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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日后长成,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在往上辈子的趋势发展,那么多半的,他的情感生活也会朝上辈子发展,最后依旧当着他的光棍。

这日,陆长亭从邻县看了几日风水,然后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宅子里。

是的,陆长亭的业务已然拓展到邻县去了,只是他很少有接手的时候。一是因为邻县也有自己的风水师傅,他若屡次前往,那便是捞过界,触犯他人利益了,这般情况多半都要吃教训;二是常往邻县跑,难免令中都的百姓略有不快,若是只对中都尽心尽力,而邻县却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去他,那么中都的人便会有种被特殊对待的喜悦感,毕竟陆长亭是在中都生活,能得中都众人的护佑,那是最好的;这三么,自然是路途太遥远,陆长亭实在懒得走那么远去。

他一进宅子,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是做什么?”陆长亭随意叫住了一名下人,低声问道。

那下人却并不敢答陆长亭,只道:“陆小公子还是询问主子吧。”

陆长亭大步跨进了院子里,院中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只瞥见一阵风过去了,再转头仔细瞧,就见是陆长亭走上前去,拍响了他们主子的屋门。

屋门很快便被打开了,程二探出头来,见着了陆长亭那张尚且沾着灰尘和汗水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滞了滞,“回来了?”

“嗯,四哥呢?”

“在里头。”

陆长亭绕过程二走了进去,就见朱棣正坐在桌旁,见他进门来了,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长亭提前回来了?”

“嗯。”陆长亭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在收拾东西?”

朱棣已经连着两年多不曾回应天府了,陆长亭实在想不到他这样收拾东西,是要往何处去。

朱棣放下手中笔,低声道:“我要回应天府了。”

陆长亭呆了呆,一瞬间没能转过弯儿来,“应天府?”

“嗯,长亭可随我前往?”隔了许久之后,朱棣又一次直白地问了出来。

陆长亭低下了头,这才想起来,是的,洪武十三年,朱棣该到北平就藩了,他这些舒心的日子过着,过得都快要忘记时日了,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

“我……”陆长亭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这一次朱棣忍不住问了:“为何?”他放长线钓了这么久的鱼,结果最后鱼还是飞了,他能不追问个究竟吗?

“心有牵挂,不能离开中都。”陆长亭坦然地道。

“牵挂?牵挂谁?”朱棣微微皱眉,依他对陆长亭的了解,应当并没有什么牵挂才是啊。

“安喜啊,吉祥啊……”

朱棣哑然,已经不知晓该怒还是该笑了。

他堂堂燕王,竟是连一个小傻子和一个小乞儿都比不过,但偏偏谁让这两人恰好是陆长亭在中都唯二的朋友呢?

到这一刻,朱棣都依旧是以陆长亭的兄长自居的。

“不知我在长亭心中又能排得上什么样的位置呢?”朱棣忍不住问道。他从未有这样耐心地去对待一个人,他对幼弟的疼爱几乎都挥洒在陆长亭身上了。却抵不过那两个人,多少朱棣心底还是有些不痛快。

此时问出口来,朱棣就更是忐忑了,他不知陆长亭会回答什么。毕竟平日里,纵然是他,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陆长亭的情绪,陆长亭心底究竟想的什么,实在难有几个人知道。

陆长亭拿目光觑了一眼朱棣,发现朱棣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似乎还有些难过。陆长亭并不意外,任谁付出这么多,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自然都是会觉得不快的。

“放在第一的位置。”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道。

或许初时朱家兄弟都算不得有多么纯粹的感情,但是朱棣对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假的。可以说是除却他这辈子的母亲之外,唯一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了。也是除她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了。

陆长亭自然就会将朱棣放在最前方了。

这回轮到朱棣愣住了,他都做好从陆长亭口中令人心梗的回答了,谁知晓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大的一个惊喜,朱棣反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毕竟他可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回答。

哪怕是他的下属,他们也多是有家人父母的,而他自己的亲人就更是过多了,于是真正视他为最重要的,没有一人。

现在倒是多了一人了,多了一个陆长亭。

陆长亭抿了抿唇,见朱棣久久不语,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朱棣不会以为他是在骗他吧?

朱棣久久才回过了神。

没有谁不享受被人视作全部的滋味儿。而他对于生活近乎贫瘠的陆长亭来说,还真就成为了全部。

四哥自恋地想着,嘴上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随我去应天府?”

“不想去。不仅仅是因为我放不下安喜和吉祥,”陆长亭顿了顿,“还因为在这里,你是四哥,在那里,你是燕王。”

朱棣一怔,半晌,哑然失笑,“你说得不错,唯有在这里,我才是四哥。”他站起身来,越过了桌面,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你若觉得中都很好,那便在中都吧,等过上几年,你不愿去应天府没关系。”朱棣笑道:“你可以来我的封地啊。”

陆长亭噎了噎。

若是去封地的话,的确他就可以继续是四哥,毕竟天高皇帝远,没有人会去斥责他们不合规矩。

“好。”陆长亭有点微微的心动了,“等几年吧。”等他看着安喜长大一点。

能听到陆长亭松口同意的话实在是不容易,朱棣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而后更用力地搓了搓陆长亭的头顶和脸颊,“两个发旋儿的叛逆小东西。”

“去掉小字,我十三岁了。”陆长亭淡淡提醒他。

朱棣叹了口气,“四哥却是要及冠了。”

“那很好。”只是朱棣及冠之时,他是定然见不到了。陆长亭心底突然间有点儿说不出的惆怅。你花了四年的时间去习惯一样物品,而这样物品却在你适应之后,就立即要离去了。换做谁怕是都会觉得有些惆怅吧。

陆长亭咬了咬唇,道:“四哥何时走?”

“明日。”

“这么快?”陆长亭脱口而出。

“嗯。”他在中都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陆长亭无奈,转过身,突然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朱棣与程二面面相觑,“他生气了?”

程二苦笑,“我也不知。”陆长亭的脾性,不是最难琢磨的吗?

因为早就知晓朱棣会离开,所以陆长亭很早开始,就在为朱棣准备东西了。作为一个风水师,当然他所能送得出手的,也就是风水物了。而这个风水物,乃是他亲手挑选,又加以改良的。

陆长亭翻出了盒子来,然后便握在手中,快步走出去找朱棣去了。

这头有点懵的朱棣,刚准备和程二继续说事,突然就见陆长亭又急冲冲地进来了,连带他的额上都微微渗出了汗,加上陆长亭这张好看的脸,可实在无端教人心疼了些。

“这么急着做什么?”朱棣忙递了手绢给他。

陆长亭接过手绢擦了擦汗,“给你。”他递出了手中的盒子,“加冠贺礼。”

听见这四个字,纵使是朱棣,也不免生出了几分遗憾和难过。他实在是惜才,且与陆长亭之间的感情也远和他人不一样,他想要将陆长亭带走的。

朱棣将盒子拿在手里,打开之后一看,是块玉佩。在见惯名贵玉器燕王眼中,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因而他也没仔细看,只想着是陆长亭送的,便当即佩在了腰间,道:“多谢长亭。”

能从陆长亭这里得到此物,朱棣已然觉得这几年,自己算作没白付出了。

陆长亭盯着他腰间看了会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难以安心,他忍不住出声道:“四哥,你……你要不挂在脖子上吧?”

朱棣一怔,“挂脖子?”

“嗯,放在腰上若是掉了怎么办?”陆长亭一直觉得古人将玉佩挂在腰间很不科学,这多容易掉啊。还有多少做坏事的,都是这样被抓住了把柄。

程二忍不住在旁边道:“小孩子脾气。”

陆长亭不搭理他,就定定地看着朱棣,“四哥,你挂在脖子上吧,藏在衣服里。”

朱棣无奈,问道:“藏在衣服里又是为何?”

陆长亭现在当然不能说,这玉佩有太多的玄机,他只能扁扁嘴,顺着程二的话,装得更孩子气一些,“我送四哥的,不能被别人看。”说完,陆长亭还赶紧补上了一句,“更不能送人!千万不能!”说着,陆长亭双眼还隐隐泛起了水光,他知晓朱棣向来对他这般模样无法抵挡。

程二笑道:“莫不是给主子送了块不好的玉,怕被人瞧出来丢脸吧?”

陆长亭抿着嘴角不说话,眼眸水亮亮的,看上去更招人疼了。

朱棣不得不笑道:“那便依你所说吧。”说着,他就伸手去解玉佩了。

陆长亭微微松了一口气,忙将玉佩抓过来,还伸手捅了捅朱棣的腰,“弯腰。”

朱棣闻言,听话地弯腰低头,陆长亭顺利地将手中的玉佩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还给他塞进了衣领。

冰凉的玉佩贴到了脖子以下的部位,朱棣却并不觉得如何冰凉,相反觉得心底暖极了。

陆长亭这般动作实在太出他的意料了。

“好了,你们说事吧,我就不打扰了。”陆长亭转身便要走,却被朱棣伸手一把拽了回来。

“不说了,走吧,我陪你在城中走一走。”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直接带着他出去了。

程二傻了眼,“……这小长亭还真是,真是会做人!”真能引得主子上心。

朱棣的臂力比之过去似乎更好了,哪怕是抱着如今的陆长亭,也依旧不见吃力,只是陆长亭自己有点儿受不了了,他都这么长一条了,抱在怀里像什么样子?陆长亭双腿勾住朱棣的腰,踹了两下朱棣的屁股,然后朱棣才松手将他放开了。

宅子外的护卫看见这一幕,已经憋不住笑意了。

朱棣无奈,“不如小时候了。”

那时候他也没小到哪里去啊!

朱棣说要陪他在中都走一走,还当真陪他走了起来。

只是一日只有那么十二个时辰,终究还是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朱棣只得带陆长亭回了宅子。

因着明日便要离去,朱棣还特地命人准备了丰富的食物。这一次,也照样温了酒。

陆长亭舔着唇,看着朱棣倒酒的动作。因为知晓陆长亭不喝酒,朱棣便只给自己倒了酒。

陆长亭忍不住道:“四哥,我也要。”

朱棣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给他倒了一杯,随后朱棣心底便蔓延开了感动。想来长亭也是因为他要走了,才会如此吧。

陆长亭从朱棣手中接过酒杯,先舔了舔。

一股酒气直冲脑门,刺激着味蕾和神经。

陆长亭有些怀念这样的味道,便仰头喝了一口下去,喉咙和口腔里顿时都是火辣辣的,说不出的刺激和痛快。

而后谁都没有出声,只平静地用着饭菜,平静地喝着酒。陆长亭初次尝酒,朱棣当然不敢让他喝多了,两杯下肚,他便夺过了酒杯。

此时夜色渐渐沉下来了,屋内点起了烛火。

被夺去酒杯的陆长亭,抬头定定地看着朱棣,朱棣能从他水亮的眼眸里瞥见跳动的烛光,明明灭灭。

朱棣自动脑补出了陆长亭心底的难过。

可实际上,陆长亭是久不喝酒,当真有些醉了,看上去眼睛还明亮着,而脑子却已经迟钝起来了。

“四哥……”他看着朱棣的面容,喃喃叫道。

“我在。”朱棣应道。

“四哥……”

“嗯。”朱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想要安抚住他的悲伤。

“四哥。”

“嗯。”

……

“四哥!”

“嗯?”朱棣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的脑袋掰正了,然后这才发现,陆长亭似乎是……醉了。

朱棣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感情他在这里情感充沛、颇为怜爱地应了半天,却只是应了一个醉鬼的自言自语!

“程二,将此处收拾了吧。”朱棣起身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犹豫一下,他还是将人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主子,您走后,这宅子……”程二不得不出声道。

怕是他们一走,陆长亭便不能住了。

朱棣微微皱眉,唤来了一人,“宅子准备好了吗?”

那人道:“好了。”

朱棣放了心,眉头舒展开,却是没多说什么。他帮着陆长亭洗漱了,很快两人都一块儿休息去了。

朱棣此时倒是有些希望,若陆长亭真是他的弟弟,那他便能以兄长的姿态,强硬地将陆长亭带走了。不过,若当真是他的弟弟,怕是便也不会造就一个陆长亭出来了……

夜渐渐宁静下来,朱棣很快也跟着睡着了。

因为醉酒的缘故,到第二日朱棣离开,陆长亭都未醒来。

等他勉强爬起来,立即就看见自己的枕头边躺了封信,陆长亭拆开来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他便在床上坐了很久。

其实信中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嘱咐他要记得练功夫,记得练字,记得读书,还要记得早睡早起,记得勿要染上风寒……还要记得住在与大夫近的地方,如此若是生病了,还能及时找到大夫……最后便是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