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四年,腊月初一
寒风呼啸的江津城外,猎猎军旗下,羽林卫、五军营一部、白杆兵共两万三千余人,全都整装待发,静等发兵的号炮声。
“该说的本侯早已说过,本侯只有一个要求,攻进播州司,杀到海龙屯过年!”
江津城头,身为平播总经略的王冰,却是并未做什么长篇大论的战前动员,因为没那个必要!
“攻进播州司,杀到海龙屯过年!攻进播州司,杀到海龙屯过年!!”
转瞬间,杀气腾腾的誓师口号便响彻江津城外,将这冬日的凛冽寒气都冲散了不少。
“哞~”
随后,在众军的冲天怒吼中,伴随着三声号炮的轰鸣,刘綎提着他那把把镔铁大关刀唰唰几下,三颗牛头便被其干净利落的砍了下来,腥红的牛血瞬间激射而出……
不止江津,相同的一幕,在合江、南川、白泥等其余七路大军处,也是几乎同时在发生。
“发兵播州司!!!”
……
“主公,朝廷这一次出动了八路大军,看样子恐怕是难以善了啊!”
时间退回半月前,就在马千乘和秦良玉夫妇带着白杆兵抵达江津之时,身在海龙屯的杨应龙,也是得到了明军分八路进剿播州的消息。
而在得知朝廷分八路进剿播州后,一众播州军大小将官顿时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没办法,不同于以往的雷声大雨点小,这一次朝廷分八路大军进剿播州,哪怕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怕什么,明军虽然分了八路袭来,但每路不过万余人。算下来,撑死了也就十万人左右而已。且不说我播州的兵马并不比他们少,就咱们沿途的那些天险关卡和堡垒难道都是白设的?这里可是播州!”
瞥了眼一众大小将官,杨应龙却是毫不畏惧的冷哼道。
“呃,这么说来,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除了京营外,就那些比农夫都不如的卫所军,我播州军一个打他们十个都没问题,哈哈哈哈!”
虽然刚听到明军分八路来袭时,一众播州军大小将官也曾慌了一阵,但被杨应龙这么一通剖析下来,在又得知明军每路只不过万余人时,这些人的信心却是立马便又回来了。
说起来,倒也不怪杨应龙等人太过自大。实在是播州的地形太过有利于防守了。
整个播州山川深阻,地势险要。光是一个大娄山脉,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屏障,便将整个播州从西南到东北全部死死的护住了。而东南方向,又有着乌江天险守护。
再加上播州虽然也有与中原相通的道路,但道路却是十分狭窄。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巉崖峻壁,跨接溪峒,人马不得并行’。
因此,仗着如此险要的地势,在兵力也并不比明军少的情况下,杨应龙等人对于打败朝廷,守住播州那是相当的有信心。
“杨朝栋、杨惟栋、杨珠,命你们领兵五万,驻防松坎、鱼渡、罗古池,迎战明军……”
与原历史上杨应龙五路齐出,重点攻打龙泉司不同,这一次,或是因为江津之败的原因,在分配好其它方向的防御后,他却是把主要的兵力都放在了播州北面的江津这一路。
……
“老子本还想着给你们‘灵活处置’一下,但你们自已找死,那咱也只能怀着菩萨心肠,行霹雳之事了!”
腊月初二,当王冰带着大军抵达綦江时,看着被播州叛军焚毁的城池和那几座埋葬綦江百姓的大冢,原本对自已先前所下的‘三诛令’还有些不安的王冰,这下是彻底没了任何顾忌。
“侯爷,前面东溪、赶水、安稳这几处地方的生苗,只是杨应龙刚刚招募而来,对其并未真正归心。咱们是不是先招抚……”
过了綦江,进入播州地界,明军最先遇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播州叛军,而是被杨应龙新近招募而来驻防于此地的红脚、黑脚两股生苗。这些生苗生轻生好斗,十分彪悍,被杨应龙视为抵挡明军的第一道防线。
“招抚就不必了!你们派人通知他们,若是让开道路,随朝廷大军征剿杨匪,本侯既往不咎。若是胆敢阻拦朝廷天军,为虎作伥,灭族!!!”
刚刚才亲眼见到化为一片废墟的綦江,从而彻底下定决心要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的王冰,却是直接拒绝了原本也是一片好意提醒的马千乘不说,更是冷冰冰的下达了对方若敢不从,即刻灭族的命令。
其实原本招抚也并非不可行,毕竟征抚并用,才能更好的稳定民心,长治久安。
但在王冰看来,未示之以威便先施之以恩,只会姑息养奸,让这些只畏大棒的家伙轻视朝廷,从而养成得寸进尺的臭毛病。
因此,在攻下播州,拿下海龙屯前,王冰的议程里只有‘征’字,暂时还没有地方可供那个‘抚’字落脚!
……
“什么?不转过头帮着攻打播州就灭我等的族?这什么狗屁冠军侯你让他来,老子就在这等着他,看他能把老子的球咬下来?”
当马千乘派出的土兵前去向这些生苗传达了王冰的意思后,这些刚刚被杨应龙招募的红黑脚生苗兵,顿时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叫嚷着要给明军一个好看。
“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吴长生,命令炮兵不用节省炮弹,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灭了他们犁过去,本侯今晚要在松坎扎营!”
耐着性子等到马千乘派去的土兵回来后,一听这些生苗土蛮如此不识抬举,王冰顿时不由冷冷一笑。当即便给炮兵下达了放开手脚的命令,准备给这些人来一个终身难忘的下马威。
“将军放心,末将定让这些蛮子渣都剩不下一个,哈哈哈哈!”
听到王冰那句‘不用节省炮弹’,吴长生这个靠着炮兵封侯拜爵的平民子弟顿时不由得一阵大喜,当即便一脸兴奋的接令而去。
没办法,自从在征倭之战中试了这燧发式撞击开花弹的威力后,一众炮兵可是眼馋这一天好久了。因此现在一听可以敞开了可劲儿的轰,众人哪有不激动的。
而为了这次平播之战,知道播州多山地,道路不利于大炮运送的王冰,在加大了虎蹲炮的配比后,可是直接把兵仗局的新式开花弹库存都给搬空了的。
“侯爷,松坎可是有杨朝栋驻守的大军,若是进军过快,让这些红、黑脚生苗再从后面包抄过来……”
见王冰急于进兵松坎,已经探知播州军布署的刘綎和马千乘等人,不禁有些担忧的向王冰望了过来。
“包抄?呵呵,那他们也得有那个本事先活下来才行。本侯刚刚吩咐的可是‘犁’过去,若是大军过后,那些生苗还能留下来,又叫什么犁?”
看着一脸担忧的刘綎和马千乘夫妇,王冰却是杀气腾腾的冷冷一笑。
这入播第一战,王冰并未给马千乘和刘綎分派任务,只是分出了一些白杆兵随羽林卫和五军营充当向导。
所以对于羽林卫和五军营战力并不清楚的几人,却是生怕到时候大军正和播州军激战时,这些生性彪悍好战的生苗又从后面包抄过来。
……
“轰轰轰轰……”
很快,就在吴长生这个‘炮兵司令’离去后不久,一阵阵如同晴天霹雳的虎蹲炮轰鸣声和炮弹出膛后的尖厉破空声便传回了中军。
“老三,照你这么个轰法,到后面可是什么东西都轰没了……咱们可是要亏本儿的!”
听着震卫欲聋的开花弹爆炸声,李诚铭这个家伙却是不禁心疼了起来。
当然,他心疼的既不是这些打出去的炮弹,也不是那些生苗蛮子的性命。而是心疼起这猛烈的炮火过后,大军没有缴获可得。
“哈哈,我说诚铭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长远点儿?你也不想想,不过是一些生苗蛮子而已,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等打下了播州,杨家那六七百年的积攒还怕不够弥补咱们出兵的费用?”
看着一脸肉疼的李诚铭,王冰却是不禁一阵无语。特喵的不过是一些穷兮兮的生苗而已,能有什么油水。
“老三,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这一发炮弹值多少钱你心里没个数?那些生苗虽说穷了些,但我可是早就打听清楚了,不管是生苗还是熟苗,他们可都是有佩带银饰的习惯。你这一炮轰下去,我上哪里找这些战利品去……”
好嘛,这李诚铭还真不愧是羽林卫的‘大管家’,就连这些‘蚊子腿’上的肉他都没准备放过!
不过说起来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好管家,羽林卫打仗还真就从来没在‘经济’上亏本过。每次出征所得的收获,那都是远远超过了出兵的费用的。
“行了行了,应该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时间不长,随着前面传来的炮声开始逐渐远去、变小,受不了李诚铭这叨叨劲儿的王冰,赶紧策马往前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