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翻旧账

蠡县、县城。

仲逸刚刚置办的小院里,宋洛儿正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阿姐”:她虽是一身布衣,但乌发秀眉、星眸闪烁、绛唇皓齿,举手投足间一种淡雅脱俗之感迎面而来。

宋洛儿心暗暗惊道:这个女子眉宇间的那种超凡脱俗之感犹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罕见,仿若画境般存在,即便是大家闺秀,平日再是养尊处优、琴棋书画都难觅此等气质。

只是?她怎么会是仲逸的阿姐呢?

“仲郎,你过来”,说着宋洛儿拉着仲逸的手走出客堂,刚进主屋她便质问道:“什么阿姐?哪有一点姐弟相像之处?说,她是否是你心一直念念不忘之人?”。

仲逸一脸无奈道:“洛儿,当初破案之时你连连出计,平日里又饱读诗书,能抚的一曲意境高远之曲,怎会有此偏俗之见?若真是那样,我岂会把她带到家里来?”。

若是换做平时,仲逸这一顶高帽子定会让宋洛儿莞尔一笑,但此事事关女人最不能容忍之处,即便是她宋洛儿也不例外。

而在客堂里的仲姝虽没有像宋洛儿那般细细的打量对方一番,但仅仅是见面相对而立,她便品的其之味:清新秀美的脸庞下,双眸一股淡雅的书卷气息,曲线玲珑有致,举止优雅,尽管能隐隐感到自己那种复杂的神色,但她却尽量这股情绪压了下来,足见平日里颇有修养。

仲姝想着:这个宋洛儿确实能令人眼前一亮,虽说她没有凌云山那种独有的不俗之感,但举手投足间也非常人能。

仲姝暗暗道:原来师弟喜欢这种类型的。

主屋里,经过仲逸一番解释,宋洛儿终于放缓了神情,她白了一眼自己的仲郎,却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缓缓走向客堂。

“洛儿见过阿姐”,再次来到仲姝身边时,宋洛儿眉宇间竟全无方才的不悦之情,只是她心里却想着:“不管怎么说,我才是仲逸的娘子,之前也是宋家大小姐,绝不能丢了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仲姝自然明白其之理,她微微笑道:“洛儿快快坐下,想着家枯燥无聊,这次来蠡县散散心,恐怕要住些时日,不免叨扰你们,还望多多包涵”。

宋洛儿却大方的说道:“既是仲郎的阿姐,那便是自家人,阿姐这般说却是见外了”。

仲逸长舒了一口气:二人终于能说到一块了,忙活了半天,连杯热茶都没顾得喝,桂儿见状急忙出去打的一壶开水。她这个丫鬟,只顾看这位如诗如画的阿姐,连桌的茶凉了都未察觉。

早饭刚过,闲来无事,宋洛儿却使起性子来:“仲郎满腹经纶,当初他在老宋家曾回答我三个问题,令弟如此,想必阿姐更是才学非凡,洛儿正想请教一二”。

仲姝微微一笑:“哦?原来洛儿妹妹有这个爱好,那不妨说来听听”。

宋洛儿望望仲逸,而后微微道:“有心留青水,何为情来何为缘?”。“噗”的一声,仲逸竟将茶水喷了。

都是自己人,他也顾不得失态,急忙向宋洛儿摆手示意: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仲姝微微一笑,在一起生活十年之久,她当然明白仲逸此举为何意,如此甚好:问者相同,答者各异,正好可借此与师弟试一番。

片刻后,仲姝轻轻说道:“高山高处有高人,山下有人河过。谁言高人不下山?若是下山恰遇水人,又是情来又是缘”。

宋洛儿心微微一惊,仲逸却一脸惊讶:这不是说自己吗?师姐你若是单独对我说起,那该有多好,现在这个场面,可如何是好?

果真没错,那熟悉的第二个问题:“欲将心事付瑶琴,琴声未落人犹在,敢问听音之人为何要复来?”。

仲姝暗道:“原来他们是这样相识的,师弟什么时候懂这音律之事了?”。

意味深长的望了仲逸一眼,却见他急忙将头低了下去,仲姝只得一本正经道:“琴音无心人有意,抚琴之人几拨弦。寻琴声、觅琴音,有心之人终复来”。

此刻宋洛儿似乎对眼前的这位阿姐深信不疑了:这与仲逸的回答太相似了。

仲逸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他急忙起身欲离去,却听得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一个人儿一只船,两个人来两只船,若是一人脚踩两只船,该是杀来该是埋?

仲姝双眉微蹙,转而却笑道:“一个人儿一双鞋,两个人来两双鞋,若是一人两双鞋,朝夕互换又何妨?”。

“好,洛儿问的巧,阿姐回的妙,甚好、甚好”,仲逸自言、自语、自笑道,双手急忙鼓掌烘托气氛,谁知宋洛儿与仲姝都默默的盯着他,仲逸只得慢慢的将双手收起,而后端起那杯再次凉凉的茶水慢慢的喝着。

这时,宋洛儿起身笑道:“阿姐果然是才思敏捷,不过这一早一晚的换着穿鞋,是否多此一举?”。

仲姝自然知道宋洛儿所指为那般,她微微笑道:“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宋洛儿再欲开口,仲逸急忙起身道:“阿姐的屋子还没收拾好呢,我这去找工匠来,这两日阿姐暂且住在桂儿旁边那屋,收拾好搬过去”。

走出院外,仲逸如释重负般叹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今日只是洛儿与师姐够热闹的了,真不知那些妻妾成群者是如何应付过来的?”。

安顿好工匠后,仲逸便赶回县衙,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还怪想的。

大院里,沈尘正与罗氏兄弟说着什么,二人听的十分入神,见仲逸进来急忙迎了来。

“哎呀,仲先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把弟兄给忘了”,沈尘急忙拉着他的手道:“晚弟兄们一起喝一杯,不过哥得先给你说件事”。

见仲逸有些疑惑,沈尘望望四周,而后轻声附耳道:“樊知县正愁着呢”。

仲逸急忙问道:“愁?愁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沈尘淡淡的说道:“不知道,反正这几天一直都板着脸,衙门的一些俗务基本靠李县丞打理。谁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晚喝一杯,我先过去了”,说着,仲逸便匆匆来到樊予的房里。

“贤弟啊,你可回来了,为兄差点要差人找你了,可惜不知道去哪了?”,见仲逸进来后,樊予立刻起身相迎。

“樊兄,出什么事了?我听沈尘他们说,你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樊予将门关好,而后匆匆转身道:“贤弟啊,你还记得不?是当初邹家的邹小五命案?”。

仲逸不解道:“知道啊,怎么了?”,突然他才明白了过来:“难道是面……?”。

樊予一脸沮丧道:“前几日我在按察使司的一个故交捎信来,说是这邹家之案可能要出麻烦,悔不该当初不听贤弟之言,哎……”。

仲逸脸色大变: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出事,不仅仅是县衙,更会牵扯到更高的衙门,而一旦出了这蠡县,好多事情不是他樊知县说了算了。

樊予亲自为仲逸端过一杯茶,而后缓缓落座道:“事到如今,为兄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当初那邹家邹公子找到知府衙门的人,还说是按察使司也打点好了,只要我把香雪等人的口供做实了,剩下的事不用管了”。

仲逸反问道:“那邹家给你什么好处了?”。

樊予苦笑道:“邹家的好处倒没什么,你有所不知,他们家与知府衙门,甚至布政司都有来往,邹公子答应为我打点,谁让我想更进一步呢?要知道,我在翰林院是七品了,现到了这蠡县,若不想着点出路,何时才能换顶乌纱呢”。

仲逸叹道:“樊兄,你糊涂啊,怎么说你也是这蠡县的一县之主,如何能信这邹公子的话呢?一旦出事,他顶多是银子的事,可你呢,十年寒窗,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如此一说,樊予更是气的脸直冒青筋:“真没想到这小子会戏弄本县”。

仲逸放下茶杯,他的脸色已缓和许多:“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从长计议了”。

当初邹家邹小五被杀,邹家大公子却使银子将凶手定为香雪等三人,很明显他邹公子才是这罪魁祸首,那么?邹大公子为何要对自己的堂兄邹小武下手呢?

想到这里,仲逸便起身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能坐等了,马派人重查此案,将真凶缉拿归案。如此一来,即便面查下来,我们也可将功抵过,周旋一番,或许还有希望”。

樊予眉头紧锁:“此事,可行吗?”。

仲逸斩钉截铁道:“只能这样了,如此也可给邹家公子一个警告,他不是在知府衙门与按察使司衙门能打点吗?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樊予还是不解道:“此事时隔数月,我们又从何查起?”。

仲逸若有所思道:“当初我与沈尘去牢房见过香雪,据她供述,邹小五生前发现邹家一个秘密藏银之地,或许他是为此而招来杀身之祸”。

末了,仲逸补充道:“我们从这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