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六部,礼部地位颇为特殊,其主管礼仪、学务、科考、祭祀、宾礼等。
在诸多事务学务与科考两项极为重要,按读书人的说法,学子及第便可自称为主考官的门生,无论尊师重教还是有意攀附,这个称呼往往并非浪得虚名。
礼部侍郎地位仅次于尚书,而如袁若筠所说,他的父亲还兼太子宾客兼学士,并赐一品服,那门生故吏更是趋之若鹜,这些人便是她口所称的那些逢年过节,前来拜访她父亲的人。
其实,莫说是逢年过节,是各种考核、走动,平日里也是必不可少的。再遇人间的吟诗作赋、舞弄墨交流,登门拜访的人多了去了。
如此说来,这袁若筠自己“攒下”的那点银子确实可信,莫说是五百、一千两的银票,是一百二百的,时间久了,“攒”个万儿八千两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袁若筠说他面还有个兄长,在吏部任职,平日里言语甚少,对她却是百般呵护,只是无非给她些银子让买些好吃、好穿、好玩之物。
袁炜是老来得一宝贝女儿,自然是宠的不得了,只是平时忙于朝务,所给她的无非也是金银之物。如此疼爱之下,不是如今的袁若筠这般刁蛮任性,对银子只是个“数字”的概念吗?
原本准备起身的仲逸,听了这番话后便重重的坐了下来,他心暗暗思忖一番:“看样子这袁若筠实际的实力远不止开个店铺,而此时她的父兄确实不知情,如此一说,还真能试试”。
只是,这袁炜是否与那严氏父子为一派,还有待问过外叔公之后才可得知。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隐隐的希望他们之间仅是同僚,甚至是唱对台戏的对手更好。
“行啦,行啦,想什么呢?还以为师父你见过多大的世面呢?”,袁若筠为他递过一杯酒,脸笑嘻嘻的:“连这都给你说了,我私自藏钱都说了,其他的休要再问,问了也不会告诉你”。
要做到礼部尚书,想必那采自是相当了得,只是堂堂袁尚书得这样一个宝贝女儿,真不知是该庆贺,还是叫苦连连?
“师父,咱可都说好了,这当铺无论是东家是你一人,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万不可向他人提起我”,袁若筠果真对老爹还是几分忌惮:“不然父兄非得把我禁足不可”。
尽管如此,仲逸还是无法答复:‘此事事关重大,待我回去与家人商量一番,再给你答复’。
“大男人,怎么还婆婆妈妈?”,袁若筠突然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他:“该不是与你那娘子,哦,是我师娘商议吧?”。
仲逸白了她一眼:‘你师娘不在京城’。
一听此言,袁若筠立刻变得无理起来:‘果真有师娘?看不出来啊,我可不管那些,反正这个当铺除本姑娘外,再不许有女人来’。
这是什么道理?仲逸刚欲解释一番,却见一向目无人的袁若筠似乎有些伤神,默默从桌抓起一只酒碗,自斟自饮一杯,这表情似乎花一万两银子还要难过。
不知为何,仲逸突然想起师姐之前的话,若是这袁若筠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那岂不是更纠缠不清?不过再细细想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以她的家世,岂会青睐一个无权、无职、无财之人?
即便是她年少无知,他朝廷大员的爹爹可不是吃素的。
二人如此交谈一番,便各怀心事道别。
在袁若筠看来,此事这么定下来了,而按仲逸心所想,则须要等见过外叔公泰之后再说。
……
“什么?你怎么会与袁侍郎的女儿攀交情?”,听完仲逸的一番“叙述”之后,泰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莫说是他一个准备开店铺的外乡人了,是朝官员,那也不是轻易能与这位礼部侍郎能说话的。
仲逸只得继续编下去:“不是孩儿要攀附她,是在酒楼偶遇,她有意刁难掌柜,孩儿这才前理会,后来才知道她爹是堂堂的礼部侍郎,这都是她亲口说的”。
仲逸并未将实情全部托出,此举并非对外叔公有所防备,而是朝之事本复杂,外叔公虽在刑部,也只是五品郎,想必与那袁炜也无甚交集。
但若是自己与袁若筠的合伙之事被袁炜知晓,再发现自己与泰的关系,即便是袁炜不知当年陆家庄之事,但难免还是会迁怒于外叔公,甚至都会以为是外叔公在后面怂恿自己与袁若筠合伙。
仲逸想着:外叔公年事已高,用不了几年可告老,万不可为他再惹出事端。
如今连樊予都不知道他们二人间的关系,如此一来即便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一人扛下便可,决不能连累他老人家。
“哦,既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泰叹口气,微微摇摇头:“这袁炜身为礼部侍郎,又兼太子宾客兼学士,并赐一品服,大有希望升为礼部尚书,自然门生故吏众多,他本人确实才思敏捷、采过人,做到礼部侍郎着实不易,只是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个女儿?”。
仲逸默默听着外叔公所言,看来袁若筠确实没有说谎,这个袁炜果真了得,于是他便趁机问道:“不知这袁炜是否为严氏父子一派?”。
泰并未察觉仲逸如此一问,只是顺着刚才之言而继续道:“这袁炜本与徐阶走的近,而徐阶此人颇难琢磨,按叔公的老友所说,此二人日后定会成为死对头,所以袁炜应不是严氏一派。
之所以能做到礼部侍郎,主要依靠他的采,嘉靖帝喜好青词,这袁炜便能张口来,而且每次都是妙不可言。
只是后来但凡见到路不对者便横加职责,包括徐阶也不例外,不过真遇到有才之人,也能为朝廷举荐”。
原来如此,仲逸心窃喜:“既是这样,那便无后顾之忧,这合伙买卖还真能做了”。
见仲逸不再提那开店之事,泰便主动问道:“你那店铺开的怎么样了?”。
只顾着说袁家之事,倒把正事给忘了。
对此仲逸早有准备:“孩儿想过了,开店铺,尤其是地段好的,成本太大、开支过高,既是他们盘下之后也用之前的人经营。何不直接做个掌柜?到时依然可以介入其,不管是当铺与药铺有什么猫腻,是面的管事之人,背后隐藏之事也可慢慢查询”。
“掌柜?”,泰更是不解道:“你这年纪,能做的了掌柜?那字画真假?玉器值多少银子?那怕是一把水壶,一串珠子,你能辨别过来吗?”。
仲逸微微一笑,几日来一直琢磨当铺的事,对此他已略懂一二:“外叔公,你说的那是伙计,专门辨别真伪的,掌柜是要管理店铺,与外人打交道,当然也要懂一些,不过这可以慢慢学嘛”。
泰还是有些不相信:“即便你有一颗好学之心,可谁愿意要你呢?是不是你那个什么叫樊予的好友帮你介绍的?”。
如此一说,正好有台阶下,仲逸只得违心点点头:是的,他只是给打了个招呼。
一向不喜此种做派的泰无奈摇摇头:“既然如此,你万事当心即可,有何需要可来府找叔公或管家,还有吴风,都不是外人”。
“嗯”,仲逸重重点点头,脸满是如释重负状:“既避免了外叔公参与此事,又不用他老人家将自己心爱之物拿去当铺,还打听到了这个袁炜底细”。
走在回家的路,仲逸的心情好了许多:袁若筠不缺这点银子,一切皆由自己出面,想必那袁炜也不会知晓此事,有此机会便能进入那罗龙与严磬的视线,到时再慢慢揭开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
一月后,心街一处显眼的店铺赫然映入路人的眼帘,只见那门匾清晰的四个大字:若一当铺。
若一:袁若筠之名取“若”子,仲逸之名取“逸”子谐音便是“一”字。
堂堂礼部侍郎之女亲自提名,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