后,尤其自胡惟庸案以后,大臣们的地位可着实不如从前了,那在皇家面前不知道是矮了多少个头。除非是功臣之后,又或是皇亲国戚之后。可这着实没听说过啊!

这少年生得这般好模样,从前不至于半点消息也没有啊……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呢,他们哪里知晓,陆长亭他是真真切切从乞丐窝里出来的啊。这个发家的速度,可都比洪武帝要快了!

陆长亭吃得不多,毕竟冬日里,动的时候少了,何况他还裹成这个模样,要伸直胳膊都不容易。

朱棣有些看不下去,拿筷子夹菜。

那头张行瑜也拿筷子夹菜。

没一会儿,两双筷子齐齐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他这也没残啊。

张行瑜见燕王亲自给夹菜,忙讪讪地收了回去,同时也不由得苦恼了起来,他这是想要伺候人家求个原谅,却都没个献好的机会啊。

朱棣给陆长亭夹了一回菜之后,后面便变得熟门熟路起来了。

众人看得如何目瞪口呆且不提。

陆长亭倒是在这样的伺候之下,很快用完了饭食。

“不吃了,诸位慢用。”陆长亭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就打算往楼上回去。

陆长亭回了屋子之后,溜达了几圈,消过食以后,便让伙计搬来了水桶。而那头朱棣等人似乎还在说什么事,张行瑜一时走不开,便又没了一次讨好的机会。

陆长亭这头洗过澡了,就直接上床去休息了。本来他是想拿出话本来的,但是忆及往昔,陆长亭也实在不希望再被朱棣或是程二瞧见自己手握话本了。到时候误会他是在思.春就不好了。

陆长亭艰难地脱去身上的棉衣,干脆又裹着被子睡觉饿了。

等到入夜之后,朱棣突然跟着进了被窝,陆长亭骤然惊醒过来,这才懵逼地意识到,这屋子原本是朱棣,应当是他直接将自己带到他的屋子了。

这时候更深露重的,陆长亭也实在懒得挪窝了,他也绝不可能做出,大半夜鸠占鹊巢,还反将燕王赶出去的举动。

朱棣见他睁开眼,随后又闭上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看来,小长亭还是原来的小长亭啊,哪怕长大了。

————

翌日清晨,陆长亭迷迷糊糊地被朱棣给揪醒了。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味道。

“起床,习武。”简短而有力的四个字。

陆长亭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哦。”那一瞬间,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还置身在过去的朱家宅子之中了。

待到锦衣卫纷纷起床之后,张行瑜正欲去打水来给陆长亭,谁知晓一到客栈的后院,便见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燕王已经开始带着那少年打拳了。张行瑜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背了一些。

很快,陆长亭和朱棣的功夫练完了。

这也是头一次,朱棣对陆长亭提出了,“可敢与四哥切磋?”

陆长亭:“……不敢。”朱棣比他早练功早了多少年啊?现在竟然和他切磋?别说经验了,朱棣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足。这天气这么冷,他实在不想被朱棣摔到地上去,那得多冷啊。

朱棣面露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却是赞道:“比四年前要勤快多了。”方才练了会儿,就能看出来陆长亭究竟有没有在他离开之后懈怠。

陆长亭:“……”

这段可是黑历史了啊。

朱家兄弟刚离开老屋之后,他被一场高热弄得浑身乏力,一段时日养着不动,后面就更不想动了。

他没想到朱棣竟然记得那样牢。

朱棣笑了笑,伸手揽着陆长亭,带着往客栈前面走了。

锦衣卫们看得惊诧不已。

他们都是练家子,自然也能瞧出来,陆长亭那招式,分明就是跟着朱棣学的。能得燕王当老师,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啊?

有人暗暗记了下来,决定等到回了应天府之后,再报于皇帝。

众人很快到了客栈厅中用早饭。

程二有些憋不住地问道:“长亭,你就这样了?”

“什么这样了?”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程二冲他挤眉弄眼,是有点儿毛病么?

程二急了,“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锦衣卫。

陆长亭瞥向了一旁的锦衣卫,他们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

一个功夫一般般,年纪又小,个子又不及他们的少年,能有什么手段呢?再看燕王这般宠溺于他,众人心中便难免有些更瞧不上了。

陆长亭轻笑一声,“几年过去,我变了嘛。”

短短八个字,但总让程二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长亭不记仇,那不可能!

程二甚至怀疑,陆长亭是不是积蓄了更大的“阴谋”,就等一举收拾个够本!

“何况他们都没招惹我呢。”陆长亭说完,便又上楼休息去了。

程二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事儿还不算完。

锦衣卫却都觉得陆长亭这话,说得着实骄狂了些,倒像是他有本事能收拾他们一般。锦衣卫们对视了一眼,却是都没说话。而张行瑜还跟那儿想着,怎么才能求得陆长亭的原谅呢。

他们没有在这处客栈停留多久。

陆长亭在屋中休息了一会儿,朱棣便推门进来收拾东西了,陆长亭就干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到他们都收拾好了,陆长亭跟着下楼就是。可谓是当足了大爷。

陆长亭这般姿态,朱棣反倒是觉得自在极了。若是陆长亭不这样,他才会觉得怪异呢。

陆长亭,不正是无论见了谁,都始终保持着骨子里的骄傲吗?

在朱棣看来,有棱有角正正好,圆滑世故,那才不值得他去温柔半分。

陆长亭照旧跟着上了朱棣的马车。

程二又不知是蹭了谁的马。

他们往着北平的方向继续前进着,到这时,大雪已经停了。只是路上的雪始终不见融化的迹象。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在除夕之前,他们赶到了北平。

锦衣卫当然不能就这样立即撤走,朱棣将人留在了北平过年。

明朝的时候,洪武帝对待官员极为严苛。他们一年只休三天假。冬至,除夕,及洪武帝本人生辰的时候。锦衣卫能趁机在北平休个假,那也算是不容易了。

要知道准确来说,他们比官员还不如,几乎到全年无休的地步了。

当马车驶入北平之后,这也是陆长亭头见到了古时候的北平,是如何的模样。高大巍峨的城墙之后,是一派繁荣景象。

陆长亭被朱棣直接带回到了王爷府中。

王爷比起之前住过的宅子,可还要大气上许多。最直接的表现便是门的等级,这门都要大上许多了,王府门外的守卫也多了。

进门之后,朱棣当先笑道:“不如长亭为我瞧一瞧风水。”

陆长亭扫了一眼,并不说话。

锦衣卫们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他还会瞧风水?

陆长亭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看着锦衣卫们,淡淡一笑,“我还会瞧桃花,诸位要让我瞧一瞧吗?”

“这就不必了。”张行瑜当先出声。

其中有人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