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县觉得自己气得快吐血了,这样官清如水的日子忍上三五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可是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好久好久,曹知县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因此一看到周内使那越来越难堪的神色,曹知县不由恶向胆边生,他不敢同柳鹏对着干,可是打衡王府的内使却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毫不客气地一记拳头就挥过去了:“你们衡王府都是一帮饭桶!”
说到这,曹知县心情不由稍稍好受了点,只是他仍然不敢朝着柳鹏发火,只能继续用雨点的拳头砸在周内使的身上:“饭桶,都是饭桶!都是一帮饭桶!”
而此刻的洗马巷却是热闹非凡,连柳鹏都没想到大家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到东良海口去当典史,但是县里已经有好些人得到了十分明确的消息,甚至连任职文书的副本都弄到手了,跑来跟他表忠心拉交情。
当然那些今天晚上去过醉仙楼或是派代表到醉仙楼露过面的人,来得就更勤快了,手上还提着好几件礼物,还好有谷梦雨与江清月一起帮着招待,不然有些人柳鹏自己都叫不出来名字。
情绪是越热烈,而且这些人过来了以后就坐下了不愿意走,即使柳鹏一时半会没时间跟他们说话,他们照样是找个位置坐下来聊聊天,这架势简直就是知府老爷在公事房办公的威风。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柳鹏未必能记住今天谁来过,但肯定会记着今天谁没来,现在他到东良海口去,那是真坐实了“黄城柳,柳黄城”这句话,大家想在黄县这边讨口饭先的话,就首先要同柳鹏打好关系。
现场的气氛因为丁宫丁经承的到来而变得万分热烈起来,大家已经听说了,丁经承以后要叫丁典史了,柳少在司礼监、东厂、吏部都有关系,任由曹知县百般折腾,这黄县最后还是落到了柳鹏的手掌心里。
柳鹏去了招远东良海口当巡检,而他离任以后多出来的这个典史之职,却是丁宫这个吏房经承来接任,如果这样的调动只有一个那还只能算是偶然,可是柳鹏与丁宫都是这么操作,大家谁都不信这只是偶然了。
丁宫也是十分兴奋,多年媳妇总算是熬成婆,他没想到一年多时间他连升了两级,而且还是最难跨越的两个台阶,从皂班班头一步升到了最难上去的吏房经承,现在又从吏房经承直接升到了黄县典史,成了有官身的贵人了。
有没有官身,这自然是天差地别,而且黄县这地方可以说是丁宫的老根据地了,他在这里自然是如鱼得水,因此他一进来就说道:“柳少,你放心在东良海口坐镇,县城这一摊子我帮你盯紧了,谁敢乱伸手,我就砍了他的手,谁敢乱动脚,我就跺他的脚,谁敢乱说话,我送他一张裹尸用的席子。”
丁宫为了表忠心,一开口嚷打嚷杀,柳鹏却是笑了:“县城应当风轻云淡才对,大家都要和气生财,怎么能嚷打嚷杀,丁班头,能少杀人还是少杀人。”
大家已经听出了柳鹏的意思,柳鹏说的是“能少杀人还是少杀人”,而不是不杀人或是不准杀人,换句话说,丁宫杀人的时候或许要报个备,但只要不关系到人命,丁宫恐怕在县城就有充分授权,可以放心去作。
虽然被柳鹏说了两句,丁宫也是春风满面:“柳少说得甚是,能少杀人还是少杀人,不过谁敢跟柳少作对,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对,自寻死路!”
“柳少,您放心,咱潘龙飞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柳少,承发房这边我替你盯着!”
“兵房这边也没问题!”
柳鹏笑了笑,他说道:“不必这样,不必这样,咱们还是尊重一下曹知县,曹知县出错的时候再慢慢提醒曹知县。”
正说着,那边有人说道:“醉仙楼的张老板过来了!”
今天晚上曹知县是在醉仙楼大宴宾客,柳鹏听说也就是去了两三桌客人,而且他就任东良海口巡检司的消息一出,在场的宾客立即跑了一大半,只是根本他没想到醉仙楼的张老板会亲自过来负荆请罪。
张老板一露面就向柳鹏发出了热情的邀请:“柳少,今天到我们醉仙楼捧场如何,您如果不过去捧场的话,小店恐怕一整年都白干了。”
至于缘由也很简单,醉仙楼的张老板说了,曹知县在他那里预订了十桌的席面,甚至让他再多准备一两桌以备应急,张老板也照着曹知县的安排去作了。
结果倒好,别说是用来应急的一两桌,就是这十桌席面连三分之一都没坐满,而且大家也就是随便动上几筷子而已,最后结账会钞的时候轮到卫启越头皮发麻了。
今天这十桌席面,最多也就是吃掉了两桌的酒菜而已,可如果按两桌酒菜来计算,张老板那是亏得要吐血了,如果按十桌来计算,那自然是卫启越惦记一辈子,大家吵来吵去,最后卫启越只付了三桌酒菜的钱。
现在轮到张老板想一头撞死好了,曹知县这十桌席面可不是一般的酒宴,他一心想在县里搞一个开门红,所以挑的都是山珍海味好酒好菜,为此张老板东奔西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山珍海味备齐了。
可是曹知县这第一把火直接就引火烧身了,最后赴宴的宾客连一个留下来的都没有,不计其数的山珍海味就砸在了张老板手上,而且这些山珍海味的销路很窄,如果卖不出去没两天就要烂掉了。
“柳少,我知道您一向很照顾咱们黄县的父老乡亲,您行行好,今天到我们醉仙楼捧个场请大家庆贺一下,我不赚一文钱只求少亏一点,就按成本价给您,价钱只要平时的三折,您一定要过来捧个场啊,我这辈子就把命卖给您了。”
说到这,张老板都快哭出来了。
柳鹏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情况也没有张老板说得那么恶劣,张老板备好的山珍海味之中很多可以退货,有很多可以转售出去,但问题是曹知县把这场大宴摆在醉仙楼,张老板自己把自己吓到,以为自己得罪了柳鹏,不但会让许多有实力的顾客望而却步,或许柳鹏一把火或是随便立个名目就叫醉仙楼开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丁宫就出来凑趣了:“张老板,您给曹知县打了几折?”
“五折,打了五折!”张老板扳着手指头说道:“柳少,我这三折价是实在实在,真的一文钱都没赚,只求少亏点,您可以去查我账目!”
柳鹏笑了起来:“都是黄县老乡,我能不照顾自己人吗?晚上咱们到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这一顿自然是吃得十分尽兴,曹知县在醉仙楼大宴宾客,十桌席面也就是来了两桌人,可是柳鹏在醉仙楼这边摆酒,同样是十桌席面最后却来了十六七桌人,张老板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找同行帮忙,借来了食材、厨师、餐具和桌椅,一直吃到了深处。
虽然吃完饭都是深夜了,柳鹏还喝了不少酒,但是江清月特别高兴:“姚姐姐这事办得真漂亮!”
之前柳鹏说姚玉兰会把这件事办得万无一失,江清月还有点不相信,可是现在这个结果出来,她觉得从来没过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柳鹏笑了起来:“一个巡检,一个典史,芝麻大的小官,姚姐姐出手肯定是漂亮极了!”
对于吏部来说,不管是巡检还是典史,确确实实是芝麻大的官,只要找准了门路,自然就有办法办妥了,关键是哪怕是官场中人,甚至是进士出身的京官,一般也找不准门路,但是对于打着东厂旗号的姚厂公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姚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谷梦雨不由也问了一句:“这么久不见,还是挺想她的!”
“还得继续等了!”柳鹏也叹了一口气:“郑娘娘最近用姚姐姐用得很勤快,武星辰来信说,郑娘娘最近日子不好受,所以姚姐姐经常帮她在京城处理一些不大方便亲自出面的事情,我想再过一两年,咱们把龙口经营好了,哪怕郑娘娘不放人,我也要把姚姐姐接回来。”
说到这,谷梦雨笑了起来,她给柳鹏施了个万福:“还不庆贺柳鹏弟弟现在有了正式的官身,做了东良海口巡检。”
江清月也说道:“是啊,外面的人都庆贺过了,咱们家里人也得高高兴兴,好好闹一闹。”
做了从九品的东良巡检,自然是仕途上的一大步,只是柳鹏对此并不是特别看重,他只是说道:“只不过是大变之中,能多活数百人罢了。”
柳鹏整天说今年肯定会有大旱,说得久了,江清月与谷梦雨也都信了,谷梦雨当即问道:“那柳鹏弟弟准备怎么接手东良巡检司?那可不是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