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武穆故事

过去他们是金州的统治者,对汉民下手还会有所节制,现在他们不但丢了金州卫城,而且已经没办法在金州立足,自然要利用这次北撤的机会将金州汉民屠戮一净,以免被柳鹏所用。

只是何和礼刚刚说出这话,那后面就有人大声叫道:“皇太极阿哥,何和礼驸额,明国登州别驾柳鹏有请两位到金州城一叙!”

“柳鹏?我非剁了这狗贼的狗头不可!”何和礼怒气冲冲地说道:“有什么好叙的,他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们放过他不成!除非他把我们正白旗的眷属与伤员都归还回来,否则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皇太极敏锐地发现何和礼现在手慌脚乱了。

他是被柳鹏抓住致命的把柄,这一次正白旗至少有八九百名眷属丢在了金州城里,其中大部分是何和礼这一族的,即使不是何和礼族人的眷属,但也跟何和礼一族关系十分亲密。

虽然何和礼自己的老婆孩子没丢在金州,顶多是有一群近亲失陷在城里,但是对于何和礼一族来说,丢掉这么多眷属,他们的日子没法过了,特别是在城里有着近三百名女真少年。

这三百名少年可以说是何和礼一族的将来,在大金国这种野蛮国度,人口是最重要最核心的资源,今天何和礼与皇太极之所以痛不欲生,就是因为损失不仅仅是大量附庸军,而是正白旗的女真真鞑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甚至连白甲兵都战没了六七十人。

对于何和礼来说问题就更加严重了,他损失的不仅仅是大批族人与眷属,他甚至还损失了大半个部族的未来,这近三百名少年以后都能成为部族的真正中坚。

自从七大恨起兵以来,虽然女真大兵胜捷无数,但是损失亦非少数,除了补充一些战场上俘获的人口之外,主要就靠每年成年的新丁补充战损之数,而现在这些少年却落到柳鹏的手里,急得何和礼等一帮部族首领上跳下窜,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金州的这群少年与幼童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一批,很多人明后年就满十六岁能补入牛录了,而现在听到柳鹏要找皇太极与何和礼过去谈判的消息,别说是何和礼,就是杜雷这个努尔哈赤的亲外孙都觉得哪怕冒天大的风险,也要跟柳鹏好好谈,一定要把人赎回来。

如果人赎不回来,那何和礼一族就等于是被打断了脊梁了。

因此看到这些人期盼的目光,皇太极觉得十分为难,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到金州城下跟柳鹏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这又是何和礼一族的集体意志,自己根本挡不住。

过去他是高高在上的四贝勒,正白旗的大小事务可以一人而定,把何和礼这个固山额真当成甲喇额真来用,让他只带个三个牛录镇守金州,可是现在形势完全不一样了。

在金州易手南山大挫之后,皇太极在正白旗内的威望大不如前,现在没有何和礼这个实力派的支持,别说是继续插手镶白旗事务,就是在正白旗内部都是寸步难行。

因此皇太极还是不得不下了决心:“驸额,咱们一起去金州城下,看这小贼能有什么胡语乱语,暂时先留金州汉民一条小命!”

本来皇太极是想这次北撤的机会将金州汉民屠戮一净,省得被柳鹏所用,但是现在既然要跟柳鹏谈判,自然要表现出一定的诚意,所以他只能让金国将士暂时封刀,而是与何和礼带着数十名白甲兵和数百名骑兵一路飞驰,就冲向了金州城下。

只是刚到金州城下,杜雷就大声骂了一句:“好一个奸贼,有本事下来跟我们女真兵决一胜负,缩在城里暗箭伤人这算什么意思!”

皇太极的脸色也难看极了,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金州城头已经挂了上百颗人头在那里示众,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人头都是建奴真鞑,而且大多数都是失陷在金州城内的八旗伤员。

这只是这次战役斩级中的一部分而已,斩级真正的大头还在南山之上,根本还没有整理出来,但是即使如此,皇太极的脸难看极了。

而是更让何和礼、杜雷与白甲兵愤怒的是被押上城头的男男女女,那都是正白旗的眷属,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他们的妻子与女儿,现在都成了龙口军的俘虏被押上了城头。

杜雷暴跳如雷,大声骂道:“柳小贼,有本事就下来决一胜负,拿我们老婆孩子示威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只是想杀人罢了!”

柳鹏直接就站了出来:“你既然对柳某不敬,那么柳某也给你一个下马威!”

“杀!”

伴随着柳鹏一声怒吼,金州城头已经是鲜血喷涌,十几颗人头落地,现在杜雷气得快掉下马来,却不敢多说什么。

他看得很清楚,虽然现在杀的倒不是正白旗的眷属与伤员,只是一些俘虏的汉官与汉兵而已,但是柳鹏这么丧心病狂,搞不好下一次就把正白旗的眷属与伤员拉出来试刀了。

这人就是一个疯子!

而何和礼也觉得柳鹏太狠毒了些,但是就是因为柳鹏这么丧心病狂,所以正白旗现在才会居于下风,现在只能由他站出来跟柳鹏谈判:“柳别驾,正白旗固山额真何和礼在此,您找我有要事相谈,不知是何事?”

柳鹏却似乎没把何和礼放在眼里:“固山额真?官倒是不小,可惜你说了不算,皇太极在哪里!”

皇太极面色铁青,他死死地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有夺妻之恨的明国将领,并把这人的容貌记在心底,哪怕以后再见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以后的事情,他也会记住这个丧心病狂的汉人。

这不仅仅是夺妻之恨,皇太极觉得自己与柳鹏之间的仇恨超过了夺妻之恨一百倍、一千倍,但是他突然变得笑容灿烂起来:“柳别驾,小王在此,不知柳别驾找我等来,是不是相商国家大事!”

说到这,皇太极就笑呵呵地说道:“柳别驾在明国是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万历四十三、四年,柳别驾在山东活人千万,辽东海运又是柳别驾,而今日敢在辽东能与大金国拼死厮杀到平分秋色的地步,只有柳鹏柳别驾您一人而已!”

皇太极直接就把柳鹏捧到天上去了:“论军功之盛,辽东经略、广宁巡抚不及柳别驾十分之一,别驾绝对称得上天启朝的岳武穆,可是别驾只懂作事,不懂作人啊!”

“怎么叫只懂做事,不懂作人啊!”柳鹏笑了起来:“女真为中国大敌,我为中国尽一分心尽一份力。”

皇太极当即侃侃而谈:“柳别驾可以说是当世岳武穆,可是别驾难道忘记了十二道金牌,忘记了风波亭!别驾武功之盛当世无双,不知道明国有多少狗官在对别驾虎视眈眈,别驾稍不留意,十二道金牌、风波亭就相继而来!别驾真正的敌人,不在辽东而在朝堂之上。”

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连一些龙口军的高级干部都觉得皇太极说得有些道理,柳鹏却是笑了起来:“四贝勒果然是能说善道,柳鹏是为中国尽一分心尽一份力,中国之大敌何者?女真也,建州也!柳某除杀奴之外,别无二念。”

皇太极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别驾这就大错特错,您若是一心与我大金国势成水火斗个你死我活,何必把我与驸额请过来,我说句实在话,别驾能有今日,完全是我大金之功。”

“别驾出身吏员,若无我大金七大恨起兵,恐怕此生沦落下僚,最多只能做个七品官,怎么可能做到登州通判!”

说到这,皇太极气愤至极地说道:“可还只是小小的登州通判罢了,以别驾的不世武功,在我大金国至少也是一个贝勒的位置,即使做不了主旗贝勒也能做一个固山额真,可是明朝这些贪官污吏却只给了小小通判的位置,这算什么鸟事啊!”

说到这,柳鹏却是笑了起来:“我出身吏员起于寒门,能做到一府别驾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何况今日四贝勒送我一场不世战功,柳某已经是五品在望了!”

皇太极不由偷偷了看了柳鹏,发现自己的言辞根本没打动柳鹏,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可是柳别驾您就算是心满意足,您让身边的兄弟怎么想,正所谓功高不赏,您才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小通判,您身边这些功苦功高的兄弟怎么安排,切切不要忘记了黄袍加身故事。”

皇太极的目标不是柳鹏,而是柳鹏身边这些高级军官,只是柳鹏却是笑了起来:“四贝勒好雅致,只是我是个俗人,一心只想学郭子仪,做一个富家翁,家里有百八十个娇妻美妾心满意足了。”

皇太极继续替柳鹏抱屈起来:“那就可惜了,汉人常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别驾今日斩尽杀绝,明日恐怕就要悔之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