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地、晚霞连连,长夜漫漫,却是喜庆不断。鞭炮声起,团团焰火,窗户大门对联贴的工工整整,民间习俗:红红火火、驱魔赶鬼。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饭桌摆满各式菜肴,普通家户难得一次酒肉管够,富裕家户虽不缺吃食,但今日不同以往,单说这喜庆之氛围,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的。
城门的守卫头领刘三已命人悄悄关城门,这次他们特意加了三根门栓,里里外外加了暗哨,不知什么何时起,城墙的守卫往日里多了三倍。
这一切对于正围在饭桌火炉边的人们来说,似乎与他们无关。
县衙,一队百人的兵马排成一个方队,这是布政使吴绍然去过都司之后,直隶都司通过保定卫司秘密派到蠡县的军士。
一路之他们身着县衙差服,由一名百户带队,扮作在各村执行搜捕差事,到蠡县后换回之前的兵器、铁甲。
此刻,樊予正意气风发的站在县衙的大院里,他一身官服官靴,乌纱戴的端端正正,灯光下难以掩饰脸的兴奋之色。
倭寇出现,樊知县的“病”立马好了。
百户为六品,但依布政司和都司的部署,在此次差事,他须要受樊予这个七品知县的节制。
“陈百户,本县已命沈捕头带人将客栈围起,十个人全在里边,只是每两人一间屋,分开住的”,樊予用略带商量的口气对这位六品百户说道:“弟兄们现在出发?”。
陈姓百户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此刻他满脸不屑道:“樊知县尽管放心,对付十个倭贼,何须这般谨慎?”。
樊予笑道:“那是,那是,百户与诸位弟兄当然英武无敌,这次全拜托大家了”。
临到衙门口时,樊予见仲逸站在那里,似乎是专门在等他。
仲逸将他叫到一旁,低声道“樊兄,我先回趟家,本来答应除夕夜陪洛儿的,有卫司的人马,自无意外,千万不要伤及无辜外来客商啊”。
樊予爽朗的笑道:“贤弟啊,此乃你大婚以来初个春节,此次抓捕你居头功,现有卫司陈百户来,你回去便是”。
运来客栈门口,沈尘早已候在那里,看到樊予后,他急忙前禀道:“樊知县,都看仔细了,十人全在楼客房,弟兄们假装例行搜查,其他人皆已疏散,此刻客栈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
樊予抬头望望楼,初次部署此等差事,尽管表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内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道:“如此甚好,甚好,不过一切要听陈百户差遣”。
……
告别樊予后,仲逸匆匆回到小院,宋洛儿刚要将备好的年夜饭端来,他却摆摆手:“衙门还有公务,不用等我了”。
丫鬟桂儿已回乡下与家人团聚,此刻房只剩他们三人。
仲逸急忙走到仲姝身边,对她附耳几句,片刻之后,仲姝立刻回到自己房间。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宋洛儿的面前。
“阿姐?你这是”,尽管对仲逸的身世早已知晓,但此刻宋洛儿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仲郎,洛儿也想与你们同去”,一阵惊讶之后,宋洛儿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仲逸一脸惊愕,无奈将她扶到木椅之,微微笑道:“洛儿,你平日里喜好读书,可曾见过那本书有大家闺秀随黑衣人追捕倭贼的桥段?”。
临走之时,仲逸对宋洛儿说道:“娘子莫怪,我们很快便回来,咱们的年夜饭绝不会过了辰时”。
邹家运来客栈,四周皆是同样高度的店铺,只因除夕之夜周围的店铺全天歇业,如此一来,既为抓捕提供了便利,但无形也增加了不确定的因素。
客栈对面一处隐蔽的屋檐下,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因为蒙面的缘故,仲姝这一次总算是不要再用**术了。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帮倭贼在里边,在咱们自己的地盘,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这帮畜生”,陈百户亲自参与过剿灭倭贼之战,只是这次都司严令:尽可能抓活的。
尽可能抓活的?陈百户此刻多么的不愿意执行这道命令,对于他来说,能一刀毙命才是最痛快的。
片刻之后,众人在陈百户的带领下慢慢逼进客房。
……
“快,你们几个去那边”,樊予见二楼破窗而出的两个身影,急忙命人追前去。
“尽可能抓活的”,只听轻轻这么一句,仲姝便略过屋檐,顺着人影的方向飘去。虽无仲逸那燕子三沾水、蜻蜓频点头般出神入化,但有这栉鳞次房屋的依托--------足够了。
街灯火通明,除夕之夜讲究彻夜亮灯,陈百户带着一帮人立刻追了过去,但终究还是不见了鬼影。
自从下山后,仲姝还从未真正试过这一身功夫,此次面对是倭贼,也算是习武之人的大幸了。
城南一处废弃的破砖烂瓦堆里,两个狼狈的身影终于在一阵气喘吁吁声停了下来。
二人叽里呱啦乱说一通,大体意思是:他们十人奉命蛰伏下来,此刻他们二人使轻功逃了出来,身还带着数张画着各州府地形、人口分布的图纸,该如何是好?
一番商量之后,终于有了结果:其一人攀越城墙引开守卫,另外一人伺机而出。
然而,倭国的算盘在大明这块土地能好使吗?
微微的灯光下,突入其来的寒风伴随着一个身影快速袭来,速度之快,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听的剑柄与剑鞘的摩擦之声响起,片刻之后便是一道寒光闪出,百步分剑、十步s-a人。
剑风起、剑雨下,一道完美的弧线,美轮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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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知县、陈百户,找到了,在这呢”,沈尘带着一帮人终于顺道追了过来。
数十盏灯笼照耀下,众人皆不约而同张大嘴巴,包括那位身经百战的陈百户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
地所躺这人衣冠还算整齐,现场并无打斗痕迹,细细望去才见二人四肢处各一道窄窄的剑痕,伤口异常细微,以至于只能通过那一道细细的衣衫裂缝处才能发觉。
伤痕呈细线状,深浅适、长短均一,对衣衫所裂之处而言,如同一个手法异常了得的裁缝之杰作,而表面的血渍则更像事后泼浇而成一般。
良久之后,沈尘笑道:“呵呵,能说、能听,是不能动弹了,只是?这到底是那位高手所为?”。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议论纷纷,仲逸见状便请樊予与陈百户借一步说话。
他低声附耳道:“此事惊动了朝廷,布政司和都司都有部署,若是他们另外安排人协助……”。
见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状,仲逸一脸轻松笑道:“陈百户不是被秘密派到蠡县来办差的吗?难道不会派其他人来吗?”。
原来如此?二人立刻恍然大悟。
末了,仲逸补充道:“此事大家万不可打听,布政司和都司的各位大人可不喜欢话多的人,你二位立了大功,等着朝廷表彰吧,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耽误大好前程啊”。
“看什么看?告诉你们,今晚的事谁要是说出去,老子割了他舌头”,陈百户对着军士劈头盖脸是一通臭骂。
连同这二人,方才在客栈的一通打斗有四人毙命。如此一来,这十人的流寇全部落,而且也做到了:尽可能留下活口。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回到县衙后,樊予立刻差人安排酒菜,大功告成又恰逢春节之日,无论如何都该好好庆贺一番。
披甲之人遇到热酒,三巡之后,陈百户便嚷嚷开来:“樊知县,据布政司和都司的部署,我只负责协助你抓捕这些倭贼,剩下的事……”。
此事确由吴绍然部署:这十个人不同于普通倭寇,布政司与都司将专门派兵来蠡县提人,由他们亲自押送,最后听从朝廷发落。
而布政司距离蠡县至少要十日的路程,也是说在这十天里,六个倭寇便要继续关押在蠡县的牢房里。
樊予当然知晓其之理,他端起一碗酒前道:“本县心有数,这次多亏了兄弟们,今晚放开了喝……”。
县衙大院里,沈尘刚刚安顿好牢之事,正欲赶这顿酒席,却被迎面而来的仲逸挡住了去路。
“沈大哥,不知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仲逸开口便问。
沈尘不假思索道:“那还要说?好好看着呗,樊知县特意安排:任何人不得靠近,布政司的人下来可交差了”。
仲逸前轻声道:“沈大哥,这布政司的人还有十天的时间才能到蠡县,咱们何不趁机从这些人口掏些东西来?”。
沈尘不解道:“人都抓住了?还掏个屁啊”。
仲逸摇摇头,唉声叹气道:“哎,我一直以为沈大哥聪明绝顶呢,你也不想想,这些人专门来我们的地盘蛰伏,咱们不能向他们打探消息吗?你不要忘了,这帮贼寇可都会说大明话啊”。
沈尘恍然大悟道:“哎呀,果真是仲先生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仲逸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到时还要沈大哥配合才是”。
沈尘急忙道:“那还用说?仲老弟,你这回去?喝酒去啊”。
仲逸头也不回,他摆摆手道:“我家娘子与阿姐早已备好酒菜,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