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吹得有些凉意。
望着沉默许久的众灶户,仲逸心凉了一大截。
盐矿的事儿,还真没有那么简单,眼前的这些灶户,与坡的官吏,显然不是近在咫尺这点距离。
这位被程默说的大有来头的提举仲大人,隐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与以往的任何一次压力都不同。
无论当初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亦或后来与当时的咸宁侯仇鸾对决,连同南下抗倭、北御鞑靼,仲逸从未有过这种压力。
之前的差事,往往如同一个过客,而此次在云南大理的盐课衙门,将如同翰林院一样,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地方。
这‘一亩三分地儿’,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仲大人,你看……要不我们先回衙门再说?”。
一旁的库副使肖大可不由趁机向仲逸说了一句:“灶户们的事儿,还是急不得……”。
急不得,这是一句最大的大实话。
仲逸微微转过身,向身后的吏目蔡一书点点头。
‘大伙都听着:奉仲大人之命,本官会每月对你们进行考核一次,根据结果会对你们每个人进行评级:分为一等、二等、三等’。
吏目蔡一书说的很清楚:以后,你们的工钱照例,而赏银按等级来发,全部由仲大人自己掏腰包。
一旁的衙役们一听便立刻明白了:这是与衙门一样的‘待遇’。
“这位仲大人,到底有多少银子?身为朝廷命官,如此大张旗鼓行事,太不寻常了”。
衙门心的疑问再次被提起:“若是这样下去,仲大人在盐课提举司呆的越久,损失越大,这将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仲大人,你放心,我们虽不懂那么多,但有一个道理还算明白:要挣这份银子,得要干这活儿,而且要把活儿干好”。
林大团见肖大可开口说话了,自己也终于鼓足了勇气:“赏银我们领了的,但若是每月都是如此的话,我们可万万不敢受啊”。
“是啊,仲大人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子?我们这么多人,日子久了,还真不是个法子……”。
众人纷纷围了来,似乎立刻懂得那个简朴的道理:有些银子,还是不敢拿。
这是一颗颗善良的心……
仲逸将一旁的肖大可拉到一边低声吩咐一通。
片刻之后,这位库副使站到了前面,众人再次围了来。
“大伙听我说,仲大人在进国子监前,曾在京城开过店铺,家多年经商积攒了点银子,这都是仲大人自愿拿出来的,大家不必多虑”。
肖大可继续道:“你们若是真的想感谢仲大人,把手的活干好、做细,我们要多产盐、产好盐,速度要提高、品质要提高”。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在他们看来:更可信之人,还是身为盐课提举司衙门的库副使大可。
仲逸接过话茬道:“大伙不必纠结眼前这点银子,仲某能付得起,像大可说的,只要我们把活儿干好了,不会缺银子,不仅于此,我们还要想方设法多做些事情,此事……我们日后再说……”
“仲大人,只要有你这句话,弟兄们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有吩咐、绝无二话”。
灶户,为首的林大团眼眶一热,此刻,他终于看到一种希望。
一种久违的希望。
仲逸伸出右手,爽快道:“那咱们一言为定,三日后,蔡大人会将详细规格贴出告示,到时本官将亲自前来,与你们在盐井一起干活。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道:“仲大人,我们等你”。
末了,林大团微微笑道:“不过,……干活不劳仲大人了,只要有仲大人在,我们踏实多了”。
这时,一旁的程默趁机插了一句:“不妨、不妨,仲大人本来不会干活,不过大家可以教他嘛”。
哈哈哈,这一句话倒是出现在恰当的时候,眼前的尴尬瞬间解除……
“王大人,你们先回提举司衙门,本官想让大可陪着,再到四处转转,初次来贵地,处处都是新鲜啊”。
仲逸向程默吩咐了一句:“你也一同回去,告诉夫人:本官晚一些回来”。
程默微微一怔:若仅是向夫人捎句话,派其他衙役完全可以做到,为何要自己去呢?
此处虽是盐场所在处,但毕竟太过荒芜,若是将仲大人一人留在这里,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
“仲大人,要不……”。
程默欲张嘴,却看到仲逸阴沉的脸,到嘴边的话只能变成:“要不我告诉夫人,晚多加几个菜,小的沾点光,能不能与大人一起喝两杯?”。
这脑袋瓜子,简直是闪电般的速度。是差了点真实感。
“一天天的惦记着那点酒,你看着办吧……”。
仲逸脸色缓和道:‘记得告诉夫人:让雯儿准时读书、写字’。
程默应道:‘放心吧,都记着呢,实在不行,我盯在一旁便是’。
这些对话别众人听的真切,一旁的同提举王核似乎早巴不得要回衙门,但看到库副使要单独留下,心还是不免有些疑惑。
“仲大人所虑甚是,刚来这里,多看看、多走走,总归是好的,是为了更好的替朝做事嘛”。
王核用手指指一旁的库大使刘通,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既然大可同往,刘通也一块跟吧,仲大人也是为多了解库的事儿,你们这库大使、副使都得要在”。
刘通微微一愣,王核不由的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要偷懒啊,多陪陪仲大人”。
程默一看来气的,但他此时已不敢轻易再表态了。
跟随仲逸多年,程默懂得一个道理:仲大人轻易不表态,一旦表态,不要再多说了。
“天气不错,我们到那边看看”。
仲逸向肖大可说了一句,二人缓缓向前走去。
犹豫半天,库大使刘通也屁颠屁颠的跟了去。
他确实守信:在提举仲大人与同提举王大人之间,他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