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狗咬狗

孔獐过来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过,他跟柳鹏合作从来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哪料想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就上了贼船。

但是钟羽正这番话虽然吓得他脸色苍白根本说不出话来,也让他内心深处心潮沸腾不止,他觉得自己的欲望喷涌而出,让他握紧了拳头就想大声狂呼出来。

他不得不警告自己:“你胡思乱想什么,难道你要学李士实、刘养正,那是求死之道!”

可是他明明想着李士实、刘养正的下场,但是第一时间反而想到了道洐和尚的无限风头,他是举人出身,很难专任方面,做到七品推官一般也是做到头了,因此钟羽正这么一说,他只觉得心潮澎湃难以自制,不由问道:“柳鹏如何能够成事?”

钟羽正说道:“柳氏能否成事,不在灾年能积下多少功德,而且在大灾之后是否知进退明得失,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孔獐原本还在幻想过在这一场大灾之后,自己怎么借着柳鹏的东风青云直上,听钟羽正这么一说,他不由又问一句:“那什么才叫明进退知得失?”

说起来,钟羽正一直看不起柳鹏这寒家子,他总觉得柳鹏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但问题在于,即使柳鹏做的一切都是错的,现在却只有柳鹏有多余的钱粮能够接济青州府。

“只要柳鹏知道自爱,锋芒不可太露,毕竟勾践有卧薪尝胆之时,司马仲达微末之际尚且还要装疯,只要懂得这个道理,柳氏活人百万,功德至大,自然能够成就大事!”

钟羽正说道:“若是不知自爱,再象现在这样横行州县,那再大功业再多功德都要在两三年间败得干干净净。”

孔獐却突然想起了刘伯温的一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不由暗暗点头,现在仍然是万历朝的太平盛世,虽然大家都闻到一丝乱世将临的气象。

但是连孔獐这样不学有术的人物都明白,在大明腹地横行无忌践踏官府是一回事,真正树旗造反又是另一回事,柳鹏真想要起事,哪怕是东三府流民有数十万,能拉出几百亡命之徒就是极限。

他这个人不学有术,不知道那句话并不是刘伯温的发明,而是出自朱升对朱元璋的建议,但也知道眼下这年百年未遇的大灾是柳鹏发展壮大的最好机会,但是这场天灾人祸过去了,柳鹏恐怕就要面临全新的挑战,他必须对龙口进行全面的调整才能应付挑战。

如果柳鹏能安稳渡过这道难关,那他自然能继续横行登莱,便是东三府的土皇帝,甚至能够一飞冲天,如果这一关闯不过去,那柳鹏也不过是乡间的寻常土霸而已,甚至有杀身之祸,而钟羽正说得更直接:“孔推官,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你我不必急于一时,只要等上一两年,我们就知道这位柳巡检到底是虎还是猫?”

孔獐却知道钟羽正这话有所保留,他明明说的不是虎猫之争,而是龙蛇之争。

现在孔獐心潮澎湃,就连家里那几只小妖精都不去想了。

“这事多亏了孔推官帮忙,这两万石多米豆总算有了去处!”

说到这时,江清月也是十分兴奋,龙江钱庄向来只能捡北海钱庄的剩菜剩饭,现在终于有机会做一票大生意。

虽然六万两银子中有着过万两银子的回扣,为了请出钟羽正这位青州府第一号缙绅还牺牲了很多利润,但这可是龙江钱庄历史上第一次有这样的大手笔,如果不是北海钱庄无法进入青州府,龙江钱庄根本没有这次的机会。

哪怕考虑到可能的坏账因素,但这笔生意仍然是暴利中的暴利,而另一边的谷梦雨却打击了一下江清月:“不能算有了去处,这批米豆进入青州府,但是只要没卖出去,那衡阳府仍然可能把这些米豆全部扣下来。”

这个结果对于龙江钱庄来说是不能接受的结果,江清月当即说道:“但我们也不是吃素,整个登州府的官民都支持我们,而且我们都请出了钟羽正,他可是做过吏科都给事中的强人!”

只是柳鹏却是摇摇头说道:“财帛动人心,咱们这可是挖衡王府的墙脚,让衡王府损失了十几万两银子,哪怕是钟羽正出面,衡王府也未必肯善罢甘休,所以咱们绝不能让衡王府闲着!”

谷梦雨一下子就好奇起来:“那要怎么收拾衡王府?”

说起来,谷梦雨对于柳鹏这方面的能力那真是抱着绝对的信心,当初他以为柳鹏根本对付不了衡王府的时候,结果一部《登州沦亡痛史》横空出世,搞得衡王府灰头灰脸,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气来。

现在衡王府在青州府搞得天怨人怒,那自然是趁机下手的最好时机,而江清月也来了兴致:“衡王府实在太可恶了,这个时侯要发这样的国难财,不好好收拾他们我良心都过意不去。”

而柳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难道发的不是国难财吗?但是我们虽然赚个零花钱,却知道人命的可贵之处,不像衡王府这样作践人命,根本不把青州百万生灵的性命放在眼里,玉蝉儿,您说这话讲得在理不?”

现在张玉蝉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连谷梦雨都接受了她这个可怜人,但是在柳鹏与江清月、谷梦雨面前,张玉蝉的姿态一直放得很低,站在一旁的她柔声说道:“老爷讲得肯定在理!”

“现在还不是叫老爷的时候!”柳鹏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还很年轻,被你这一句老爷都叫老了十岁,不过连玉蝉儿都觉得我讲得很对,那衡王府就是欠收拾!”

张玉蝉的姿态依旧放得很低:“柳少要收拾衡王府,那千万要小心再小心才行,千万不要中了衡王府的奸计!”

柳鹏却是笑了起来:“玉蝉儿,你放心,我办事向来是有分寸,这次收拾衡王府,咱们不出面,清月姐,现在徐进还在青州府吧?”

自从招远之役打跨了徐进的东征大军以后,徐进就再也不敢打登州府这万多亩庄田的主意,他甚至连莱州府都不敢踏步一步,生怕柳鹏越境杀入莱州,只能躲在青州府。

江清月当即徐道:“徐进一直都呆在青州府,世道到了这等地步,这位徐典膳还在带人到处圈占庄田,而且还想在咱们登州府与莱州府丢掉的份额找补回去。”

山东福府庄田的总数是固定,而现在徐进不敢进入登莱两府,只能同登莱两府的官府打嘴仗,这数万多亩的庄田自然在名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徐进一定要在青州府把这几万亩的庄田找补回来。

只是徐进在青州府虽然嚣张至极,但是他心中深处也是万分苦恼,觉得这庄田的事情越来越办。

倒不是徐进怜悯青州的灾情与灾民,或是他觉得大灾之年应当暂时收手,更不是担心他这么一折腾青州府会有多少人活活饿死,而是在于现在大灾之年的民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上。

整个山东方面小规模的民变、民乱层出不穷,他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说不定会搞出一次大规模的民乱民变,那时候他根本收不了场,甚至可能被乱民活活打死。

前些年在临清州就发生过打马堂的先例,那可是出自临清州一些大户的指使,一下子打死了好几十人,连矿监马堂都差点被打死,他徐某人再这么折腾下去,离马堂的前车之鉴并不远。

但问题在于,整个山东福府庄田的总数是固定,在登莱二府少划了几万亩庄田肯定要在其它地方找补而来,而是上贡福王的指标早就是层层加码,他银子若是收得少,到时候肯定保不住这个典膳的位置。

江清月继续说道:“现在徐典膳天天到知府衙门闹腾,整个青州府对他都非常头疼,现在青州府应付这几百年未遇的天灾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可徐进还天天闹上门来。”

柳鹏却是明白徐进的用意:“这位徐典膳实际心里也没底,也怕青州府再演一出打马堂的好戏,所以才会天天到知府衙门去闹,他真想圈占庄田的话,何必经过官府,直接下乡去圈地就行了,算了,我看徐典膳也辛苦,就帮他把这件事办了!”

张玉蝉平时低调得很,柳鹏说什么她便办什么,但是她既然出身诸城张氏,那自然是个标准的青州人,因此到了这个时刻,她当即柔声说道:“柳少,您可怜可怜青州人,整个青州都在挨饿,您让那位徐典膳别再折腾,不要再从青州人的嘴里夺走他们保命的口粮好不好。”

说到这,张玉蝉那已经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柳鹏当即说道:“玉蝉儿你别急好不好,我办事向来是有分寸的,一定会办得两全其美,我这一回是准备让徐进这狗太监去找衡王府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