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贼议和?”
襄阳府的议事大厅中,华丽而又宽阔地面上,铺就着苏绣地毯,纹路清晰而又美丽。
一座半躺式的长椅,坐北朝南,棉垫安置其下。
两列,各有数个座椅,伴随着桌子,左右并齐,相对而坐。
豫王正坐其长椅上,靠着抱枕,软乎乎的棉垫让人舒适,他捧着茶水,颇为诧异。
一旁,承奉司羊乐端着茶壶,为殿下及大臣们倒茶添水,勤快的很。
左边,赵舒嘴角含笑,正襟危坐,自信而又端正。
相对而坐的,则是豫王府左长史张慎言,姿态端庄,举措得当,施施然,气势上不落下风。
而阎崇信、冯显宗二人相对而坐,目不斜视。
在敬陪末座的,则是搜讨科的孙长舟,他面色严肃,认真地看着豫王殿下的神色,时刻准备起身应答。
他当然明白,自己能够位列其中,就是情报上有帮助。
赵舒、张慎言、阎崇信、冯显宗,此四人乃是幕府重臣,身负重任,职责分工明确。
“闯贼暗中派遣人过来,言语的是停战议和。”
赵舒抬头,轻声道。
“停战?议和?好玩好玩!”
豫王笑了起来。
张慎言一动,拱手道:
“殿下,朝廷那边正商议着借虏剿贼,估计是闯贼被建奴打狠了,生怕咱们两面夹击,所以提前准备议和,专心对付建奴。”
“简直是与虎谋皮,愚不可及。”
赵舒闻言,皱眉道:“这与两宋联金抗辽,联蒙灭金,如出一辙。”
张慎言神色有些不悦,毕竟南京朝廷是他的上家,多少有些不舒服。
“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想法!”
豫王倒是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他们做他们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互不干扰。”
“不过,与闯贼议和倒是可以,只是须得暗中进行,不得被人察觉,以免产生麻烦。”
“是!”赵舒点头,其中的麻烦不言而喻,肯定是南京朝廷。
“殿下,闯贼手中有大量的金银,而咱们手中有许多东西是他们需要的,正好互相合作。”
阎崇信忙拱手笑道。
“你是说互商?”
朱谊汐目光一凝,随即道:“罢了罢了,只要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都与他交易吧!”
“臣下省得。”阎崇信忙应下,带着喜色。
“对了,之前的走私生铁案,如今也可以收网了。”
豫王振奋精神,带着笑意道:“如今应该有不少人落网吧!”
“殿下,大小商贾二十余家,都是地方上的士绅撑腰,其总资产超过百万两,可谓是胆大包天。”
阎崇信愤慨道:“将这些人收网抄家,能得不少钱财。”
朱谊汐点头:“钓了几个月的鱼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对了,南京朝廷那边,最近还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孙长舟说的,众人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孙长舟忙不迭站起,他的身份,可不能同这些文臣一样坐着说话,随即,不紧不慢道:
“启禀殿下,南京最近好生热闹,先是和尚冒领亲王,又是假妃入狱,如今,又弄出个假太子南渡,南京城人心惶惶,猜测无度。”
“哦?细细说来!”
八卦一出,谁都来了心思。
孙长舟见此,这才陆续说道。
首先,乃是和尚叩宫阙,冒充宗室,企图捞取好处,结果被识破。
接着,一个中年妇女,自言是弘光皇帝的妃嫔,有说藏着皇子于民间,可谓是详略得当。
直接被弘光皇帝入狱,活活饿死。
最后,这是一名青年,假冒太子,甚至在杭州欣赏花灯,在整个江南闹得沸沸扬扬。
假太子被囚禁后,东林、复社一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他们四处煽风点火,痛骂朱由崧昏庸无能、帝位不正,指责马士英结党营私、专横弄权,为北来太子鸣不平。
甚至,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也上书明辨真假。
最后,三堂会审下,还是大学士王铎明辨出其为假太子,打入监牢。
“那假太子为何人?”
豫王听着津津有味,他当然明白,这三大案,就是东林党人为了动摇弘光皇帝的正统地位,捏造出来的案件。
宗室、私德、帝位序承,一步步的打压,动摇,发动舆论攻势,从而扶持潞王上位。
尤其是最后的假太子案,历史上,更是促进了左良玉兵谏“清君侧”,内忧外患下,弘光朝廷灭亡。
“其自言乃是驸马王昺的侄孙王之明。”
“勋贵之后,难怪能将太子一事述说的明明白白。”
朱谊汐笑了,马士英的专权,促进了东林党的荒唐举措。
如今,没了左良玉,东林党人又将说服谁兵谏呢?
肯定是江北四镇之一。
“密切监视南京,其一举一动,三日一报。”
朱谊汐沉声道。
“遵命!”孙长舟应下。
“国家不靖,妖魔鬼怪乱出。”
豫王摇头叹道,满心的感慨。
这话也只有他能说,其他人也只能腹议。
与幕府的其他人不同,张慎言倒是更加看重朝廷,他不由得说道:
“朝廷几为马、阮掌控,乱作一团,殿下何不在朝中选择支持一派,然后了解消息,影响朝廷,也能有个帮手。”
对于传统的士大夫来说,大义的名分,几乎是能决定一切。
所以,张慎言就向豫王建议,扶持一派当做传声筒,影响朝廷,甚至控制朝廷,从而匡扶大明。
幕府的文臣们,资历太浅薄,所以更倾向于自立,对于南京朝廷兴趣不大,甚至是厌恶。
“除了马、阮,不就只有东林党吗?”
赵舒轻声道:“东林党多为伪君子,先帝不喜,贬斥入南京,不曾想,如今连寥寥数人的马士英也打不过。”
这话就有点覆盖过广了。
“除了东林党,朝廷也就没别的了。”张慎言无奈道:“内阁中有些掣肘,总比没有强。”
“那就支持些许吧!”
朱谊汐倒是被说服了,南京朝廷再烂,也不妨碍他捞取好处,到底是南方各省承认的朝廷。
“名义上的支持可以,其余的,如兵谏什么的,就莫提。”
豫王一脸认真道:“寡人依旧对朝廷赤胆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