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知道这青衣管事口中的大老爷是谁,汤水建却很清楚,大老爷不是别人就是陶知府本人。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陶知府要把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信小厮派过来给汤水建通风报信,因此汤水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小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个青衣管事看到自己一下子把汤水建给吓着了,赶紧给汤水建压惊:“汤老爷您不要慌,是贵县柳大少实授官职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大老爷让我过来通知一声汤老爷。”
汤水建这算是松了一口气,反而是金经承与黑脸老板都紧张起来,这正是眼下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柳鹏实授了官职以后,肯定要离开黄县老家,自然不能在黄县保持现在这种影响力,曹知县之所以敢在醉仙楼大宴宾朋,就是想借着柳鹏离开黄县的机会搞反攻倒算。
只是曹知县实在小看了柳鹏在黄县的影响力,“黄城柳,柳黄城”这句话可不是什么空话,
虽然大家知道柳鹏只是离开黄县而不是离开登州府,柳鹏已经向大家保证过,绝对不离开州府,如果让他离开登州府的话,他直接就辞官归乡,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金经承与黑脸老板现在还是十分担心柳鹏离开后黄县的局面会失控。
现在听说柳鹏实授官职的事情有眉目了,金经承就脱口而出:“柳少接下去要去哪里?”
这青衣管事不由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条信息价逾万金,肯定能决定了很多人的荣华富贵,陶知府之所以派他过来通知汤水建,就是因为汤水建有个亲表妹是陶知府的外室,而汤水建本人也是登州巨室,陶知府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向来是交给汤水建来办,而汤水建作为登州土著,也时不时给陶知府通风报信上贡金银,所以陶知府一定要让汤水建提前知道这个消息。
可是金经承与黑脸老板又是什么人?
看到青衣管事有些犹豫了,汤水建倒是十分大方地说道:“小林,放心吧,这是我最好的两个好朋友,这是黄县承发房的金经承,这是仙人居的老黑老板,都是什么事都可以坐在一起谈的好朋友,说吧,柳少到底去哪里任职?”
听到汤水建这么说,林管事才松了一口气,他当即把柳鹏的去向说了出来。
他话刚说完,金经承与老黑都听得脸带微笑,就差拍手庆贺了,只是金经承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他说道:“虽然好些同僚没去醉仙楼,但都派了代表过去,他们如果不走的话,恐怕就有大麻烦了!”
金经承这么一说,汤水建也说道:“确实就有大麻烦了,咱们得把人拖出来,只要拖出来,人家会一辈子记着咱们的好处。”
他现在已经把金经承与老黑拉上了自己的战车,接下去醉仙楼这事只要办好了,肯定能把整个县城的达官贵人都拉上自己的战车。
醉仙楼。
场面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本来有些大肚汉是纯心来蹭吃蹭喝,但是看到大家都不敢动筷子,哪怕是心眼再大都觉得场面十分诡秘,纷纷放下了筷子。
看到汤水建把金经承拉走以后,大家连筷子都不敢动了,曹知县觉得自己快发疯了,这才是是他到黄县近半年来的第一把火,只是这把火没放成了也罢了,现在甚至到了引火烧身的程度,这事情如果传播出去,曹知县的威信何在。
但是这把火既然是曹知县亲手放的,那么不管如何,曹知县都得把这把火烧完了再说,因此他只能亲自上马:“郑关涛,看看你干的好事,把这么多请帖都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你马上带师爷与管家过去把人家请过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人凑齐了再说,别说十桌席面,就是预定的八桌席面能坐满五六桌,曹知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然外面说曹知县订了十桌的席面,发了八桌的请贴,最后到场的客人却只有两桌半而已,传出去让曹知县情以何堪啊。
现在是曹知县根本就是骑虎难下了,他当即告诉卫启越:“启越,告诉大伙,让大家放开肚子拼命吃,等会我过去给他们敬酒,一个一个敬过去。”
来赴宴的人物之中甚至还有一个白役,县太爷亲自过去给他们敬酒,而且还是一个一个地敬过去,而不是一桌一桌地敬过去,这样的荣幸他们这辈子恐怕就是这么一次而已!
为了场面好看,曹知县现在是什么都不管不顾,而外面郑关涛已经开始强行拉郎配,只是事情并不像曹知县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家既然收到了曹知县的邀请与喜帖,那多半是一心不肯来醉仙楼赴宴,早就躲出去不在家了,根本找不到人。
即使被郑关涛与师爷、管家逮住了一两个客人,人家也会推说“吃过了”、“还有事”、“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现在只能是是郑关涛和师爷、管家强搞拉郎配,不管人家吃过没有,先把对方拖到醉仙楼再说:“老兄,吃过了没有关系,只要到醉仙楼露个脸就行,随便夹几筷子就行了,这是曹知县请客啊!你是真不准备给曹知县面子?”
这么硬拉硬拖,总算是勉强有了点成果,曹知县觉得醉仙楼这边终于有了点人气,原来连客人同主人加在一起,连两桌半都凑不齐,现在总算是勉强凑齐了三桌人,而且看起来能有三桌半人!
对于这个成绩,曹知县还是非常不满意,他做县丞的时候都没遇到这样的场面,经常是准备好三桌席面来了六桌客人,但是既然有点人气,过来的人已经属于本县难得的“忠勇之士”,曹知县也得打起精神给他们打气。
“诸位兄弟,在下景州曹燧,得蒙朝廷厚爱,让兄弟到黄县来当一任百里侯,兄弟不胜荣幸。”
“诸位兄弟都是黄县的栋梁之材,以后曹某在黄县主政,还得仰仗诸位兄弟!”
说完开场白以后,曹知县就把话题转移到柳鹏的身上:“大家都知道,我在黄县主政,向来是十分借重柳典史,只是柳典史人才难得,才堪大用,所以朝廷另有任命,只是柳典史调任以后,黄县的局面恐怕还得借重诸位了!”
听到曹知县这么说,醉仙楼原本冷清至极的气氛总算热烈起来,虽然大家的看法与曹知县并不一致,但是也知道柳鹏终究是要调出黄县,那样的话,曹知县在县里总能多多少少指手画脚一番,局面跟现在自然不同。
只是大家也都知道“黄城柳,柳黄城”,柳鹏即使调走了,龙口帮还在,巡防队也还在,黄山馆、马停寨、龙口也还在,只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县里放在眼里,曹知县对县里的大事小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发言权。
一想到这一点,大家对曹知县倒是热切起来,很快就有人到曹知县来敬酒了一杯,曹知县也是广发英雄贴:“诸位都是与柳典史一样的英雄人物,以后本官治理黄县肯定要借重诸位的才学!”
只是更多的人只是动动筷子,不敢凑到曹知县那一桌去,还好这个时候郑关涛与曹知县的管家、师爷又拉郎配一般强拉来了一个书办,曹知县觉得这些人迟早是要过来敬酒的,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冲上了醉仙楼,接着有人大声叫道:“潘龙飞,你老婆生了,你还不赶紧回家!”
“啊……”一个正身公人大吃了一惊,他赶紧往外跑:“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家去,对不起,对不起各家,我老婆生孩子了,回头再给大家赔罪!”
说话间,他已经跑得没烟了,曹知县看到酒桌上又少了一个人,觉得十分晦气,怎么这潘龙飞偏偏这个时候老婆生孩子了,留下来好歹也能凑个人数啊。
他正想到这,又有人跑上了醉仙楼:“成文岩,你娘快不行了,快跟我回去看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成文岩是满脸诧异,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一激灵就明白过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回家去,诸位兄弟姐妹,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我现在得走了!”
这怎么一回事?
曹知县根本没反应过来,醉仙楼的酒客们这边已经是遇到好几桩飞来横祸,不是小孩被过路的马车撞到了,就是家里遇到大盗入门,反正是一桩桩飞来横祸让酒桌上的人有了不得不走人的理由。
刷刷刷!不到半刻钟功夫,原来勉强拉郎配凑齐的三桌人,现在连两桌都凑不齐了,醉仙楼的老板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他不敢质问曹知县,只能质问起卫启越:“卫老板,你是玩我吗?”
卫启越同样是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出!
这明明是知县老爷大宴宾朋,结果倒好,请不来人也就罢了,但是请来的拉来的人现在纷纷转身就跑,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