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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就是阴风阵阵吗?长此以往,下人们自然觉得心中恐惧,这一恐惧,便也就会出错了。”

少年道:“没成想到,不过砌个石板,竟也有这样的讲究。”

陆长亭心底还是有些得意的。

若是没有这些讲究,那还要风水师做什么?

“再说那正房。”陆长亭拔腿便往外走,其他人匆忙跟上。他腿短,走在前头,后头的人还得顾忌着步子不能迈大了,免得越过他去。

“你们站在这里看,看那正房的屋顶像什么?”

“不像什么啊。”这是缺乏想象力的程二。

“……”少年抿着唇没说话。

“像……像嘴?”这说话的却是青年。

第014章

不说还好,听他这样一说,众人仔细打量过去,只见正房之上的檐角挑得有些高,加之屋顶本就砌得高,导致檐下落了一片阴影,就像是怪兽,拼了命地撑开大口,嘴角高高牵起,如一个狰狞的笑。

越看越觉得那就像是一张大口。

陆长亭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宅邸风水先讲究一个整体,也就是屋舍、门户,整体要和谐,甚至是环环相扣。还讲究一个适中,房屋不高不低,不大不小,适中为吉。同时还要观形察势,世人都知风水地若有朝案之山,便为最佳。”

不消陆长亭再说个透彻,少年已然明悟。

“可这排正房,便犯了三个忌讳,房屋突兀,难与其它院落成群,屋顶过高,折损生气,且形似大口,会吞什么?吞掉宅子的福运?生气?”少年接口道,他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眼眸越发地亮了。

“正是如此。”陆长亭顿住脚步,指了指跟前紧闭的门,“能否请二爷取出您的宝贝。”

“什么宝贝?”青年刚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迅速打开了屋门,匆忙走进去,最后手中托了一个马的雕塑出来。

少年瞥了一眼,道:“这是有人特地送给二哥,镇邪气用的。”

早有人担忧老宅子有阴气,便特地送了此物。

午,为地支的第七位,同时用于计十一点到一点,也就是午时。一天之中的午时,不是阳气正足的时候吗?午马木雕,取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青年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陆长亭忍不住先看了看少年,少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他是明白了。

陆长亭这才冲着青年一笑,“午时,你怎么不说午夜呢?如此来看,这玩意儿,白日为阳,入夜为阴,你觉得它还有镇邪之效吗?”

青年当然不会吓得丢了木雕,他先是愤怒,愤怒于送木雕的人,而后才是觉得有些丢脸。但是陆长亭那摸笑容,本是带了点儿揶揄,可他那双眼太抢视线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着水灵一动,青年别的就注意不到了。

到这时候,那老瞎子一句话也未说上。

青年也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小子年纪虽小,但观眼眸清澈,出口的话句句都有条理和底气。

再反观老瞎子……孰高孰低,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那这风水如何改?”青年的口吻总算放得温和了一些,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急了些。

“拆!石板密了,你就拆了重新砌,屋顶不好,那也拆了重新盖,便和那后墙一起砌好了。木雕,你可以埋了,也可以卖给道士。”陆长亭说得轻松。

青年皱了皱眉,心说这中间也没个具体的标准啊。

少年恰时地出声了,“既如此,不如请长亭暂住此处,待与前来翻修的匠人协定之后,再行离开?”

陆长亭摇头,“需要时请我过来便是,我已在城中租了屋子,我今日便是要过去的。”

程二在一旁道:“退了便是!此事我便能办妥!”

陆长亭斜睨了一眼程二,又瞧了瞧那少年。他怎么觉得有种,对方早就在此处等着了的错觉?

陆长亭倒也没犹豫,有吃有喝有住,他自然不会挑剔,于是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青年反倒有些局促了,早知他便先一步邀请了,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之前的颜面和表现。

既然屋中的问题已然找出来了,那青年当即黑着脸,命人将老瞎子赶出去了。老瞎子离开时,踌躇了会儿,频频回头来看陆长亭,但陆长亭却没有看他。

待他一走,少年便亲自领着陆长亭前往宾客居住的地方,也正是他进门后所看见的那一排倒座房。

少年一边同他往前走,一边道:“长亭不说说荷池?”

“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水主阴,换池水,重新栽种些有生气的植物便是。”陆长亭说着,忍不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用脑易困乏啊,何况他现在还是个十来岁的身板呢。

少年低头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在打过呵欠后,眼角都微微泛起红了,眼睛也盈满了水,活像个小兔子一般,哪里还有刚才那样的威风?少年忍不住笑了笑,顿觉对方骨子里还是个小孩子。

少年送着他入了屋子,告知陆长亭用饭的时分,方才离开。

这屋子干净得很,被褥也都是新的,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好住处了。

没一会儿,下人送来了热水和新的衣物。

连衣裳都是备好的?

陆长亭忍不住挑眉。

一桶热水倒是正好戳中了陆长亭的心。

在从前那破屋子里,要洗个澡实在不容易,但陆长亭毕竟不想做乞儿,便想尽办法也要烧水出来,夏日便是用凉水对付。

能随时随地地洗上澡,对于如今的陆长亭来说,便是一种向往了。

他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衫,泡进了水桶之中。

当热水将他包裹住之后,陆长亭忍不住闭上了眼,近乎瘫软在了木桶里。

不知不觉间,陆长亭便放下了心底的烦扰和担子,就这样迷糊地睡着了。

待到傍晚时,那头的人等不到陆长亭来用食物。

少年带着下人一起寻了过来。

谁知推开门一瞧,陆长亭还泡在水里头,尽管姿势别扭,但还睡得正香。

这模样,倒更像是个小孩儿了。

下人见状,忙上前去扶。

但是泡得久了,皮肤有些发皱,加之陆长亭皮肤又嫩又白,下人才刚抓上他的手腕,就见他手腕上红了一圈儿。

少年微微皱眉,挥退下人,上前低声唤道:“长亭,长亭……”

陆长亭睡得迷糊,勉强撑开了眼。

少年见状,便随手拿过衣袍裹着陆长亭,将人抱出来了。

陆长亭身形轻巧,没费什么力气。

就是等陆长亭醒过神来的时候,浑身凉飕飕的,他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结果一抬头。

他和少年大眼对小眼。

陆长亭脸皮再厚,也抵不住这个时候羞耻地弥漫上了两抹绯色。

……我怎么就在木桶里睡着了!

此时陆长亭满脑子都是,少年像抱小孩儿一样,将他从水里给抱了出来。

想着想着吧,“阿嚏——”陆长亭还是没憋住,打了个喷嚏,口水有没有喷少年一脸,他就不知晓了。

陆长亭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会儿他的眼圈看上去更红了,眼睛水汪汪的,就跟下一秒便要溢出眼泪来似的。

少年没忍住,摸了下陆长亭的头。

陆长亭:“……”

第015章

少年并不觉尴尬,他神色自如地收回了手,道:“怎么在桶中睡着了?当心受寒。”

陆长亭嗓子有些发痒,他拢了拢身上罩着的衣衫,“我想……我已经受寒了。”本来他觉得尤为的尴尬,但少年面色波澜不惊,若是他再揪着不放,那就显得太大惊小怪了。

出于礼节,少年转过了身,让下人退了出去,低声道:“该用饭了,长亭快些穿好衣裳吧。”

陆长亭“嗯”了一声,还满满都是鼻音。

他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套好衣衫,系带子的时候还总觉得自己系错了。

因为受凉,陆长亭手脚都有些发软,穿好之后他也懒得再去整理了。

少年半天都没听见动静,背着身问他:“可穿好了?”

“嗯。”

少年听见应答,方才转过身来。

这一转过身,少年就愣住了,他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近日来陷入低谷的情绪,陡然间被一双手拔高了。

陆长亭一脸懒惫,眼睛倒是睁得大,只是里面满满都是困倦,再看他身上的衣衫,穿得乱七八糟,皱巴巴地团在了他的身上。视线再往下一扫。

两条腿,白嫩嫩,光.溜.溜。

裤子哪儿去了?

陆长亭此时还毫无自觉,他指了指门,问:“我们现在过去吗?”

“不行。”

不行?陆长亭的脑子慢半拍地转动着,“为什么不行?”事实证明,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浆糊,转也转不动。

少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腿,“你的裤子哪儿去了?”

陆长亭浑身都发着热,这时候听少年一说,他才骤然瞪大眼,顿觉胯.下生风,小萝卜似乎都跟着抖了两抖。

陆长亭赶紧转身去摸床上的裤子,然后撅着屁股开始往腿上套。

少年在后头看得哭笑不得。

这骨子里不仅是个小孩儿,这还是个三岁小孩儿啊!

陆长亭穿好裤子,直起腰,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他这样的人是生不起病的,因而也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哪时出状况不好,偏偏在此时出状况!陆长亭都充分感觉到,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现在就如同看个的小豆丁一样。

还是那种不会自理,蠢得晕头转向的小豆丁。

陆长亭绷着脸,转过身来,企图挽回一点最后的气势和颜面。

诡异的寂静在屋中蔓延开。

少年伸手搭在了他的衣结上,口吻温和,与之前冷酷的模样大相径庭,“系错了。”少年说着,微微弯腰俯身,纤长的手指在陆长亭的衣衫上翻飞,没一会儿就给整理好了。

陆长亭再一次认识到了个子矮的悲哀。

得亏陆长亭脸皮厚,跌了一次脸,再跌一次也就不算什么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因为发热而脸颊越来越红,看上去就像是害羞极了。

之前他的模样多么小大人,多么有气势,这一刻脸红的模样就具有多么大的反差。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少年伸手去牵住了他的手,等牵上后,少年自己都是一愣。

他还真不自觉拿对方当小孩儿了。

陆长亭这会儿正晕得厉害,也就不计较牵手不牵手了,有个依托可以靠着,陆长亭觉得自己脚下都稳了不少。

这么一折腾,他们到正厅去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

那青年和程二,目瞪口呆地瞧着少年牵着陆长亭进来了,陆长亭还脸红红,眼底泛着水光。

程二张大了嘴,“这还是小长亭么?”是那个特别记仇,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狡猾又聪明,气势还像模像样的陆长亭么?这牵着的是哪家小孩儿啊?

青年受到的冲击也有点大。

若是这时候有恋童癖一词,他定会朝着少年投去怀疑的目光。

“他有些受凉,先吃了食物,再请个大夫上门吧。”少年一边低声道,一边将陆长亭往桌边带。

陆长亭就挨着少年坐了下来。

青年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发挥的时候到了,忙唤来小厮,让他请大夫去了。

陆长亭环视一圈正厅,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个宅邸,下人却这样少?除了门口守卫,程二,以及小厮,和抬水来的两个下人,别的陆长亭竟是都未见到了。而且这里连个丫鬟都不见。这可实在稀奇了!

青年开始动筷之后,众人方才开吃用饭。

饭桌上青年寻了些话题,如打探陆长亭的信息。

“你叫陆长亭?”

“嗯。”陆长亭头也不抬地吃着,他手软得很,抬筷子夹菜都觉得没力气,也就干脆专注面前的菜和碗里的饭了。

“你几岁了?”

“你猜。”

“你小小年纪就能为人瞧风水了,你父母是道士?”

“不是。”

……

哪怕陆长亭态度冷淡,也丝毫没有折损青年的热情。

少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在注意到陆长亭没法儿夹菜以后,他才顺手取新筷,给陆长亭扔了点食物进碗里,真跟投喂兔子差不多。

陆长亭碗里突然飞来了菜,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青年。

青年还在好奇地问他话,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道:“让我猜猜你们。”

青年来了兴趣,“好,你说。”

“你们是从应天府来的,家境很出众,如此年轻,为何回到老家呢?因为你们的长辈遣你们过来的,为了什么?为了磨砺你们?你们家教应当甚为严格,有严父、有慈母。你们还有其他的兄弟,应该是同你们一起过来,他们去看老房子了,所以暂时没有归来。而这里并非你们的老宅,只是在你们来之前,临时买下翻修的,可是如此?”

青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面上带有笑容,但那抹笑容却有点儿冷,“你怎么知道的?”

陆长亭仰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掺杂着“你是不是傻”的情绪,他脱口而出道:“算的啊!”

“当真有这样神?”青年眯眼。

少年抬手戳了戳陆长亭的脸颊,一戳一个红点,“是不是烧迷糊了?”

陆长亭瞪大眼,“你才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