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走到半路,如烟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她可是早早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一旁的薛同思也望向了牛城,他也是心中疑惑,在他看来这件事办得太虎头蛇尾了。
就牛城摆出的阵仗,任谁来看都是不死不休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
牛城笑了笑,解释道:“这做人,凡事一定要有分寸。这做事,也必须让这个‘理’字站住脚。”
“媚娘的仇是必须报的,我亲自捅了杭鸿博两剑,但也留了他一条命。这就是分寸,我若是将他杀了那性质可就变了。
咱们没有审案的权利,更没有杀人的权利,哪怕有朱元璋的口谕也不行。他杭鸿博是堂堂正三品大员,不是白莲教那种邪教教众人人可杀,所以事情闹大让朝廷收尾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我之所以带着太子,那是因为四年前他没将这案子审理通明,四年后让他来收尾是再适合不过的。
看似虎头蛇尾,可这最终的结果绝对比我带着你们打杀一番来得更痛快。因为真正能抽丝剥茧将所有犯案的人全部处理的,也只能是朝廷而绝非将这事情闹大的我们。”
“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不够专业?”如烟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伯爷的意思是我们只做自己该做、大明律法允许做的事。只要不违法大明律法的情况下,任何手段都是正义!”薛同思眼中闪亮,方才跟随牛城离开是略微低沉的情绪早已消散。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牛城回应着,拿剑捅杭鸿博时强忍着的反胃感,终于再也忍不住赶忙跑到街边,似酒醉般呕吐了起来。
薛同思忙上前轻轻拍打牛城后背,如烟则四顾望去小心戒备着。
许久,牛城方才擦了擦嘴,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他不是第一次见血,但今天他却是第一次拿起武器砍人,这感觉很不好甚至让他有些厌恶。
之前,牛城捅了杭鸿博一剑后,手中长剑都在微微颤抖。那时他就在想,像若蝶、凌霜这般如花似玉年龄的少女怎么就敢拿着武器,泰然自若地杀人呢?他没有得到答案,却仍压抑住了所有情绪和身体不堪的反馈,再度给了杭鸿博第二剑。
这终于吐到胃酸都出来,他感觉身体轻快多了。
脑子里再想起方才杭鸿博倒在血泊里哀嚎、求饶的场景,身体的反应下他竟感觉捅了一个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厌恶,反而有些如释重负般的畅快!
或许,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吧?也可以理解成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总之,牛城终于揉了揉胃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地快步赶回驸马府。
驸马府外,精盐厂那边的人,潘虎赌坊的人,南城区那边的人数百号将府门守得是水泄不通。
潘虎这家伙领了牛城的令,直接学了如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精粹,手持着一柄长刀双腿如站桩般拉开,两眼目视府外,端端正正地立在府门正中。
见牛城回来,数百号人同时单膝跪地。
有喊“小人,见过文昌伯”的;
有喊“属下,见过文昌伯”的;
有喊“伯爷,威武!”的……
声音十分杂乱,却一个个好似用了全身的力道喊得分外响亮,声音融在一起直震得整条街仿佛都随之颤抖了数下。
那一双双投来的目光,更是灼热中带着恭敬、崇拜。
在他们这些人中,无论是南城区的混混、地痞,还是精盐厂那边的人,亦或是赌坊的人,对一个敢无视太子殿下,无视杭鸿博正三品官职,无视……为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一个小小乐师媚娘主持公道的文昌伯,那是打心眼里钦佩的。
就像他们哪怕有朝一日作奸犯科被朱元璋砍了脑袋,那也绝对会念上一句“陛下是对的,陛下是好人”,这是一个道理。
只有这社会最底层的人,才最能看得懂、看得清楚谁才是为老百姓做事的人,他们也是最愿意跟随真心待他们的人,而不仅限于利益二字。
因为只有饿过、哭过、穷过、怕过、被无视过的人,才更懂得什么值得珍惜,什么人值得钦佩和守护。
见惯了人间冷暖的牛城,此时心情很暖。
人心可期,自己想要做的事还难吗?
不过,他不想给这些人承诺,至少这里不曾在自己麾下工作的人,那是绝对不能承诺什么的。
牛城微微一礼,缓步向内,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他就沿着这道路向前走上台阶,步入驸马府。
如烟再次立在了府门中央。
潘虎自觉地跟在牛城的身后,他没有问询也没有望向另一侧的薛同思,淡然似水的一张脸上眸子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再次回到书房。
媚娘早已服了汤药,见牛城回来忙要起身,却再次被牛城阻止。
风三娘、窦艳君忙行礼,与五个老鸨和薛同思二人站成了一排,静静地等待着刚刚坐在书案后座椅上的牛城训话。
至于薛母,早被懂事的崇宁公主带走,至于是聊天还是欣赏府内的风景那就不得而知了。
牛城不去理会这些,只低头看了一眼白衫上的血迹,毫不介意地扫视了一眼站立的众人。
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五个老鸨问道:“皮肉生意好做吗?”
好做吗?
五个老鸨互相望了望彼此,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要说这皮肉生意,若是遇到好爽的公子、老爷,那自然是白花花的银两,金灿灿的黄金大把大把地往兜里踹。
可若是遇到刁难的客官,那就不一定了,说不得还会扰了其他客官的雅兴,一天的收成付之东流。
若是流年不利,楼里的姑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或是被其他楼抢了风头,那一年半载吃不上大黄鱼全部节衣缩食也是有可能的。
但总体来说,皮肉生意终究比临香阁那般大半清倌人的买卖要强的多,比之种田、小商小贩那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
可看着牛城的意思,似乎是有些不屑与皮肉买卖,她们也不好开口只能一脸为难地保持沉默。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这皮肉生意咱们就改一改。”牛城直接拍板,五个老鸨不禁一阵呲牙却终究不敢多言,却听牛城接着说道:“赌场的买卖也要改一改。”
“啊!整改呀!”潘虎忍不住发出声来。
之前牛城的话他早就明白,可这确定下来还是让他有些便秘般的为难。
牛城没理他而是望向了风三娘,“除了精盐厂以外,赌场、乐坊、青楼将全盘改造,所有人员也将统一调教,我想让你来负责,你敢不敢接?”
“啊!”
“我?!”
风三娘难以置信地望着牛城,只感觉这幸福来得太过猛烈让她难以承受。
其余几人也纷纷望向风三娘,各种神色皆有。
“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牛城说完,从一本书下拽出厚厚一叠纸张,正色说道:“赌坊改为娱乐茶坊,麻将、围棋、象棋、五子棋、斗兽棋五种博弈技巧,以时限收费禁止赌博,每月举办比赛,前十给予丰厚奖励。五子棋、斗兽棋的玩法和制作方法我这里有。
至于五座青楼,我将全部拆除建成一座巨大的豪华六层楼的‘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一楼洗浴、搓澡,分普通、贵宾、尊贵VIP三大类,价格不同,搓澡的待遇、可享受的服务也是不同。
一楼大厅,要富丽堂皇,两侧要将楼内各种排名分门别类的陈列。像乐师排名、麻将排名、围棋排名、舞蹈排名、唱曲排名等等。
二楼美食区,要汇聚各地美食、小吃,不求多,只求精美、绝品味道,要贵,要配得上尊贵VIP的身份。
三楼休息区,唯有尊贵VIP方可享受,要清一色的豪华免费躺床,有精美戏台,VIP客户可点曲,可点唱,可点舞,谁出价高听谁的。
三楼两侧,一面要陈列各种陈年、贵重美酒,另一面要放置引领潮流、独特新潮的男装、女装。
四楼包间,提供捏脚、按摩服务,让所有客户享受极致的放松;
五楼包间,可单独听曲、看舞,与会所内的高手对弈,学棋之类。
六楼奢华区,大个豪华包间,可宴请八方豪客,要应有尽有,让花得起高价的享受到最为尊贵的服务。
这些我都写了下来,所有人该如何培训,该如何调动,全部有风三娘负责,你们这些老鸨也好,赌坊、乐坊也罢都必须听她安排。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的地盘不许出现皮肉生意,没有特长又做不了服务的全部卖到其他青楼去,我们要改就改的彻底,要做就做天下第一楼。
我们要摒弃低俗,让娱乐二字深入人心,真正引领时尚!”
牛城这些话说完,所有人都懵了。
用一句“痴心妄想”似乎已经无法形容这些人心中所想。或许“白日做梦”这四个字更为合理吧。
五个老鸨面面相觑。
薛同思、潘虎对视一眼,终究没敢说话。
风三娘红唇蠕动了数下,也终于没敢出声。
窦艳君不懂经营,却也若有所思疑惑地望着牛城。
唯有媚娘柳眉紧蹙,犹豫了好久方才问道:“伯爷,那临香阁呢?”
“临香阁今后不再接客,只做风三娘与一众管事休息以及新人培养之地。乐器技艺、舞蹈训练、歌词演绎这些将由‘休闲娱乐一条龙会所’技艺高的舞师、乐师亲自讲课、传授。具体详情我已经写下,你们每个人看过后,由风三娘统一调配、训练。”
“窦艳君,在精盐厂收拾出些院落交给风三娘。无论赌坊、乐坊还是青楼所有人必须吃住在那里,听候风三娘安排。”
牛城说到这里,将那厚厚的一沓交给风三娘,接着面色冰冷地扫视众人,厉声道:“
你们中间若有谁不满风三娘管束可来找我,若不找我还为难风三娘的,就别怪本伯对你们不客气。”
牛城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太子朱标,雇佣工部的人来改造赌坊、乐坊和那一众青楼,顺便将五处青楼中间夹着的两处青楼买下,然后建成一栋他心目中完美的豪华楼阁。
这楼若是建成了,那可比后世的所谓尊贵无比的豪华会所还要狂野、豪放、尊贵千百倍不止。
牛城满怀畅想和展望地走出书房,迎面却走来那位羽林右卫同知廖斯。
“伯爷,陛下宣您进宫!”
见到牛城,廖斯恭敬施了一礼,满脸笑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