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体系

金瓶掣签制度不止受用于达籁、班婵,章嘉、哲布尊丹巴等呼图克图大喇嘛,以及其他一些上层大喇嘛。

在满清时期,接受呼图克图称号的上层大喇嘛活坲,都得进行金瓶掣签筛选活坲,完成转世。

巅峰时,包括漠南,漠北,青海,四川,西臧等地,格鲁、噶玛、宁玛都多个教派,共有146位。

余下的活坲不过局限于一寺之地,无法扩充影响,故而清朝允许其私底下转世。

毋庸置疑,使用金瓶掣签制,杜绝大喇嘛们来自大贵族家庭,是有利于中央集权的。

但对于朱谊汐来说远远不够。

所以他还加上了寺庙的归寺庙,朝廷的归朝廷。

杜绝宗教涉政,保障中央集权。

太子在高原大刀阔斧地改革,准备塑造一批中小地主,自耕农,那么把两位大喇嘛留在北京几年,对其是有利的。

五世达籁不愧是迎固始汗的政治人物,立马体察到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有意整合臧区?”

“不止!”朱谊汐干脆道:“蒙古高原也同样如此。”

第巴罗桑图道则目光凝聚。

“大喇嘛制定的坐垫条例,朕是大致认可的。”

“西臧地区的教务,可沿此而定!”

朱谊汐看着这位大喇嘛,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果然,他神色缓和了许多。

所谓的坐垫条例,可以看作是达籁喇嘛所出的政治拉拢。

活坲作为一个本身就超越凡俗的等级,自然也存在地位高下之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举行大法会时,哪位活坲最高处,哪位活坲位置靠边?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都需要用活坲间的等级,来进行排序。

格鲁派虽然此时一家独大,但鉴于之前教派之间的倾轧,不得不做出妥协。

也就有了坐垫条例。

能用五层坐垫的,只能是达籁。

用四层坐垫的,分配给了萨迦派,即萨迦法王和萨迦孜东寺的寺主。

原因是萨迦派曾在元朝时期,扮演过执政教派的角色。

即便此时,萨迦派已失去了执政权柄,但作为萨迦班智达、八思巴的后裔,萨迦法王的人望依旧不容小觑。

用三层半垫的,给了达隆活坲(达隆噶举派)、噶玛巴(噶玛噶举派黑帽系)、夏马巴(噶玛噶举派红帽系)。

达隆噶举派在元时名震四野,另外,在格鲁派创立之初,达隆噶举派曾给予很大支持。

而即使迫害格鲁派的噶举派,也受到了隆遇,不得不说达籁的政治智慧。

像是班婵,甘丹赤巴这样的格鲁派二三号人物,以及其他小教派的顶级活坲,则是三层垫。

即便说班婵是阿弥陀坲的化身,达籁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但政教地位上,达籁才是第一,是格鲁派执掌者。

之所以如此,因为达籁地位比班婵早了近百年,嘉靖年间就已经有了转世体系,班婵则是固始汗时期才有转世体系。

要不是四世班禅是五世达籁的老师,还不一定有转世呢!

“不过,在朕看来,还需要进行一番修补,更加体合世情!”

达籁知道自己高兴早了,只能苦笑道:“陛下有何要求,不妨言语,贫僧自当取用。”

朱谊汐矜持一笑,吐露出了对满清时期噶厦政权改易后的活坲五等体系:

即,“班婵“、“达籁”为超等,凌驾一切活坲之上。

“呼图克图活坲”为一等,如漠南章嘉活坲,漠北哲布尊丹巴。

“措钦活坲”指措钦殿拥有座位,其为三等。

“赤哇哲古”(担任过格鲁教主职位的转世活坲)为四等;

“堪布哲古”(“扎仓活坲”)为五等,指的是担任过堪布职位,后被追认为转世活坲。

可以简单的理解,扎仓活坲是一寺之主,措钦活坲管理数个寺院,呼图克图则是一片地区寺院。

班婵和达籁则影响整个格鲁派,管理所有的寺庙。

原本还有个高等的摄政活坲,但被朱谊汐改了。

第巴是在达籁成长前,代其掌宗教权力和政务权,掌握实权,达籁成为傀儡。

但准噶尔之乱后,被乾隆废黜。

但达籁成长的空窗期必须要有人掌权。

所以满清代以摄政活坲代掌教权。

政治上,则在康熙六十年,设立噶伦联合执政,即噶厦制,由三俗一僧主持噶厦掌政权。

这也是噶厦政权的由来。

当然了,如今进行改革,噶厦那一套自治体系自不被采纳,而是以行省制代替。

顶多进行一些修补。

“两位大喇嘛,以及呼图克图,必须经过朝廷批准,巡抚,或者总督的见证,执行金瓶掣签。”

“而措钦、赤哇哲古二等,三等活坲则必须经过两位大喇嘛派遣的手下见证主持金瓶掣签。”

朱谊汐郑重其事道:“这是根本,不容置疑。”

达籁与第巴罗桑图道对视了一眼,才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自然!”朱谊汐轻笑道:“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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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他当然知道不能步步紧逼。

实际上,朱谊汐对于第巴这样的总领大管家制度也是不满,设立委员会代掌其权自然是要做的。

不过作为政治家,徐徐图之的道理他是懂的,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第巴罗桑图道与达籁商议到半夜,最终还是决定妥协。

其中固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情况,但实质上却是达籁的权力几十年依旧受到和硕特汗国的制衡,没有大权独揽。

如今顶多回到从前而已。

罗桑图道走出房间,他看到月明星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场改革,对他的权利削弱最大。

“第巴阁下,请跟我来,陛下召见!”

罗桑图道眉头一皱。

“陛下!”罗桑图道躬身行礼。

“我决定对西臧的贵族重新册封,施行中原的贵族体系。”

朱谊汐兴致盎然道:“达籁与班婵的家族,将会受封侯爵,而第巴,你也会受封为伯爵,成为世袭的贵族,拥有自己的名号。”

“你的家族子弟,将会拥有入官权力,同时享有尊贵的地位。”

罗桑图道是达籁身边的却本(掌管讲经、供养的宗教官),之后才得以为第巴,哪是什么贵族,更别提庄园了。

所以罗桑图道一愣,心里立马有了决意,他恭敬地跪地:“您需要我做什么?”

“太子查抄了琼结巴家族,你需要安抚达籁,封其为世袭侯爵,重新划分土地庄园,这是我的条件!”

朱谊汐头疼道。

他没有想到太子的胆子那么大,杀鸡骇猴没什么,你把达籁的老家抄了,这只鸡也太大了,这不是逼人家达籁反抗吗?

简直与李自成抄吴三桂家,然后让吴三桂投降一样的,招数太低下了。

罗桑图道一愣,咬着牙应下,只是道:“陛下,大喇嘛当初迎固始汗入臧,待其死后又一举夺权,不容小觑。”

“至少要留大喇嘛在京三年。”

“自然!”对于这样引狼入室,又关门训狼的人物,朱谊汐从来不会小瞧,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见面。

待其走后,朱谊汐却心中叹了口气:“一切的手段,都敌不过时间。”

“太子啊太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彻底改造西臧吧!”

接见完两位大喇嘛,朱谊汐又见了康国诸将,以李来亨为代表的防御使们。

这群事实上的节度使,此时在北京城却是低调异常,没有什么桀骜不驯的样子。

朱谊汐很是满意,按照之前的允诺,授予了李来亨汀州侯,食邑四千户。

余下的诸将多为子爵,男爵,只有寥寥数人才是伯爵。

李来亨一家抵达北京不久,朝廷就给他安置了一套四进院子。

虽然老旧了些,但相较于在康国,仍旧是富丽堂皇了。

“瞧瞧,一看就是黄花梨的。”妻子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不停:“这布料,是苏州的,穿在身上真体面,又舒服。”

李来亨则端坐着,没有言语。

此时他心情复杂。

作为李过的义子,时隔二十多年向朝廷投降,又获封显爵,着实让他心绪难宁。

二十岁的儿子则魁梧的很,看着老爹这样,忍不住道:“爹,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李来亨撇嘴道:“只不过把那些黄金白银给换成了丝绸家具,没什么两样。”

“在京城,咱们这样的,得缩着。”

“那也比康国强。”妻子则喜滋滋道:“吃的穿的,这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爹,康国迟早是要亡的,放宽心吧!”

这时候,璟国公高一功前来拜访。

面对这位昔日的闯王小舅子,李来亨不敢放肆,只能屈步而迎。

“高兄!”

他是李过的义子,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他是李自成的孙子,而高一功是小舅子,辈分差了太多。

李来亨只能喊了一句高兄。

“来亨啊!”年近五十的高一功,看着四十岁的李来亨,颇为感慨。

他当年可与李过玩的甚好。

“别那么见外,我还是希望你叫我一声叔。”

“高叔!”李来亨只能闷声道。

“到了京城,你也莫要害怕。”

高一功拍了拍其肩膀:“时间还长着呢,你也还年轻气壮,立下功勋也不远。”

“陛下是宽仁之君,心胸宽广,对于降将也从不吝使用,我不就是国公了吗?”

“有我撑着,谁敢欺负你?”

“好日子在后头呢!”

听得这话,李来亨心头一暖。

……

此时,随着冰雪融化,北方各地也迎来了春天。

札布汗河流域也活跃起来。

作为昔年札萨克图汗部的汗帐所在,这里有喀拉泊、阿拉克泊两片湖泊。

再加上札布汗河连同了北边的吉尔吉斯湖,使得札布河流域立马就春暖花开,生机勃勃。

而一座雄城,也渐渐有了雏形。

巴音作为杜尔伯特部的首领,过完艰难的冬天后,他试探性地南迁,想要来到这片水草丰满之地,给瘦骨嶙峋的牛羊补充肉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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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里没人,那么自然就是杜尔伯特部的应许之地,强盛指日可待。

五百余帐的部落刚抵达科布多河不久,就被一只五百来人的骑兵包围。

“你们是哪里的?”为首一人纵马而立,穿着铠甲,身后的骑兵虎视眈眈,锋利的武器让一众汉子们胆颤心惊。

巴音撇了下身边的这几百牧民,恐怕人家一个冲锋,就足以让整个部落消失了。

在草原上,铠甲和铁器,是制胜的关键。

只需要一百铁骑,就足以让杜尔伯特部灭亡。

“尊敬的头领,我们是杜尔伯特部的。”巴音走上前,恭敬地行礼:

“我们以为这里是无主之物,只不过是无意的经过而已,还望您见谅。”

“我们愿意送上赔罪的礼物!”

“礼物?”男人冷笑一声:“这里已经是梁国所在,受命于大明皇帝谕旨,整个札萨克图汗部都将隶属于梁王。”

“请随我去觐见吧!”

“梁王?”巴音失声道。

“不,是梁国相。”

旋即,整个部落的青壮们被带走,一百多里路后才到达了一座刚打好地基的城池。

不远处,浓烟滚滚,大量的石炭被投入到砖窑中,准备炼制砖石。

大量的原木摆落一地,工匠们随意施工。

整个工地上,不下两千人在施工。

营帐中,夏完淳埋首于案牍间,见到男人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第几批了,多少人?哪一部的?”

“第三批了,杜尔伯特部的,只有五百来帐。”

“不少了!”夏完淳舒了口气:“老规矩,青壮劳动力来修城,老弱去放羊。”

“告诉他们,不让他们白干,包吃住,一个月一毫钱。”

“是!”

夏完淳揉了揉太阳穴。

作为绍武四年的状元,他的升官速度自然是极快。

不到三十七岁,就从正五品的知府(原四品),跃迁至从四品的参议,前途一片光明。

去年则被皇帝点了将,担任起了梁国相。

在这大草原上过了一个冬天,可谓是煎熬。

绍武二十三年来了,他将要面对的是建立梁城,以及重新恢复札萨克图汗时期统治秩序,然后改造为大明体系。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极其考验政治能力。

“不过三年罢了,某一定会让梁国屹立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