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事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柳大少带几千人上门来兴师问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马停寨到底又犯了什么事!现在他叫我与叶巡检直接过去负荆请罪,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又不是我与叶巡检的该管上司!”
赵百户不由发了一通火,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暂时妥协:“算了,先给他柳大少一个面子,我过去帮兄弟们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兵临城下,赵百户不肯出百户城谈判主要还是为了一个面子问题,换句话说,赵百户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太重。
别看百户不过是只能带个一百军丁的芝麻小军官,按品级来说却是六品官,换句话说就是品级堪比府里的通判老爷了,虽然说武官品级不值钱,但国初一些强横的百户老爷平时遇到知县老爷时也敢平起平坐,因此赵百户觉得应当是柳鹏来拜见自己才对,而不是低声下气地出城去给柳鹏负荆请罪,若不是李修维说叶巡检有偷跑的嫌疑,他还想跟柳鹏耗下去。
李修维是个聪明人,最明白赵百户的心思,当即提着腰刀走在前面:“大人,小人给你去领路!大人,你去见柳少可要小心些,他可是撵跑了几任典史的强人。”
一听到柳鹏的事迹,赵百户这才清醒过来,纵然百户是六品武官,但是在根本不入流的典史面前又算个屁,柳鹏可是接连撵跑了好几任黄县典史的强人,现在他回黄县当典史更是兵强马壮,若是真要得罪了柳鹏自己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柳鹏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他想不出城都不行。
只是赵百户嘴巴上还挺硬:“走,我看看这位柳大少到底有什么说法,他若不是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到省里跟他好好打官司,一定要替咱们马停寨讨回一个公道!”
赵百户亲信的几个小旗、卫军也想跟着赵百户下城,只是李修维当即说道:“大人,刚才顾山河那边说了,只许我领大人过去。”
他没说多领人过去会发生什么结果,但是赵百户闭着眼睛都想得出,到时候肯定有什么苦头可吃,只是看到城外那成千上万的柳家军,赵百户突然觉得天气寒冷起来,他很勉强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李小旗,咱们一起过去吧!”
“好!大人,叶巡检还在等着咱们!”
叶巡检在马停寨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他一见到赵百户就嚷道:“赵百户,你们百户所到底干了什么好事,现在柳大少带上万人找上门来,你看如何收场!”
赵百户怕柳典史,却根本不怕叶巡检,他当场就训了叶巡检一句:“明明是你们巡检司搞出的事情,怎么推到我们身上了,我问过我这帮兄弟了,他们都说最近本份得很,根本没出去,倒是你们巡检司一向胡闹,老是搞得我要给他们擦屁股。”
叶巡检被赵百户这阵抢白气得脸色铁青,只是他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骂了回来:“你这帮兄弟本份得很?老赵,老子眼睛掺不进沙子,你们百户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有数,回头我向柳少把你们百户所的底细都说清楚。”
“说啊!”赵百户毫不客气地说道:“有本事你就嚷嚷去,老子是莱州卫的百户,不是你们登州卫的百户,不归你们登州管!”
眼见叶巡检就要扑上来跟赵百户干架,那边李修维赶紧劝道:“两位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啊,柳少还在前面等着咱们过去!现在先别误了正事!”
“见了柳少再跟你算账!”
“嗯!你们的巡检司干的好事难道少了!”
只是两个人往前才走了十来步路,又重新靠在一起,实在是眼前这阵容太壮观,成千上万已经围住了马停寨,大呼小叫,似乎就要冲上来把他们这些蝼蚁碾个粉碎。
到处都是仇恨的目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海,到处都是雪亮的寒光,赵百户与叶巡检这一路走得胆战心惊,他们往前走了几十步,却听到怒涛般的呼喊:“黄山馆!黄山馆!”
赵百户偷偷看了一眼,却是黄山馆来的队伍,他们今天至少来了上千人,浩浩荡荡,一望无际,个个如同饿狼一般盯紧了自己,随时就要冲上来把自己踩成了肉酱!
他们领头的正是杨广文,这个小驿丞太不象话,直接光着膀子拿着一把大刀在那里乱嚷什么,这还像个有官身的人吗?
只是赵百户不敢跟杨广文一般见识,一阵小跑就避开了黄山馆的大队人马,一边朝着李修维问道:“顾山河让我们去找柳少?”
“过了那刀枪阵就是!”
不象专门用来杀威风的双刀阵,双刀就顶在脖子让一路走过去,这刀枪阵摆得不太威风,但是赵百户看得越发心惊肉跳,他好歹也是百户官,知道双刀阵那纯是花花架子,可是长风队摆出来的刀枪阵却是实战用的,是要人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狗崽子惹出的问题,还是叶巡检那边搞出的乱子?
反正柳鹏叫自己与叶巡检来负荆请罪,这事恐怕就不能善了!
只是下一刻赵百户与叶巡检却完全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柳鹏一见面就热情地喊道:“赵百户,叶巡检,坐,坐,坐!梦雨姐,泡茶!”
柳鹏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了八九个冷盘,都是时兴瓜果、海鲜山货之类的好吃食,柳鹏满脸带笑地说道:“赵百户、叶巡检,请坐,叫下面赶紧上菜!”
这是来故意消遣我们吗?
如果换了另一个场合,赵百户恐怕就要抡起拳头跟柳鹏干一架,可是他一路过来都是心惊肉跳,现在看到柳鹏居然是请自己过来喝茶吃饭,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柳少,您找我与叶巡检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柳鹏笑呵呵地说道:“先喝口茶!请赵百户与叶巡检过来,当然是为了一件关系着马停寨生死存亡的大事。”
现在叶巡检已经回过神来了,他虽然已经被这大场面吓住了,但因为事关重大,他还是要与柳鹏争一争:“柳典史您莫开玩笑了,马停寨这边一直太太平平,能有什么大事。”
有叶巡检顶在前面,赵百户乐得轻松,顺便往左右多瞅了几眼,却发现说话间谷梦雨已经亲手把茶泡好了,他觉得大有面子:“是啊,马停寨没有什么大事,大家不如喝喝茶聊聊天,然后各回各家。”
谷梦雨可是管着整个登州钱袋子的女强人,能让她亲手给自己泡茶,赵百户觉得荣幸得很,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插嘴说道:“是啊,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再吃个饭,就能把事情办了。”
这酒桌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赵百户仔细一想,却发现是自己刚才一路胆战心惊,根本没注意到柳鹏旁边还坐着一个沈滨沈牢头,他当即说道:“沈牢头,你与柳少到咱们马停寨来,摆下这样大的架势,不知有何贵干啊!”
旁边叶巡检倒是不客气地说道:“我看是鸿门宴!柳典史,你虽然是县里的典史,只却是个署职的典史而已,我跟你只能公事公办,你想撵走我,请先把吏部的勘合拿出来。”
叶巡检唯恐柳鹏走通了县里或是府里的什么门路,所以一开口就是要吏部的勘合,只要不是军阵厮杀,一切按着官场规矩来,他还真不怕柳鹏。
典史与巡检这两个位置,谁高谁低,这事情还真不好说。
典史权重而且管着全县的巡捕缉盗,按理说是巡检司的直属上司,品级却只是不入流的流外官,巡检司虽然只能扼守要道设卡盘查,不但是乡下的土皇帝,品级还是从九品,强势起来完全可以压过典史一头。
因此叶巡检觉得柳鹏虽然摆下了鸿门宴,但只要他咬紧牙关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只是这个时候沈滨就笑话了:“叶巡检,你话有些伤人了,今天我女婿是请叶巡检过来吃个饭聊个天,您何必这么不开心,难道是看不起我沈某人吗?”
女婿?
叶巡检这才想起谷梦语是沈滨的义女,而且沈滨特别照顾这个义女,算起来柳鹏确实是沈滨的女婿,只是今天这么大的架势就是为了吃个饭聊个天吗?
只是这个时候赵百户就发话了:“沈牢头,难道今天柳少带着好几千人到马停山寨来闹事,也是沈牢头的意思吗?”
沈滨却是笑了起来:“赵百户,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沈牢头了,那个牢头的位置我已经辞了。”
叶巡检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沈牢头,既然你已经不是公门中人,已经无官一身轻,何必来搅这趟浑水,而且还带了几千人过来。”
沈滨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毫不留情:“叶巡检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吃个饭聊个天,一定要出去跟我女婿带来的这帮兄弟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