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这边不缺水,而且王道一知道自己的家人肯定会在龙口得到最好的照顾,但中国人的乡土观念本来就重,现在又要与城里王家一比高下,搬到龙口去等于向城里认输,王道一是带着想法过来的:“我们倒没有什么事,可让老人家背乡弃土到龙口来,倒实在是一桩罪过,柳少还有别的办法?”
柳鹏当即想了想说道:“要么我叫梦雨姐弄几十几百石米谷给你们送过去?”
柳鹏愿意在灾年白送几十几百石米谷给王家,这份人情自然很重,可王道一缺的自然不是这几十几百石米谷,他说道:“故土难离,一旦抛弃老家,那边恐怕没有两三年时间没法恢复回来。”
这正是王道一与王家所最担心的,虽然王家积蓄甚多,但是整个家族离开故土移到城中去居住,他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缺了根基,在本时空不搞点农业不弄点存粮,一旦遇到兵荒马乱或是大灾之年,实在是哭得都哭不出来。
而且整个家族离开了故土又经历这么一场大旱,大家也觉得没有两三年时间老家的田土根本恢复不回来,对于王家来说损失实在太大,王道一就语重心长地说道:“柳少,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只要一口大眼井就够,我们现在只要一口大眼井,一定帮帮忙啊!”
王道一这么说,柳鹏还真过意不去,他当即说道:“老知府您别着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虽然这么说,柳鹏也想不出多少办法来,虽然跟王道一这边有香火情,但是这事稍稍有点风吹草动恐怕就要惹出大乱子来,柳鹏想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只能摇了摇手铃把顾山河叫了进去:“山河,你帮我好好接待一下老知府,还有,等会让德蒙斯和陈别雪都过来一起吃饭,咱们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谈,老知府你放心,我一定想尽力想办法!”
虽然柳鹏也愿意与王老知府再好好聊一聊,但现在实在是门庭若门,外面还有十几号人在等着柳鹏接见,因此他只是暂时委屈一下王老知府。
王道一倒是看出来,现在柳鹏身边倒是缺乏记室、师爷这样的人物,顾山河虽然紧随柳鹏左右,但这人只能担当亲兵队长的角色,他把这事暗暗记在心底。
若是在过去,他自然不愿意在柳鹏身上做这样的投资,但是现在龙口水涨船高,但是在龙口帮内部却没有自己人帮他们王家说话,而王家的庶子之中找不到合适出路的却不在少数,如果到龙口来对于他们自己对于王家对于柳鹏都有好处。
下午顾长风陪了王老知府一下午,侍侯得十分尽心,虽然王老知府也知道这是柳鹏的特殊安排,也知道柳鹏想今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但是想起自己在汾阳知府的风光岁月,他也不由有些唏嘘的感觉,过去可是别人排队来等着自己来接见啊!
只是酒桌上,陈别雪与德蒙斯却表示大眼井这件事根本办不到:“柳少,现在打井队的行程已经完全排满,一支打井队往往有三四帮人盯着,他们都生怕出什么意外,这种情况让我们怎么办,我们虽然也很照顾王老知府一个面子,但是实在没这个胆子。”
柳鹏担心的也是这个,他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老知府只要一口大眼井就够了。”
只要一口大眼井自然是王道一嘴上说说,只要打井队到了王家,王家肯定费尽千方百计把打井队留住再说,昨天他与几个族老讨论过了,王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口,哪怕是供应最基本的生活用水,至少也非得挖三口大眼井不可,若是想夏粮、秋粮稍稍多点收成,那非得再多打三口大眼井不可。
只是这样的心思自然不能当着柳鹏的面说出来:“只要一口大眼井,若是没有这口大眼井,恐怕族中老弱非得饿死渴死不可,诸位务必帮帮忙!”
看到老知府这么激动,一起上桌的谷梦雨当即问道:“柳鹏弟弟,王老知府这忙肯定是要帮的,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柳鹏摇摇头说道:“问题是我想不出办法,德蒙斯先生,打井队在你名下,你有办法没有?哪怕是晚上临时调过去试打一夜也好。”
德蒙斯抓了抓头发,他站了起来表示:“有倒是有点办法,只是不一定能打出大眼井来!”
“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王道一立即把全部希望寄托到德蒙斯身上:“到底是什么办法?为什么不一定能打出大眼井来?但只要尽力就好了。”
德蒙斯吞吞吐吐地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能打深井的只有四川师傅,咱们派过去的学徒只能学点皮毛,学不到真正精髓!”
柳鹏请来的这五个四川打井师傅都是靠打深井这门手艺吃饭的,因此他们对于自己打深井的技艺自然是秘而不宣,时时刻刻都想着留一手。
德蒙斯当然不准备让打井队一辈子都靠一班四川打井师傅混饭吃,因此他和聂川这几个月都是让下面的登州学徒千方百计偷师学艺。
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何况还是整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学徒,这些学徒多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打深井的技巧回来,但是想让这些学徒独当一面,还是显得太稚嫩了。
还好春荒越来越严重,打井队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机会也终于来了,原来是五个四川师傅都在一个打井队里面,相互严防死守,偷师的难度自然大得多。
现在却是分成了五支打井队,每支打井队之中只有一个四川师傅,这位四川师傅不可能有三头六臂,需要打的大眼井却越来越多,只能越来越依靠登州学徒来打下手。
下手打得越多,自然学到了越来越多的本领,但是真能解决问题的却是诸城的张氏兄弟。
之所以打井队从一支变成了五支,但进度只比原来提高了两倍稍多一些,除了效率下降之外,还有一个登州人自己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有一支打井队去了莱州与青州之间的诸城、高密打井。
柳鹏虽然手段万千,但是张氏兄弟却是地方上的土豪,玩的花头就多了,很多花样柳鹏想都没想过。
他既然知道德蒙斯的研习所也搞一支打井队,当即找了一群青楼女子缠住了打井师傅,趁着打井师傅夜里沉迷于风流阵仗的时候,直接就把打井师傅秘藏的几本小册子偷了出来,找本地写字最快的秀才连夜抄了一份。
有了这几本小册子,德蒙斯信心大增,很快抽调几个最聪明的打井学徒组建了一支打井研习队,但是他自己都没底:“但是他们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这实在不好说,而且按照日程,他们首先得去东良村打井!”
柳鹏现在是东良海口巡检,自然要优先照顾东良村这个驻地,只是他实授巡检的时候,春荒已经是相当严重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东良村一带只有区区三口大眼井。
如果在其他地方有三口大眼井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可是东良村却算得上首善之区,也是柳家军深入招远县的一颗钉子,柳鹏自然是会罗卜大棒一起上。
只是王道一既然看到一线希望,怎么也不会放弃:“柳少,东良是河口,不怎么缺水,不如先让他们到我们那边试试打井的手法再说。”
那边德蒙斯倒是说了一句话:“可问题在于,过去招远县不欢迎进去,现在他们跟我们说了,只要我们肯过去打井,一切都可以按照龙口的规矩来办。”
什么是按龙口的规矩来办,那自然是东良海口巡检司的地盘问题!
巡检司的设置是固定,但是巡检司的地盘却是不固定的,关键就看巡检本人的本领,在过去招远县公门对柳鹏是严加防范,生怕他在招远也搞出一个独立王国。
只是现在形势不同,招远县的缙绅自然希望柳鹏多承担起责任来,为此他们跟柳鹏、德蒙斯都商量过,只要打井队能及时过去,那么就东良海口巡检司的地盘可以扩张到巡检司方圆十里,而招远县的公门对这样的扩张采取默许的态度。
德蒙斯是泰西人,不怕得罪王老知府,他说道:“这可是足足啊十里的地盘啊!一切章程都按龙口这边的规矩来办。”
柳鹏也知道这件事,他告诉王老知府:“老知府,这十里地我可以让捐务局与巡防队一路过去。”
换句话说,这等于柳家军又能多出一块不小的地盘,对于柳鹏与龙口来说,这样的诱惑实在过于刺激了。
虽然柳鹏与王老知府一直关系良好,但是为了与王知府的一点交情,放弃这么一大块地盘不吃下去,让王道一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因此柳鹏当即问了一句:“要么在东良村那边打完井以后,马上就让打井研习队到你们那边去?”
“不!”王道一已经做出了决定:“先到我们这边来,我能比招远给出更实实在在的好处,保证柳少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