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上万石!”宇文拔都擦了一把冷汗继续说道:“姓狄的今天一天可能就已经卖出了近千石米。”
“近千石?”旁边的赵显星冷笑一声:“宇文,我跟你说句实话,他姓狄的今天如果能卖出去五百石米,我就把脑袋割给你!一石米三两三钱银子,咱们登州就没有几个人吃得起这米!”
赵显星这么一说,宇文拔都那真是又惊又喜,他当即问道:“赵大使,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曹知县却是插嘴说了一句:“常夜号是三两三钱,宇文你也是三两三钱,宇文你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们还怎么跟这些辽东奸商斗到底啊?”
曹知县这么一说,宇文拔都立即明白过来,常夜号现在只是跟勾结辽东商人在扰乱市场而已,但是双方进货的价格差不多,手里囤积的米豆数量也相去不大,后台也同样很硬,最终只能在商场一较高下。
论起纯粹在商场上竞争,宇文拔都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比狄老板弱:“好,那我跟下面交代一下,让他们好好弄一弄姓狄的,哪怕是要买一合米都卖出去。”
现在米价高昂,所以米店粮铺做生意的时候是可以挑三拣四,顾客上门不但不热情接待,反而会有很多格外的要求,甚至要求他们一次性购买的米豆至少是一斗起步才行,不能按“升”来购买,如果真要按升来购买,那肯定就会出现格外加价的情况。
至于辽东商人他们的资本更雄厚,运来的米豆更多,所以卖米的时候往往是以“石”来起步,即使登州人百般求情,出售的数量也往往是要以半石米起步,格外开恩也是要求一次性购买两三斗米。
可偏偏登州的下层贫民平时都拿不出这么多银钱,何况现在是大灾之年,一次性根本找不到这么多钱,即使四处借贷也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因此米业公会因为这件事在登州落了不少埋怨。
只是包括宇文拔都的米店老板却不认为他们做错了,生意越小反而越容易发生纠纷,而且十笔小买卖加起来还赶不上一笔大生意的利润,米业同行肯定会优先考虑创造更多利润的主顾。
而现在既然常夜号不顾脸面引狼入室,那么包括宇文拔都在内的米业同行直接就准备赶尽杀绝,过去至少要一斗米才起售,现在不管买一升米还是一斤米都没问题,甚至拿着一串铜钱来买一合米都没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狄老板期望已久的开门红成了真正的哑炮,情况比狄老板预计中最悲观的结局还要悲观一些,宇文拔都曾经担心常夜号这边一天就能卖出一千石米,可实际却是三天下来连七百石都没卖出去。
狄老板急得直跳脚,因为同样急得直跳脚的金老板已经催促了他六七回之久,让狄老板赶紧把尾款拿出来,可是狄老板手上只有两千两白银的庄票而已。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登州这种小地方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秘密,狄老板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是宇文拔都这些同行打开粮仓不管一斗一升一合都直接往外卖。
大家原来能买一石现在改买一斗,能买一斗则只买一升,只能买赶快一升的人咬咬牙买下一合米全家掺点拉下脸面借来的番薯一块煮粥喝。
不管怎么样,辽东的米豆到了登州以后,大家对米价已经有一个大幅降价的预期,而且大家询问曹知县这个米业公会的带头人,曹知县一再明确:“我跟柳少都已经商量过,一石米三两银子才是正常合理的价位。”
曹知县的话自然就是现在的米价还没回到合理的价位上,因此大家认为现在米价不合理明显偏高,还要继续等一等,能少买点米就少买米,结果就是狄老板明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家还是不愿意多买点米豆。
“你们这些混账,你们不但断了我狄某人的财路以后也断了你们自己的财路!”
只是狄老板再怎么暴跳如雷也怎么变不出来戏法来,更不变出上万两票子来解决眼前要应付的难关,他只能跑了一趟徽宁会馆找徽州老乡帮忙,结果却很令人失败。
虽然大部分徽州商人都借这次的机会发了大财,但是大家只是捞到了一堆宅子、田地、屋子与产业,最缺的反而是纸面富贵,一个个手头都没有余钱,见到狄老板第一件反而是找他借钱周转。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狄老板转了一圈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只借到七百两庄票,可是他从金百万手里拉来了六千石米,后面还有上万石米豆等着他拉回来,哪怕是支付定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没钱了怎么办?”
虽然狄老板觉得有些难为情,但是要发财首先就得脸皮厚到金刚不坏的地步,狄老板很快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明明刚刚挖了龙口的墙脚坏了龙口的好事,但他却是面不改色地拿着常夜号的屋契与地契直接走进了北海钱庄蓬莱分号,虽然他也知道眼前这是一场赌博,但是可能赚到的利润还是让他对这次赌博充满了信心。
一个面相稚嫩的小伙计接待了他,只是接下去他听到的消息却是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什么?现在柳少去了莱州,北海钱庄还要暂停放款?继续放款得等柳少回来再说,柳少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一脸稚嫩的少年伙计给出了一个很老到的答复:“对不起,狄老板,我们也不知道柳少什么时候回来,估计这两三天就能回来了,这样吧,您先留个名字,柳少若是回来了,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过来!”
难怪整个登州市面上都缺钱,原来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只是狄老板却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服输,他看了这个专门负责他的钱庄伙计一眼:“小伙计,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常夜号的狄老板,你们掌柜当初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到你们钱庄借钱,就凭我狄某人的名字,就能借到一万两银子!”
说到这,狄老板把自己的地契与屋契拿了出来:“今天我可是把我们常夜号的地契带过来了,就是准备做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向你们北海钱庄借两万两银子,这事情你做不了主,叫你们掌柜出来跟我谈!”
只是这个年轻得有些过份的小伙计却是毫不客气地跟狄老板针锋相对:“我是朱辉恒,这件事我能作主,你不必找我们大掌柜谈,找我就行了。”
朱辉恒是谁?狄老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完全莫名其妙,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小伙计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不由一激灵:“你是龙口过来的人?”
小伙计朱辉恒并没说清自己的身份,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现在柳少不在登州,他不签字我们没办法往外放款,这是柳少给我们北海钱庄定下来的规矩,请狄老板务必谅解,等柳少回来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朱辉恒这副公事公办的气派让狄老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小兄弟,我们这边实在是火烧眉毛了,你们北海钱庄再不放款,我就要借过一笔能赚几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了,小兄弟你得帮我一回。”
朱辉恒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狄老板,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可能从北海钱庄借到钱!”
只是狄老板还不死心,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朱老弟,你这就不要戏弄狄某人了,您看看现在钱庄二楼三楼生意这么红火,不都是来借钱吗?”
现在北海钱庄负责放款生意的二楼三楼都是拥挤非凡,真可以说是车水马龙,随时能看到带着地契、印章和其它材料的商人进进出出,都想从北海钱庄这边借到救命的银子。
“没错,他们都是来借钱的,但是二楼三楼之所以这么热闹,就是因为大家都借不到钱,所以大家都扎堆过来。”
小伙计朱辉恒这么一说,狄老板已经明白过来了,正是因为大家借不到钱,所以才跟他一样这么着急上火冲到北海钱庄来找钱,即使现在不能借到钱,等柳鹏从莱州回来以后也能在开闸放水后第一时间借到救命钱。
毕竟北海钱庄放款是有额度的,这个月若是借不到款子,可能要等下个月甚至明年了。
可是狄老板比他们更急需钱用,因此他只能再次求助于朱辉恒:“朱老弟,我这次是把地契屋契都带过来了,你知道我们常夜号吧,光是我那宅子连同常夜号客栈还有前面几间铺子就值上万两银子啊,那么一大块地,那么多的宅子、铺子啊,更不要说这些铺子现在都能日进斗金,我拿宅子铺子当抵押还借不到钱吗?”
朱辉恒摇了摇头说道:“柳少在,你能凭你的名字借一万两,柳少不在,你有再多的宅子铺子……”
正在狄老板觉得自己会彻底失望的时候,朱辉恒却是话锋一转:“把地契和屋契都留下来,你可以借走一千五百两,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