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失踪(下)

次日午后,袁府。

“恭喜袁大人,荣升礼部尚书、太子少保,今日这杯喜酒,老夫定是要喝的”。

“万寿宫刚刚建成,袁大人便荣升尚书,可喜可贺”。

“圣恩眷顾,袁大人日后必定更进一步,令我等惭愧、羡慕不已啊”。

哈哈哈……

朝流传袁炜做礼部尚书的传言,如今,终于成了事实。

前来道喜、庆贺、祝福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部,尤其礼部、礼部、户部较为特殊,而礼部又是特殊的特殊。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做了礼部尚书,等于踏金灿灿的坦途------前程似锦。

袁炜同样出身翰林,极擅撰写青词,自然深受皇帝器重,如今又高居礼部尚书之位……

不说了,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前程。

对绝大多数同僚而言,与他们无关,顶多是讨杯酒喝。

出于谨慎低调之虑,袁炜极大缩小前来道喜人的范围,主要是一些平日里确有来往之人。

同时,还有一些他自己也做不了主的贵客。

“殿下,能光临寒舍,袁谋不胜感激,快这边请”。

袁炜见朱载垕缓缓下了轿子,急忙前相迎。

“袁尚书才思敏捷、识才有方,能委以重任,也是众望所归啊”。

朱载垕一脸微笑,在袁炜的指引下,向里屋客堂走去。

袁炜自谦连连:“殿下过奖,袁某能有今日,全仗圣英明、同僚相助……”。

来到客房主桌,下人端茶水来。

“听说翰林院的仲侍读,颇受袁尚书赏识,能入的了你袁尚书的法眼,可不简单啊”。

朱载垕笑道:“本王对他,也很是赏识,仲侍读在王府做侍读,本王是不会放他走的,袁尚书莫要说:夺你所爱啊”。

袁炜稍稍一愣,热后突然笑道:“能在殿下府侍读,自是最好的,袁某只是以识人,绝无其他,绝无其他啊……”。

哈哈哈……

片刻之后,内阁严嵩、徐阶,其他各部尚书等,纷纷前来与裕王寒暄几句。

偌大一间屋子,只摆一桌,看来,能入此席者,绝非等闲之辈,怎么着,也要与袁炜平起平坐。

至于其他人,怕是只能在隔壁屋里落座了。

袁炜不停的招呼着众人,不时客套寒暄几句,脸皆是欢喜之情,只是他的心里,却乱的不成体统。

今日,也是袁若筠离开府第六日了。

昨天,仲逸来袁府后,管家已向他交代了一切事宜,如今过去一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又升为礼部尚书:朝廷的旨意,不能违背,前来道贺的人,总不能给人家甩个脸子吧?

今日清晨,他又派出心腹在城秘密寻找,但不知为何,袁炜还是寄希望于仲逸。

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父兄外,仲逸或许是最了解袁若筠的人。

当然,在某些方面,他们都不及仲逸。

不管如何,只要能找到这个小祖宗,什么都好说。

外似火,内焦急,这位礼部尚书的苦,又有谁知晓?

“老爷,这边又来几位大人,你快过去看看吧”。

见管家来报,袁炜急忙收起心事,不由的说道:“好,走吧,走吧”。

…………

京城、仲姝。

袁府的那一番热闹,似乎与仲逸毫无关系。

若没有袁若筠的事儿,作为翰林院的侍读,他也许会去袁府为袁炜道贺。

即便袁府没有他这六品侍读的一把椅子,但袁炜毕竟有照顾之情。

去还是要的去的。

但昨日才去袁府,今日,不去了吧。

“若一当铺去了,城外山道的赛马场也去了,连我们初次见面时那个客栈,也找个遍”。

仲逸有些失望道:“据我看,这样子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行的话,我去找锦衣卫的帮忙?”。

找锦衣卫的人帮忙?

“师弟,你这是着急糊涂了吗?你找的是锦衣卫的千户石成,袁炜不会找锦衣卫指挥使吗?”。

仲姝淡淡一笑:“要找的话,他早找了。很明显,袁炜不想让锦衣卫的人插手”。

惊慌、心急如焚、心不在焉、顾此及彼,都会扰乱一个人的心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如同次听到外叔公泰病重的消息,仲逸毫无对策一样,多年经历变故,使他这个凌云山的弟子,依旧难以应付。

这,是他的-----软肋。

陆家庄,出世当日被老姑抱走;义村,因神婆的一个诡异的眼神,八岁的难难,连夜被村民赶出村。

唯一的大白驹滑入河、自己也昏迷于一艘孤舟……

过去是痕迹,痕迹是经历。

而经历,是无法抹去的。

时至今日,但凡遇到家之事、家之人,曾经作为钦差副使的翰林院侍读,与鞑靼谈判,大斗平虏将军仇鸾的仲大人,还是无法恢复他凌云山般的睿智。

仇鸾不可惧,严氏不可惧,戎一昶、严磬等,同样不可惧。至少,他能沉着应对。

但若这些人以家人相要挟,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故此,仲逸一直对祖父、爹娘、妻儿留在扬州府极为赞同。

起初,正是为回避当年陆家庄之事。

而如今看来,即便是陆家庄之事已过,留在扬州,同样为保他们平安。

在京城,只有师兄宗武与师姐二人,他们留在这里,是无法避免的,但以他们的身手,外人也不能轻易得手。

眼下,唯独这个袁若筠。

她虽不是至亲之人,但毕竟交往颇深,即便没有谈婚论嫁这一说,也绝不是泛泛之交。

至少,在京城,没有第二个像袁若筠这样的人,让他如此牵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次,仲逸铁下心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袁若筠。

相仲逸,仲姝则冷静许多。

在她看来,若袁若筠真是遭歹人之手,无非钱财而已,以袁若筠的聪明,她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至于银子以外的事儿,仲姝不愿去想。

至少,在师弟仲逸面前,她还不愿说出。

这个道理很简单,眼下最为当紧之事,是先找到袁若筠,其他的,都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太阳渐渐西沉,家户小院,已有着手准备晚饭的,烟囱淡淡的青烟冒出,街的酒楼、饭莊,也又要忙活起来了。

看来,今日这样过去了:袁若筠,依旧没有消息。

也许,到了明日,袁炜又会说:筠儿离开府,已经是第七日了。

而对仲逸来说,纠结的不止于此:朝廷已准许他,去西北榆林府,特意留了三日准备的时间,到时袁若筠再找不到,当如何?

…………

“仲大人,仲大人,快开门,开门啊”。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快去看看,会不会是袁府的人,带来什么消息?

“莺儿?怎么会是你?你家小姐呢……”。

开门一瞬间,仲逸简直不敢相信:来人,正是袁若筠的贴身丫鬟。

眼前这个女子:发髻梳理的还算整齐,脸依旧往日般俊俏,只是衣衫似乎有些脏,像是沾了些泥土。

“仲大人,心里想着我家小姐,你眼前现在站的人,是我啊”。

莺儿一脸不悦:“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仲逸这才缓过神来:看样子,袁若筠并无大碍。

否则,莺儿此刻,那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你不是在我面前吗?自是不会有事了,快到屋里来,换件衣服”。

仲逸急忙向莺儿致歉:“你受委屈了,进来再说”。

莺儿知道仲姝在里屋,她便没有继续向前走去。

“小姐的事儿,请仲大人莫再问,她不许多说,你准备两千两银票,去赎人”。

说着她将一张纸条塞到仲逸手:“这是地址,照这个地方去”。

不对啊,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仲逸不解道:“你应该回袁府,找袁大人啊”。

莺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是小姐吩咐的,只许你一个人来。银子由你出,若一当铺,还欠她的银子呢,”。

末了,她补充道:“不过,我不会向老爷说当铺的事儿,说你去更合适,银子算先垫的,回头再算”。

说完,莺儿便转身欲离去。

这个袁若筠,都什么时候了,还把银子分的这么清楚,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仲大人,若是有一天,我突然失踪了,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

才走几步,莺儿却转身驻足,问了这么一句。

“若真有那么一天,是拼了命,我也会将你救出”。

仲逸不假思索道:“不过,最好不要有那一天。你这是怎么了?问这样一个问题”。

“骗人”。

莺儿犹豫片刻,却又微微嘟囔了一句:“不过,我信”。

若非二人平日里熟悉外,一个丫鬟敢向朝廷六品命官这样说话,也真是没谁了。

“记得,按纸条表明的位置,马去”。

莺儿已转身向前走去,单手随意摆摆道:“我要去袁府禀告老爷:小姐明日,要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