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见一见”,但是徐巧芷一点也不敢大意。
谁叫她的身份格外敏感,家里家外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己,稍稍有些不小心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搬弄是非,所以徐巧芷见客的时候一定要有好几个奴婢随身跟着,即使徐巧芷不让她们跟着,她们也怕出什么意外一定得跟着。
只是今天柳鹏这个男主人既然在家,那情况自然有所不同,徐巧芷不敢在中堂见客,而是花园边上的一个小厅接见曾建辉,又把柳鹏的卫士叫了一个过去作个见证。
在跟曾建辉见面之前,徐巧芷甚至已经想好了好几种应对的办法,只是见到曾建辉的时候,这所有的一切准备都毫无意义。
因为被仆人领进来的除了见过两面的曾建辉曾社长,还有一个她熟悉无比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子尘!怎么是你,你脸上这伤痕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了你?家里还好吗?”
他实在没想到曾建辉居然把徐子尘领过来了,要知道这可是她最亲的亲弟弟,这段时间徐巧芷最记挂的就是这个不有些争气的弟弟。
说是不争气,实际徐子尘挺争气,读过书能说会道会写会算,在地里也是一个好把式,但是本事既然不小自然就没个定心,到现在既没成家也没立业,而且有点往歪路上。
但是两姐弟之间的感情向来是最好的,娘家有什么好吃食,徐子尘跑十几里路都要给徐巧芷送过来,而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徐巧芷宁可落安长胜一通埋怨也要给徐子尘留一份。
徐巧芷还清清楚楚得去年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就是自己这个又懂事又不懂事的弟弟蚂蚁搬家一样的接济,才没让自己全家人饿死,听说为了接济自己徐子尘还在外面不学好挨了一顿打。
现在看到徐子尘,徐巧芷的泪水直接挂下来,又哭又笑,而徐子尘也是笑出声来:“姐,别哭了,你没事就最好了,姐姐应当开心才对!”
只是说着说着,徐子尘的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而徐巧芷再次询问起家里的事情:“爹娘都好吗?”
“都好都好!”徐子尘告诉徐巧芷:“家里都好,就是担心你出事,后来听说外面有些你的风言风语,我有些担心你,所以跑来龙口来找姐姐!”
徐巧芷知道徐子尘所说的“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基本足不出户,但是手下七八个奴婢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所以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跟她汇报。
外面的那些段子传得实在太难听,徐巧芷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只是她没想到柳鹏这么大度,直接把所有责任揽了下来,所以这些段子攻击的主要对象很快由她变成了柳鹏,即使如此,这些段子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难堪。
旁边的曾建辉补充了一句:“子尘以为徐夫人您呆在龙口,所以就跑到龙口找徐夫人,刚好我从济南府坐船回来,看到他因为别人乱传夫人的风言风语不但挨了一阵好打还被捉进了公堂……”
曾建辉这句说得恰到好处,徐巧芷原本就记挂着徐子尘,再听说徐子尘是因为她才挨了这顿打,而现在徐子尘的脸上不但还有好几处怎么掩饰不住的伤痕,她不由一下子就愤怒起来:“子尘,是谁欺负了你,姐姐帮你找她们算账!”
徐子尘赶紧摇了摇头:“姐姐,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只是听说那几个人说姐姐的坏话乱嚼舌头,所以一时气愤才上去争执,最后还是我先动的手,多亏了曾社长把我保出来!”
曾建辉赶紧插嘴道:“千万不要叫我什么曾社长,这可担待不起,叫我一声建辉就行了!”
徐巧芷一下子就觉得曾建辉曾社长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不叫曾社长了,得叫曾大哥,子尘这一句你得感谢你曾大哥,还不谢过你曾大哥。”
徐子尘在昌邑县是小有名气的浪荡生,但是他从小都是被徐巧芷带大,徐巧芷对他来说是亦姐亦母,因此他赶紧向曾建辉施了一个大礼:“这一回真是多谢曾大哥了,不然子尘肯定要吃大亏。”
曾辉建却是十分客气地答道:“你有那样的姐夫,哪会吃大亏啊!对了,夫人……”
曾建辉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一回徐子尘之所以跑到龙口来,是因为有不得已的难处求夫人出手。”
徐巧芷不由想起东莱钱庄的那笔债务,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他知道现在是隔墙有耳,而且他与安长胜也应当好聚好散,当即就换了一个称呼问道:“是不是安长胜那边的事情?”
“是啊!”说到这,徐子尘的心情又变得万分激动,他告诉徐巧芷:“姐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香妮啊!”
徐巧芷一下子就慌住了,香妮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闺女的小名,自从离家以后徐巧芷平牵挂的两个人就是徐子尘与自家这个还在牙牙学语的闺女,她只觉得天真塌下来了:“香妮怎么样了?她是不是生病了?子尘你快说话啊!她是摔着了还是受了后妈的虐待?”
徐巧芷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归心似箭,徐子尘却告诉她一个完美意料不到的答案:“安长胜把香妮卖了!姐姐,你一定要把香妮找回来啊。”
什么?这怎么可能?自己这个丈夫虽然有点嫌弃香妮是个女儿,但有时候不是蛮疼香妮吗?他怎么这样干,居然把香妮卖了!
自己都想好聚好散,安长胜怎么能这样?他是不是在新妇的威逼下才会这么干?一想到这,徐巧芷总算稍稍缓过气来,她告诉自己弟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好好说说!香妮被她卖到哪去了,是不是香妮那后妈出的主意。”
徐子尘当即答道:“姐,哪能是后妈出的主意,二月十九日你被人绑走了,三月初七他就把那女人娶回家了,而且他是在三月初三的时候把香妮卖给别人,那时候那个***还没过门啊。”
说到这些事情,徐子尘记得清清楚,而那边徐巧芷整个人都呆住了,徐子尘所说的这一切跟她构建出来的想象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会是三月初七?那个时候徐巧芷还在忙着照顾魏瑜君,还是冰洁玉洁的女儿家,那个时候她自己都还病得不轻,可是那个时候安长胜就已经娶了女人进门?
那个时候离他失踪才不到二十天啊,对!就是不到二十天,那个时候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不会跟她徐巧芷有关系啊!
徐巧芷心中莫名奇妙松了一口气,虽然早已经无济于事,但或许最大的错误不是自己犯下的?不过一想起可怜的香妮,徐巧芷就不由朝着徐子尘追问:“你姐夫哪里来的彩礼,家里的情况我难道不知道吗?我被坏人抓走之前就是想去你赵姐那里借两升米。”
安家当时的家境完全可以说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如果不是向东莱钱庄借了一笔银钱,娘家又时不时接济徐巧芷,外加徐子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零碎东西,徐巧芷与香妮早就饿死了,安长胜又有哪有银子娶新人?
只是徐子尘一下子就生气了:“姐,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你出事以后,县里的巡防队觉得是他们的责任,给安家送了一石七斗米,你也知道二月的时候,一石七斗米是怎么样一个情形!”
徐子尘这么一说,徐巧芷就全信了,她们姐弟的情感最好,正如徐子尘说的“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她就知道徐子尘不会骗她。
徐子尘蚂蚁搬家一样时常接济她家一些东西,她追问东西来历的时候徐子尘总是千方百计转移话题,却不愿意在这件事直接欺骗这个姐姐,而徐巧芷也知道东西来路不正,但为了一家人活下去,她只能含着泪收下,后来还听说徐子尘因此犯了事挨了人一顿好打。
哎……这都怨姐姐不争气,若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姐姐,子尘怎么可能往邪道上走,他怎么会在这件事欺骗自己的姐姐:“子尘,我都知道了!”
徐子尘却是继续说起这一石七斗的故事:“为了这一石七斗米,家里跟他们安家闹翻了,你知道家里也很困难,这一石七斗米又是姐姐你用命换来的,所以阿娘就跟安家说了,一石七斗里面能不能匀给我们七斗,如果七斗不成,五斗、三斗都行,结果安家都没同意!”
说到这件事,徐子尘越发激动起来:“最后我跟他安长胜说了,能不能向他们先借上三斗,等夏收了以后再还给他们三斗,他安长胜还是不肯,我没办法,只好先扶着阿娘回家,我哪里想到……我哪里想到,他会用一石七斗找了个姘头……”
徐子尘气得直跺脚一边跟徐巧芷哭诉:“而且为了找这个姘头,他居然把香妮都给卖了,他嫌弃香妮是个拖油瓶不好过日子,就把香妮卖了五斗米啊!”
徐巧芷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差点就哭出声来:“那香妮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