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夫真已经老了!”王老巡抚咳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恐怕不能担起主持日常事务的大任,恐怕担个名义把把关就行了,日常事务还得柳经历多多担当!”
王老巡抚不但是一只老狐狸,而眼光特别老练,第一时间就作出了明智的选择,他继续说着自己的安排:“只是海右名士不计其数,柳经历,你觉得多设几位副会长可好?”
“那是最好不过了!”在这个问题上柳鹏跟王老巡抚已经有过全面的沟通:“多设几位副会长,也能帮我多分担分担!”
那边汤水建就第一个站了出来:“柳经历,老巡抚,副会长得有我一个!”
他人微言轻,本来是没有资格担任副会长,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代表登州海防道陶朗先来的,那可是按察副使,堪称真正的大人物,要分走一个副会长的名额自然不成问题。
因此柳鹏当即答应下来:“没问题,陶道台要一个副会长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大家这么一听,当即又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这样副会长虽然会多设几个,但是到场的人实在太多了,恐怕副会长不够分配,因此那边孔通判已经第一个叫了出来:“孔某也要一个副会长!还有,理事应当多设几个。”
如果他还在青州府当推官,他觉得这个副会长是十拿九稳,但是他现在到了莱州府,虽然升官而且在莱州府特别强势,但终究是新来乍到根基不稳,在这种情况孔獐最担心的就是出现什么意外让他意外落选,因此他决定抢到一把交椅到手再说。
哪怕做不到海右会的副会长,那也要弄一个理事的位置才行,他比其它人更清楚海右会是怎么一回事,海右会以后就是登莱两府的第二官府,不但会插手州县的日常事务,而且还插手州县官场的内部事务,直接就取代了吏房与户部的作用。
换句话说,海右会之所以打出旗号,不仅仅是争夺地方的权力那么简单,而是要插手到人事权与财政权中去,而那边柳鹏当即大笑道:“大家放心就是,副会长额外多设些,理事也会多设一些,而且我对海右会还有一份大礼!”
是什么大礼?汤水建不由满怀好奇之心看到柳鹏,他知道这等于柳鹏在海右会上的第一炮,绝对不可能打哑了。
而柳鹏果然不负大家的期望:“柳某准备拿米豆各一万石,白银十万两归入海右会公中之用!”
米豆各一万石本来就是一个大数字,何况柳鹏还多了十万两白银,这可是真正的大数字,即使有些虽然参加了海右会但是对海右会并不在意的人物都变得呼吸粗重起来。
那边当即有人问道:“十万两白银?真有十万两白银!”
柳鹏身边的谷梦雨当即站了出来:“请诸位海右同仁放心,我们北海钱庄名下有十万两的白银,都是历年借予登莱各地州县的款项,现在全部移交给海右会公中。”
一听到这十万两白银的来龙去脉,知道不是真金实银,大家反而更有兴趣。
这十万两白银是从万历四十三、四年开始北海钱庄对各地官府的放款,虽然现在从北海钱庄转入海右会,只是左手转到右手,但是十万两白银的数字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十万两白银已经能做很多大事了。
虽然不是真金白银,但是以海右会的强势存在,肯定能用这十万两白银玩出很多花样来,即使不玩花样,这十万石白银也可以用来腾挪周转。
那边登州徐应元徐知府当即说道:“本府老了,就学王老巡抚有个名义就够了,副会长还是准备让贤!”
徐知府说话自然是特别管用,而且他与王老巡抚一起玩起滑头,由于陶道台这个婆婆近在咫尺的缘故,他加入海右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虽然会从他手里收走一部分权力,但是他又能陶道台手中抢走更多的权力。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想到汤水建居然会代表陶朗先来参加,不然以后登州没人会把陶朗先当一回事。
而在场的登州官民现在是变得越来越热情,过去他们也算是大人物,但是只能在本乡本土威风,省里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他们必然是威风扫地,而现在海右会的建立却让他们有机会执掌更多的权力。
而那边柳鹏见火侯差不多,当即说起了自己今天杀的第一只鸡:“大家讲得都很对,但是大家既然为了京中奸臣的这道乱命会集在一起,那么对这道乱命自然要有所反应!”
大家都觉得东三府是苦恶军州,这召买与加派最好是一文钱一粒文都不加为好,至少不能双重负担甚至三重负担,因此听到柳鹏这么说,那自然是一片欢呼。
那边孔獐孔副会长就问道:“柳少,你觉得该怎么办?”
“朝廷既然不发部银,那我们州县亏空太多自然无力垫支,所以夏粮上市之前,恐怕对辽东的米豆转运会大受影响!”
怎么一个大受影响法?那边徐应元徐知府很有兴趣地问道:“五月夏收之前,我们竭尽全力,每月大约能运大约多少石?”
“一万石!”柳鹏当即说道:“一万石,顶多就是一万石了!这一万石是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一粒米都不能多了,我们已经用尽一切办法了!”
“好!”那边孙昌龄孙推官当即握紧了拳头说道:“登莱加起来一万石刚刚好,朝廷应当体谅我们!”
接下去就是春荒时分,登莱减少对辽东的米豆输出自然是一件莫大的好事,毕竟每年春荒时分就会有很多市民与农民因为去年的存米吃尽,衣食无着只能东拼西凑甚至向地方上新崛起的中小地主借高利贷。
而去年登莱两府不但承担起召买三十万石的重任,而且还遭遇了一场严重旱灾,米价已经一路飞涨,最高的地方甚至到了一石八九钱银子的地步。
这个米价虽然比不得万历四十三、四年一石米三两银子的天价,但是很多升斗小民已经难以度日,但遇到春荒很有可能卖儿卖女甚至家破人亡。
而现在减少对辽东的米豆运输,市场上的米价自然就能有机会及时回落,登州府与莱州府的升斗小民自然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对于柳鹏的决定,大家那是一致拥戴:“最多是一万石,等新粮上市了再慢慢!”
“想要多运,那就是多拔部银下来,如果拔不下部银,那也得把京边钱粮给我们留下!”
“反正不留下京边钱粮,今年每个月就是一万石,这事,饷臣、抚臣、道臣说了不算!”
盖州套。
“一万石?只有一万石?”
得到雷初阳通知的时候,赵经历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他作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他几乎是一把就抓住了雷初阳的衣领质问道:“今年山东米豆不是六十万石吗?怎么一个月才一万石,不对,是只有八千石!”
去年多亏了官军几场大败,所以盖州这边才能把两成半的亏空给填上,而赵经历也从柳鹏与龙口领到一笔又一笔回扣,虽然拖延相当严重,但是赵经历的日子还是过得美滋滋,他甚至玩起接木移花的把戏,把一部分米豆扣下来准备用来出售。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登莱运来的米豆突然之间就降到了一万石,而且按照他与登莱方面的约定,这一万石实际只运到了八千石。
这根本没法活了!
不管雷初阳怎么说,他就是抓住雷初阳的衣领质问道:“一个月八千石怎么可能够用,不出十天半月,我就会被这些军爷活活打死,他们若是拿不到米豆,是真要打死人的!”
而雷初阳笑呵呵地说道:“军爷要找上门来,你可以到广鹿岛借兵,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朝廷又是召买六十万石又是加派,而且是一年收两年的加派,我们怎么活,只能给朝廷来个下马威了!就看朝廷肯不肯答应了!”
赵经历已经明白过来:“如果朝廷肯答应登莱存留京边钱粮的话?”
“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一年保证能有六十万石!”
赵经历当即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跟上面还有各位军爷讲清楚,一定要搞定你们山东京边钱粮存留的问题,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合作,这事得讲究一个细水长流,不能竭泽而渔,这样的好事得多运几年,你们有好处,我们这边也好处!”
雷初阳不由笑了起来:“这事关键就在你们辽东!”
而在天津的饷臣李长庚几乎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中央大员,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笔差一点掉在地上了:“什么,辽南四卫要断粮了?”
他作梦也没想到登莱这些地方官员居然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海运辽东的粮食上打主意,直接就卡住了辽东的脖子:“不是有登州海防道与莱州海防道吗?陶朗先不是还负责主持山东海运吗?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对于饷臣来说,这是最糟的结局,而下面报信的人当即答道:“部院,据说登莱两府油尽灯枯,垫支已达十数万两,无力再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