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岭,太阳升起,大地温暖一片。
倭贼派去探路之人全部归位,只有张大奎的战马受惊,奔向密林,至今未归。
“乌龙岭方向,并无大明一兵一卒”。
所有前去探路之人,众口一词:‘绝无伏兵,可放心大胆前行’。
平板大郎再次打量着四周,两侧皆是高高的斜坡,坡度很大,要攀附而,颇要费些周折。
前方一道‘天缝’,地面并排可行十人左右,两侧石山石壁,几乎是垂直的。
目前,倭贼主力全部聚集在峡谷一块硕大的空地,再前行不到二里地,是那道垂直的‘天缝’了。
不由的再回头望望,平板大郎悬着的心才稍稍缓解:后方虽是一片草木,但至少可做退路。
“好,既然没有伏兵,我们即可冲过去,直奔福州城”。
龟田二郎向平板大郎说了一句,而后缓缓抽出倭刀,准备发出命令。
“等等,龟田君,再等等,我总觉得,好像那里不对”。
平板一郎制止道:“此处地形太过险恶,若设有伏兵,我们将全军覆没,张大奎每次探路,都能归来,为何这次例外?”。
龟田二郎却不以为然道:“咱们自己探路的人,都说乌龙岭没有伏兵,难道他们会从天而降?至于张大奎,他的马受惊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平板君,多虑了”。
这个?倒也是事实。
目前,最厉害的一个事实,便是乌龙岭前方,确实没有伏兵。
倭贼分三路人马查看,皆是这个结论。
平板大郎抬头望着天空,明亮的阳光下,他才发现了乌龙岭的凶险之势。
“我总觉得,那里好像不对”。
平板大郎再次自言自语道:“可是,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还是再等等张大奎吧”。
龟田二郎将脖子缩回去,一脸铁青:“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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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奎,你赶快滚下来,老子饶你一条活路”。
不知过了多久,张大奎终于出现了。
不过,他却是在前方那道‘天缝’一侧高处的石山。
龟田二郎气急败坏,竟命所有的倭贼向前推进数百米,为的是能看的更清楚些。
一旁的平板大郎急忙制止,倭贼们这才停了下来。
不过,眼前的张大奎却看得更清楚了。
“放箭”,龟田二郎一声令下,箭如雨下。
又是平板大郎制止,他直言道:“杀死张大奎一人,有何用?白白浪费那么多支箭”。
停止射箭……
一块巨石之下,一个小小的‘桥洞’,张大奎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毫发无损。
这次,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陶朔。
左手一块肉,右手一壶酒,张大奎逍遥的坐了下来,与陶朔对饮起来。
“龟田儿子,还敢骂老子?忍你很久了”。
张大奎是真饿了,这才叫吃的踏实,边吃边骂道:“这里是老子的家,要滚,也是你们滚啊”
“好酒啊,好酒,这肉,你看看……,怎么切的这么匀称呢?这刀功,这佐料……”。
张大奎与陶朔,俨然两个酒楼的店小二,免费试吃,尽管放开了吃。
龟田二郎连连发怒,几乎要从马背摔了下来:“平板君,你倒是说话呀,我们该怎么办?”。
平板大郎表面虽未慌乱,内心却早已波澜一片。
再次想着此次登岸的始末,却始终找不出漏洞所在。
“龟田的,平板的,还有没有井的?你们倒是放马过来啊?”。
山的张大奎大声喊道:‘井三郎,再也回到井边啦,哈哈……’。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唏嘘之声,恐惧感弥漫着整个山谷。
平板大郎只觉眼前一黑,心暗暗叫声不好:看样子,井三郎的遭遇,他们好不到那里。
不好,计了。
“龟田君,井君凶多吉少,此次登岸后,所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我们还是先撤了吧?”。
平板大郎见龟田二郎只顾着盯着前方,他只得向左右随从吩咐。
这时,不少倭贼已准备开始撤退。
倭贼们忙活起来,山的张大奎却要歇一歇了。
“快快快,这次你来,嗓子实在喊不动了”。
张大奎见平板大郎似乎要撤军,立刻向陶朔说道:“快喊,捡最难听的说,冲那个龟田二郎,此人是易怒的”。
陶朔立刻向前一步,站在高处,张大了嘴巴,却骂不出来。
“大奎哥,我……,我不会啊,这骂人的事儿,从来都没干过啊”。
张大奎苦笑道:“没出息,这样吧,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一定要大声骂出来,这是军令,仲大人吩咐过的”。
军令?仲大人吩咐过的?
这还了得?
陶朔几次深呼吸,频频活动嘴巴,终于卯足了劲儿:“大奎哥,来吧,既然是仲大人吩咐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架势,俨然一个传话的,只是嗓门还得提到极致。
“龟儿子,你不能做缩头乌龟啊”。
“缩头乌龟,你不能让所有的倭贼做乌龟啊”。
“所有的倭贼缩头了,是乌贼了”。
“都是乌贼了,如何回倭国?太没面子了”。
“不敢冲来,我都鄙视你,哦,对了,老子更鄙视你”。
“一万多倭贼聚集在此,竟然惧怕区区两人?传出去,千古未见、天大的笑柄啊……”。
这时,张大奎猛地站起来:‘小陶子,最后这句,可不是我教的啊,不过发挥的还不错嘛’。
陶朔笑道:“这不是举一反三嘛”。
山二人一唱一和,山下倭贼简直气炸了肺。
“冲啊”。
“撤”。
山下的倭贼一脸懵:龟田二郎要冲,平板大郎却让撤?
按理说,倭贼们是要听龟田的,毕竟他是大头领。但平板大郎出身更高贵,尤其关键时刻,龟田二郎也听他的。
“龟田,你们向后看看,还能撤的了吗?”,陶朔再次大喊一声,龟田急忙转过头。
平板大郎他更快,几乎整个身子都转过去了。
好在,身后那一片草木,还是草木一片。
“龟田君,此事太过蹊跷,即便乌龙岭前面没有伏兵,一旦我们继续前行,势必没了后路”。
平板大郎说道:“井君情形不明,小北口也走不成,一旦驻军大营的兵马从身后杀来,可如何是好?”。
这……
龟田二郎使劲扭动着脖子,不停的晃动脑袋,叽里呱啦一阵唾沫乱飞。
“撤”。
纠结了半天,所有倭贼终于全部转身,准备向原路返回。
……
“杀……”。
才走一会,只见前面林叫喊连天,草木异动。
细细望去,只见数面大旗高高扬起,
片刻之后,大明将士纷纷立于高处,弓箭在手、严阵以待,兵力之多,足以过万。
“戚家军,是戚家军”。
一个通倭之人指着高处的一位将军,向倭贼喊道:“你们看,那位是戚将军”。
完了,完了。
平板大郎感觉脑袋似乎要裂开,他这才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戚家军根本没有去浙江,在我们身边’。
龟田好武,但他同样知道:以逸待劳是没有好结果的。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穿过乌龙岭,找到有利地形,再做打算”。
平板大郎大声说道:‘我们在平地,戚家军在高处,他们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我们只能暂避锋芒、从长计议’。
末了,他向龟田建议道:“那怕是我们占据有利地形后,让所有的人休整一番,再杀回去也为时不晚啊”
“撤,向乌龙岭进发”。
这次,龟田二郎也同意了。
不过,他是这样理解的:张大奎二人在山叫阵,是为拖延时间,等戚家军前来。
但乌龙岭确实没有伏兵,这是他们亲眼看到的,张大奎是在故弄玄虚,赌他们不敢前行。
当然,平板大郎也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认为终究是认为。
没错,拖延时间是对的,赌倭贼不敢过乌龙岭,也是对的。
但那都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儿了。
张大奎等的,不止是戚继光的戚家军。
……
“杀……”。
倭贼才到乌龙岭口,依旧可见张大奎与陶朔,但叫喊声,显然不是他们两个发出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乌龙岭,早已不是他们二人。
“启禀俞将军,前面二人,是龟田二郎、平板大郎”。
张大奎走前来,向俞大猷禀道:“他们的兵力,在一万五千左右”。
没错,为了不让前来探路的倭贼察觉,俞大猷特意将兵马隐藏于乌龙岭山后。待探路的倭贼归去后,他们再山。
张大奎与陶朔‘骂阵’,正是为了争取时间。
此刻,乌龙岭,真真切切一支伏兵。
确切的说,是重兵把守。
俞大猷笑道:“大奎啊,你一路涉险,如今又负了伤,还是回驻军大营吧,仲大人等着为你记功呢”。
张大奎眼眶一热,有些哽咽道:“属下领命,这回大营,向仲大人请罪,尽管当初迫不得已,但毕竟是顶撞了仲大人”。
哈哈哈,好小子,长见识了……
见张大奎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去,俞大猷再次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千户,灭掉井三郎时,咱们有言在先:此战,依旧由你们千户所打头阵”。
俞大猷向一旁的林宗武嘱咐道:“务必要配合好戚将军”。
“得令”,林宗武立刻领命而去。
乌龙岭,满天云,今日却没有一丝阴霾。
这一刻,整个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