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赊欠,一手交银,一手交丝!”柳鹏本来就是想做这一笔生丝生意,他早就把银钱准备好了:“这件事我特意问过了京里的某位贵人,那位贵人也说这生意没问题可以做得,还特意帮我出了一份本钱,这生意只要做好了肯定大有赚头。”
所谓“京里贵人”云云,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姚玉兰姚姐姐,这次柳鹏带到江南买生丝的本钱就是姚玉兰特意留给柳鹏的两万两白银外加他在五义蚕行查抄出来的金银珠宝,只是听到柳鹏这么说,江清月的脸上不由就露出了幸福而略带神秘的微笑。
而徐光启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原来以为柳鹏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嫌疑,可是他如果肯现银交易不搞赊欠的话,那确实是孟尝君、信陵君一般的人物,而黄氏兄弟倒是对柳鹏提到的大生意欢呼雀跃了。
“是啊,这生意肯定大有赚头!”黄征兰当即说道:“如果是现银交易不赊欠的话,不管是钱庄还是这湖丝的事情,就包在咱们兄弟身上,柳少你就放心便是,对了,柳少,您不是还有第三件事要办吗?”
说到这第三件事,柳鹏就有点为难了,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徐元启说道:“这事不好办,特别是对徐太史来说,那是格外得难办了!”
徐光启正等着柳鹏这句话,他笑咪咪地说道:“这世上能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说句实话,这上海地面我与黄家两位老弟办不到的事情不多,若是我与黄家两位老弟都办不到了,恐怕松江知府也办不了!”
光是一个黄家,或者是一个徐家,力量或许有些欠缺,但是黄家与徐家联合起来却有着极其惊人的力量,在这上海地面办不到的事情着实不多,他们联手办不到了,恐怕松江知府也办不到,只能走南北两京的路子。
柳鹏听到徐光启这么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这事还是很难办啊,跟徐太史与两位兄长说句实话,我这次到松江府来,一为了行践了当年的万金之诺,二则是想找个人到登州来帮我办件事……”
徐光启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抓住了柳鹏的狐狸尾巴,哪料想到柳鹏真正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一个人而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精彩起来,而黄氏兄弟当即问道:“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把柳老弟请到咱们松江府来啊?”
“是啊,我也知道是何等英雄人物啊!”
“倒不是什么非凡人物!”柳鹏当即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跟两位兄长说句大实话,我虽然在登州府作着一个小仓官,每年进进出出的钱粮有几十万石,能落到手心的钱粮数目也着实不少,但这只是空闲时间拿来玩一玩的兼职,我真正的本业还是在龙口,还是在海上的商道!”
柳鹏这是以山东的大海主而自居,而黄氏兄弟与徐光启倒是能理解柳鹏的想法,黄兆兰就说道:“这样挺好啊,做海商银子来得最快,左手金山右手银山!”
柳鹏却是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兄弟自从办了这个龙口港之后就日夜操心,生怕龙口港出了些闪失,甚至不得不杀了些人,可是在山东地面实在是龙争虎斗,到处都有人跟我别苗头,哪里的船到了龙口这边才一靠岸,他们就去挖小弟的墙脚,一定请商船到他们那边港口停靠交个朋友,还给出了一大堆好处,小弟也实在不容易啊。”
山东省内的港口竞争还处于极其原始的地步,根本没到柳鹏口中所说的这种激烈程度,但是江南各个港口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极其激烈残酷的地步,因此黄氏兄弟倒能理解柳鹏的难处:“柳老弟,莫不成你想找一个帮你管理私港钱粮的绍兴师爷?”
“绍兴师爷在这种地方又能有什么用处!”柳鹏当即说道:“兄弟与家岳还有内子仔细考虑了许久,觉得非得出奇制胜不可,跑一条别人没跑过的海道出来,只是徐太史与两位兄长也知道,咱们山东虽然禁海百多年,但是海道一直不曾断绝,但开通的几条海路自然也是有数的。”
这自然是实情,大明从开国一直以来严格禁海,航海水平也一落千丈,大家也只能走一走黄水洋,根本不敢走黑水洋,因此大家能走的海道也就是那几条近海航道而已,而柳鹏扳着手指说道:“但是能走大致也就是这么几条海道而已,从龙口出发到羊角沟再到利津,或者直接从龙口出发到辽东旅顺,或是南下到淮安府,还有到松江府或是月港,最远的话就是从广州来的客商,但是一年也来不了一条船,就这么多海路了,因此我有心再开一条财源滚滚的海道。”
徐光启在一旁洗耳恭听,而黄兆兰当即问道:“那柳少是准备开通哪一条海道?莫不成?”
他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莫不是朝鲜国来的商船?”
柳鹏摇了摇头说道:“朝鲜国的商船时常有被大风吹过飘到我们龙口来,这条商路倒用不开通。”
黄氏兄弟知道柳鹏所说“大风吹过飘到龙口来”那纯粹是胡说八道,柳鹏早就打通到朝鲜国的航道,只是现在轮到黄氏兄弟不明白了:“柳少那要开通哪条海道?”
柳鹏当即说道:“我有心跟着郑三保的路线走一走南洋,开一条去越南、吕宋的海道,绝对有大钱可赚。”
现在大明还在严查禁海,只是在上海这个东南的贸易中心,大家根本不把朝堂上的禁海律令当一回令,真要禁海了,松江府这几百万人非得活活饿死不可,因此徐光启当即问道:“柳少莫不是想找一条走过南洋的商船?”
“不不不!”柳鹏说道:“走南洋这事风险太大,这条船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家岳特意下了血本打造了一条大海船,他准备亲自走一趟南洋,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柳少来上海就是找那东风相助吧?”黄征兰当即说道:“不知柳鹏想要什么样的老水手?”
柳鹏当即说道:“我需要一位泰西来的舵手,能用针路罗经也会用西洋六分仪也敢闯黑水洋,能在海上观星定位计算海图,我这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南洋海道上,一定得找个西洋人才稳妥。”
柳鹏说的是舵手,但实际却是想要找个引航员,在本时空的航海之中,引航员是格外重要的角色,欧洲人之所以敢于环游世界,关健就在于他们船上引航员的技术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高明的水平,能相当精确地确定经纬度,引导商船走回正确的航道。
因此引航员也算是本时空的复合型高精尖人才,要学要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个合格的引航员既然懂得航海学,又要精通天文学,还能精通数学,制图学与仪表学更是不在话下,有些高水平的引航员不但精通操帆,甚至还懂得造船学与炮术。
正是因为对于引航员有着如此严格的要求,柳鹏一开口就是一定要找个西洋引航员,对于中国引航员敬谢不敏,黄氏兄弟也知道中国水手在远洋这方面比洋人确确实实差了一大截,他们当即笑了起来:“看来柳老弟真想借这东风,确确实实只能到上海来了,徐太史,你是圣教中人,不如再帮柳少一把吧。”
徐光启也很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柳鹏提出的要求居然如此简单,别人想找一个敢走南洋海道的欧洲引航员并不容易,但是对身为天主教中人的他来说,却是一件易如反掌观纹的事情,即使他在上海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到澳门与吕宋走一圈,肯定也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因此徐光启当即说道:“想找这么一位会观星会定位会算学会操帆还会汉语的泰西海员,倒是不难……”
“不!”柳鹏当即说道:“很难很难,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非常非常难找,我们这边对这泰西海员很有点要求的。”
正所谓拿人手短,黄氏兄弟收了柳鹏一千五百担的山蚕茧,当然要把柳鹏把事情办好,他们当即说道:“有什么难办的?柳少,你们跟我们与徐太史好好说一说,你是想要怎么一个西洋水手,有什么具体要求?”
柳鹏当即说道:“说起来有些不通情理,会让徐太史格外为难,家岳世居齐鲁,世代信奉碧霞元君。”
说到这,江清月站出来给柳鹏作证:“是的,我家信奉碧霞元君已经十几代人了。”
而黄兆兰当即问道:“是泰山娘娘?”
柳鹏点点头说道:“泰山娘娘正是碧霞元君的俗称。”
他继续说道:“家岳世代信奉碧霞元君,虔诚之至,而这次他不顾年迈亲自代我走这一趟南洋海路,而且是把我们全家的身家性命都赌在这次南洋之行上,自然是怕了出了什么乱子,不但亲自走了一遍泰山请碧霞元君保佑一帆风顺不说,而且还请了一尊元君神像到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