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某从军三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大仗,从来没见过这么悍勇的建奴,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局面,难怪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但是……”
“白某也是汉人啊!”
说到这,白守备就变得激动起来了.
他脸色仍然苍白,但是却是握紧了拳头说道:“这是一仗若是败了,必然是辽东陆沉,天下大乱,咱们山东不知道有多少汉人跟辽东的父亲老亲一样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也不知道有多少汉人沦为建奴的奴隶,更不知道有多少父老乡亲死在建奴的屠刀之下!”
“三十年来,白某与登州将士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这一仗是胜是败,但是白某知道这一仗若是败了,或许我们山东的父老乡亲,我们的父亲与长辈,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山东的女人,都要走上战场与建奴一决胜负!”
说到这,白守备慷慨激昂地说道:“与其让他们做无望的牺牲,不如今天让我们来牺牲,登州镇,全军突击!”
“登州镇,全军突击!”
伴随着白守备的这一声怒吼,登州兵与临时补充给他们的两百名新兵一起投入了战场。
不管是对银河营还是昌邑营来说,登州兵的参战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在建奴的猛攻之下,收容下来的南山守备大队又被击溃了一次,北风守备大队伤亡过半,处于崩溃的边缘,其余各个单位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武星辰都受了重伤。
而现在白守备与登州兵冲出来了,白守备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凭自己的登州兵不可能正面对抗建奴真鞑,所以他直接就撞上了佟世金统领的汉兵。
双方的战斗力或许是旗鼓相当,但是佟世金的汉兵却是同北风守备大队缠斗在一起,北风守备大队是从长风营扩充出来的,在几个守备大队里面可以称得上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即使伤亡过半也没有崩溃,现在看到登州兵冲上来助战,也同登州兵一起发起反击。
这一次碰撞的结果就是这些汉兵与后面督战的女真包衣一同溃下去,佟世金虽然使足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他手下的汉兵仍然是如同雪崩一般退下来,而现在登州兵已经与北风守备大队的残部合流了。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支都不算强兵,但是两支部队结合起来,却是让建奴头痛至极,登州兵有五百余战兵,北风守备大队还有百余名悍勇将士,两个部队第一时间就赶去救援武星辰的银河营。
在建奴的围攻之下,银河营可以说是死伤颇重,眼见就要支撑不住了,但是现在登州兵与北风守备大队一齐杀过来,不但银河营士气大振,而且连带北山守备大队也跟着冲出来向银河营靠拢。
这可以说是开仗以来,大金兵的第一次退却,也是大金兵真正遇到的第一次挫折,他们至少丢下了上百具尸体退了下去,接着是朝鲜鸟枪手与汉军炮手朝着银河营轰击,银河营立即以枪炮回击。
看到这一幕,何和礼真是有些遗憾,他连声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只差几个回合,我们就能拿下南山!”
“这些岛贼的力量快要用尽了!”
说话的是和硕图,虽然他的甲喇被迫退了下来,但是他对战局却看得清楚:“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用了三分力,而旅顺堡的明军却至少用了九分力!”
“不是九分力,是十分力!”皇太极很干脆地说道:“搞不好是十一分力,咱们只要加把劲,就能踏破了旅顺堡!”
登州兵的投入战斗,本来就在皇太极的估计之内,只是皇太极没想到这些登州兵的战斗意志比自己想象中强得多,即使遇上了正白旗的红甲兵,他们也敢正面交锋。
只是这些登州兵再怎么悍勇,最后的胜利者终究是正白旗,皇太极已经看到了结局:“甲喇额真和硕图,你同杜雷再一起冲一回,我让白甲兵在你们后面给你压阵。”
正所谓兄弟上阵齐力断金,现在和硕图与杜雷都在兴致上,两兄弟一起上阵,威力自然是不同凡响,何况一次性投入八个公录,可以说是皇太极所以投入的最大手笔,更不要说皇太极还让白甲兵在后面给他们压阵。
正白旗过去有十八个公中牛录,每个牛甲都有两三百甲兵,但是整个正白旗的白甲兵却只有两百五十名,这两百五十名白甲兵可以说是皇太极最精锐的一支战兵,只能用于一锤定音的关键战场,而现在皇太极终于派出了白甲兵。
“白甲兵!”
“是白甲兵!”
“没错,就是白甲兵!”
现在李修维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刚刚退下去的建奴甚至只用了半刻钟就重新组织起攻势来,而且这一回还增加了两三个牛录的兵力。
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银河营,屡受重创刚刚得到片刻喘息的银河营,虽然现在银河营与北风守备大队、登州兵合流在一起,但是银河营、北风守备大队都伤亡过半,登州兵实在不堪大用,建奴这么下血本,恐怕他们真要支撑不住!
更不要说,在这八九个牛录建奴真鞑的后面,是两三百名建奴最精锐的白甲兵,传说只要这两三百白甲兵出动,一万大明边军都不是对手。
而现在李修维几乎已经抽不出兵力,就在刚才,东山守备大队的防线已经被建奴冲破,不但有二十余名长枪兵当场阵亡,而且火枪兵损失惨重,至少死伤了六七十人。
只是李修维刚想到这时,石守备却是大声叫道:“白甲兵上来了,登州兄弟咱们这一回值了!”
他激昂的情绪让大家都变得轻松起来,武星辰大声说道:“有武星辰在此,纵然女真满万,依旧要败于我武星辰手!”
“不管白甲兵、红甲兵,都将是我们北风大队的手下败将。”
伴随着豪情冲天的宣言,惨烈的战斗再次展开,八个牛录的建奴真鞑就直接撞上来,只是龙口军首先就是排枪与连环炮击迎接他们,接着据墙死守的龙口军怒吼,与建奴真鞑展开殊死的搏杀。
战斗是如此激烈,以至战线第一时间就被割裂开来,双方的士兵捉对厮杀,每时每刻都有官兵战死沙场,只是双方都没有退下去的迹象,即使是登州兵也是如此。
原来按照皇太极的想法,八个女真牛录砸上去,就是铁打的防线都能砸烂了,可是皇太极实在没想到双方对撞的结果就是双方的队形都被砸烂了,女真将士死伤累累。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道纸糊的防线怎么能挡得住女真兵的防线,这些岛贼吃错了什么药,怎么打得这么疯狂,看来只有看白甲兵的本领了!
白甲兵是无敌的存在!
不管是皇太极还是其它女真贵族,都觉得只要白甲兵投入战斗,都可以轻轻松松碾碎八千明军还是一万明军,然后获得最后的胜利。
真如皇太极和何和礼想象的那样,白甲兵投入战场的一刹那就制造出惊天地的腥风血雨,把银河营本来就破绽重重的防线几乎捅穿了,至少有上百名官兵倒在血泊之中,还有更多的官兵被击溃后退下来了。
正当皇太极觉得接下去可以一举扫灭旅顺堡的时候,他不敢相信对面这支两三百人的明军居然挡住正白旗胜利的道路。
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明军不过是一群新兵罢了,皇太极看得出其中真正的老兵顶多就是五六十人罢了,其余都是兵甲不全的新军,这样的明军别说是撞上白甲兵,就是遇上新汉兵,皇太极都觉得白甲兵可以轻松取胜。
可就是这支两三百人的明军硬生生拖住了白甲兵的脚步,他们虽然兵甲不全,但是这一刻是连命不要了,即使被砍成了重伤,仍然是死死抓住了当面的白甲兵,用短刀扎,用拳头砸,用牙齿咬,用尽了一切手段。
白甲兵死伤着实不小,这让皇太极痛心疾首,但是更让他痛心疾首的是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形同崩溃的明军重建了脆弱的防线,那些溃下来的明军重新又杀回来。
这些明军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顽强!
明明有很多明军比他们装备更好更有战斗力,但是这样敢战的明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他看得出明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因此他当即朝着何和礼说道:“看来不上内牛录不行了!”
与公中牛录不同,内牛录完全是皇太极的私人财产,而且内牛录只能是兼职的甲兵,所以不到最后时刻皇太极不会动用这两个内牛录。
而现在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刻!
“内牛录,披甲上阵!”
而此刻李修维几乎是紧张得不能呼吸,他已经用掉了最后一支预备队,除了身边十几个传令兵与卫士之外,现在几乎无兵可调,他告诉自己的部下:“通知江总长,现在是最后时刻了!”
虽然不准备动用独子军,不准备让老人、孩子和女人上战场,但是现在李修维知道再不使用最后的手段,恐怕一切都完了!
他痛苦得咬紧牙关,虽然用拼尽一切想要避免这样的结局,但是最终无法挽回,现在他作出这样的决定,觉得比自己战死在南山之上还要痛苦。
传令的军官也是痛苦到面容狰狞的地步,但是现在南山防线已经到了跟纸糊没有区别的地步,他能理解李修维的痛苦。
只是他正准备跑向南关岭的时候,却惊喜莫名指向前方:“营长,你看金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