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丁宫现在却因为曾建辉与宇文拔都的挖角事件导致连维持现状都很困难,何况是成倍成倍地增长扶植面积,更何况齐党与海右会处于对立立场。
因此大家只能在丁宫那里吃了闭门羹,偏偏与海右会进行农业上的合作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也可以说是齐党的核心利益,现在柳鹏的答案对于亓诗教更是意外之喜。
因此亓诗教当即问道:“记账?”
而柳鹏也当即答道:“没错,记在北海钱庄的名下,头一年可以不要利息,有了收获再慢慢还清本钱,第二年和第三年由海右会提供贴息补助,同样是秋后再还本。”
亓诗教听不懂柳鹏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第一时间就明白柳鹏提供了极大的优惠,甚至足以弥补旧齐党因为取消优免政策带来的大部分损失。
当然只有旧齐党才能得到这样的特殊,旧齐党之外的西三府缙绅是得不到这样的特殊照顾。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觉得心满意足,连声说道:“柳少,那我得多说一句,如果可以记账,能不能格外照顾一下莱芜县?”
亓诗教是莱芜县人,虽然莱芜县是以工矿立县,但是跟其它地方一样,莱芜的工矿开采在有明一代同样遭受到近于毁灭性的摧残,莱芜县民不得不严重依赖农田上的产出,而柳鹏当即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当然没问题!亓先生让我多照顾一下莱芜县,我哪有不答应的底气!”
对于亓诗教来说,这是一次满意的谈判,他觉得自己的大部分条件都得到满足了,完全可以跟旧齐党交代。
只是对于袁可立来说,这却是一次极其失败的谈判,他不得不亲自来找柳鹏:“柳少,听说您见过了亓诗教?”
“是啊!”
亓诗教带旧齐党加入海右会这件事本来就藏不住,柳鹏也觉得袁可立这两年跟自己合作得十分愉快,因此就直接和盘托出:“自此以后我海右会又多了一员大将。”
袁可立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不由十分郁闷,不管是齐党还是海右会都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即使是山东巡抚与山东巡按御史都不敢得罪他们,一旦他们联手起来恐怕连山东巡抚的命令都出不了济南城,而现在亓诗教带着整个齐党彻底投靠柳鹏,那么朝廷在山东又失了一城。
因此袁可立不由苦笑了一声:“柳少,你现在把亓诗教与齐党接收过来恐怕是要犯忌讳了,恐怕东林与赵南星会把您视作死敌!”
袁可立并非东林党人,但是他与一部分东林干将的关系尚属良好,而柳鹏当即笑了起来:“我现在就是东林死敌啊!赵南星更是赏了我一个总兵官。”
只是接下去柳鹏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不担心东林也不担心赵南星,我担心的是东林倒台以后,我们到底该如何善后,听说京师有数千净军,所以亓诗教先生加入海右会,对我来说天降甘霖!”
袁可立不由听得口瞪目呆,好一会才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柳鹏在与亓诗教谈判的时候已经谈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亓诗教只考虑齐党的利益得失,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袁可立却敏锐地听出了柳鹏的弦外之音:“柳少是担心东林恐怕不长久?”
只是袁可立话刚出口就已经在郑重考虑柳鹏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很快就觉得柳鹏说的很有些道理。
以东林现在斩尽杀绝追杀到头的势头必然不能长久,可是东林若是不能长久秉政,那接下的朝局应当如何收场。
他原本就是真正的聪明人,柳鹏稍稍一提醒他就倒了一口冷气,然后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来:“魏阉!”
现在东林党是斩尽杀绝追杀到底,连亓诗教这样没有劣迹却跟东林有过历史恩怨的在野官员都被东林党彻底打倒还要踩上一万只脚,那么如果柳鹏不肯收容这些残兵败将的话,那么不管是齐党、浙江、楚党还是其它利益团体最终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那就是投奔阉党!
魏忠贤本来就是羽翼已成在朝中不可一世,甚至直接掌握了一支由宦官组成的净军,即使是王振、汪直、刘瑾都没有这样的先例,若是把各路残兵败将都收容下来那肯定会发动全面反攻,可是万一东林完败于阉党之手,那恐怕朝局就要不堪设想了。
一想到这一点,袁可立甚至忘记了向柳鹏兴师问罪,他不由说道:“那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啊,柳少这么一闹,朝廷会怎么看您啊!”
柳鹏倒是坦率得很:“我本来就不在意朝廷如何看待我,何况朝廷是怎么看待我,袁抚院还不清楚吗?”
柳鹏这么一说,袁可立还真不好意思起来,前次封赏的问题上确实是他亏待了柳鹏。
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全州抚治的事情没办成还逼得柳鹏接收了海北镇总兵官的武职,让他总觉得愧对柳鹏,因此袁可立不由苦笑了一声:“那行,我支持你好好闹一闹……哎……”
袁可立一脸气苦,好一会才说道:“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
柳鹏却是笑道:“有什么看不下去的,我还指望着抚院大人帮我争一争尚方宝剑!”
现在柳鹏是挂平虏前锋将军印,已经有了开府专杀的资格,但是没有尚方宝剑在手他只能开府专杀却不能便宜行事,因此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接受海北镇总兵官这个位置,这把尚方宝剑却是一定要拿到手。
只是袁可立却是郑重其事地问道:“柳少,我倒是问一句,万一东林倒台,您到时候准备怎么安排?”
柳鹏却是摇了摇头说着:“怎么办?凉拌!天塌下来总有个大的顶着,既然连东林党都顶不住,我又有什么办法对付阉党!”
袁可立却是明白过来了:“所以柳少才把亓诗教与齐党接收过来,不然一旦朝廷有变,登莱根本无从应变!”
现在海北镇与东林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一旦东林倒台,即使海北镇与东林之间继续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柳鹏却可以从容地在东林与其它团体的残兵败将中选择可用的棋子。
而且袁可立想得更深远一些,到时候如果阉党真要独掌朝政,普天之下也只有海北军有资格对抗阉党,而且与魏忠贤直接掌握了净军这么一支特殊武力,与王振、汪直甚至刘瑾都完全不同,一旦阉党独掌朝政,到时候大明真将不堪设想。
他袁可立与东林党、孙承宗都有矛盾,但纯粹只是利益冲突与历史恩怨,不是无法缓和的根本矛盾而已民,但他身为读圣贤书的进士官却绝对与无法无天的阉党势不两立,有着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到时候天下仁人志士真正想要对抗阉党的话,就象今日对抗建奴一般,只有他袁可立才能完成与海北军穿针引线的工作,一想到这一点,袁可立当即笑了起来:“柳少考虑得果然深远,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袁可立是登莱巡抚,可以说是海北镇的顶头上司,很多事情如果得不到袁可立的配合就没法办下去,柳鹏当即一脸笑意地说道:“袁抚院实在过奖了,这件事恐怕只有借重袁抚院才能办得顺利,毕竟您可是堂堂登莱巡抚。”
袁可立听到这也是十分得意,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堂堂登莱巡抚,事实上管辖着登莱与辽南战区,只有他出面才能在天下督抚之间完成串联工作。
因此袁可立当即答道:“柳少这就说得太夸张,即使没我帮忙,柳鹏也能把事情办妥当了,何况亓诗教都带着齐党投靠过来,再不济也有一位我有老乡刚刚过来”
袁可立说的老乡,自然是那位河南来的副榜进士陈庆亮,虽然副榜进士与真正进士是天差地别,但是既然是副榜进士自然有举人功名在身,而且仕途远比普通举人来得光明,他肯过来投靠柳鹏自然代表他个人有些想法。
而柳鹏当即笑道:“陈先生是副榜进士,您是真进士,袁抚院您说说,我是找您这位真进士,还是让他这位副榜进士来滥竽充数?”
虽然知道柳鹏归下对自己这位老乡特别器重,但是柳鹏这么说仍然是让袁可立大笑起来:“柳少说得好,果然是考虑得长远!”
事实上“考虑得长远”纯属是袁可立随口的一句赞语,柳鹏认为自己在这件事只是预作准备,并不是什么长远考虑。
他真正的“长久考虑”却是另一件事。
萧夜有点小小激动,而走在他前面的史钦明也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萧总管,您得注意下,等会找您谈话的不仅仅是柳鹏少与姚厂公。”
作为海北军的侦缉总管,萧夜已经很久没这么激动过,虽然他在山东与辽东的部下都只有三四百人而已,加起来才半个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