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子仁差不多时间南下的还有阁老严嵩和二皇子载壦。
载垨虽然嘴上也说了想要到南洋建功立业,不过朱厚照眼光毒辣,这两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还是瞧得清楚的。
严嵩下南洋,自然是为了万里港和金兰湾港的建设,
满剌加国和占城国的国主都递来了书信,对于明约签订没有异议。
只是在信中恳求上国于资金方面多加照拂。
他们总以小国寡民的理由来说自身没几个大子。
这年头也没什么主权概念,对于已经在吕宋显过军威的大明,他们的想法就是你们要干啥那就干吧,尽量让我少出钱就行。
朱厚照本来想把后世那不靠谱的美国总统的那一套拿出来,但仔细想想,老大难当,在钱上纠结过多,实在没有天朝的样子,所以只要不过分,他都答应。
当然,在土地、人力以及港口的配套建设上,他是狮子大开口的。
别的不说,光是淡水供应就得好好规划规划,不是每个港口腹地都有一条长江的。
当然,这些细节部分归属严嵩,朱厚照不会过多操心。
只是载壦离开,让他有些舍不得,老二话少,心思却细腻,对他这个父亲可以说是孝顺有加,就算不提现实多好,这毕竟也是从小抱着长大的亲儿子。
谁能就那么舍得?
但国事繁多,也由不得他天天伤春悲秋。
到了正德二十一年七月的时候,
经过铸币厂半年多的日夜赶工,海量的钱币已经在厂内仓库堆积如山了。
换新钱的旨意年初就下去了,就是为了让更多腹地的百姓能够知晓。
现在这个节骨眼,再不推行就不像话了。
老二的差事干得很好,
烧制铜钱银币都是说着简单的事,实际上钱币很敏感,为了保密,载壦专门建立了工匠档案,所有铸造的工人都属于敏感人物,有一套专门的管理办法,他们平常不会随意被允许出京,就算出去,也要报备,否则就会面临无尽的调查。
略过这些不提。
朱厚照已经召集内阁和朝中六部九卿,开始正式和他们商议新钱币起运、更换事宜。
按照先前所说,大明中央银行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覆盖每个县的庞大网络。
不得已,新钱币要通过中央银行、省、府、县的行政体制向下纷发,由县衙负责新旧钱币的更换。
初步定下的兑换比例,是过去的一个铜板兑换成现在的一个一元铜钱,铜钱最大面值是10。
一两银子换10个银元,银元的最大面值也是10。
实际上一两银子在民间的购买力还是比较强的,换句话说一元银元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估计是比较大的钱了。至于金币,可能大部分人都用不到,此次铸造的也少。
这种规定考虑了一个银元当中的含银两,兑换比例不能弄的太过夸张,至少不能是凑足10个银元以后,熔炼得到的白银比原来一两银子还要多,这就比较蛋疼了。
原则上,是要基本相等的。
但经济问题过于复杂,即便是现代,在推广新钱、废除旧钱时也不可避免会有一些混乱。
只能是靠着市场慢慢调节,最后找到一个平衡。
这段时间朱厚照会很关注民间的物价情况,如果银元投放不足,导致物价上涨,他肯定是要干预的。
不管如何,这一项重要程度超过所有人预期的货币改革算是正式开始了。
为显朝廷重视,
朱厚照再一次明发上谕,要求各级衙门耐心做好钱币更换事宜,在此过程中,凡是发现有贪赃枉法的,一律重处!
更换过程中,比较让他担心的就是贪污腐败,有些地方官员会不顾朝廷定下的比例,私自提高比例,以此中饱私囊、自肥腰包。
对于这一点,他在上谕中严令各地巡抚逐县探访,否则只要朝廷发现一起,巡抚本人也要跟着倒霉!
不止如此,朱厚照也没有一味的强压,而是也给出奖励措施,就是最后排名,施行的到位的县,前十名知县连升三级。
可以说,这一次他是使出了自己全部精力了。
而京师首善之地,自然是头一个开始更换的。
朱厚照自己不方便总是出现在这种场合,他把正处在干事劲头上的载垨给派了出去,要他在京畿地区明察暗访,推动换钱之事平稳落地,同时严厉惩处乱作为的官府官员。
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正德二十一年,七月一日。
这个日子一定,结束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到明年七月一日,社会上买东西不得再付旧钱,卖东西不得再收旧钱,违者,使用假币罪论处!
载垨也是平生头一次经历这种事,
这家伙头脑发热,在府上叫唤说:“父皇前些日子微服私访,访出了一个大案。这次差使也是民间之事,本王也来一次素服私游!”
府上的人都知道,
大皇子有些崇拜当今天子,所以喜欢模仿皇帝的一些言行。
这其实也属见怪不怪了。
在这里,载垨就是老大,他想怎样就怎样。
于是乎换上素服,又让管家给他取了三百两银子,再加八百文铜板,这就出门去了。
京城之内的换钱点倒简单,就在中央银行的边上,全国顾不上,京师总是顾得上的。
这么一大早,那块‘换钱处’的牌子下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钱的事,不能开玩笑。
旧钱马上不让用了,那肯定是越早换到新钱越好。
载垨就在其中,他心里知道朝廷的规矩,所以过程中一直在观察,中央银行的人是不是按规矩做事,等到发现比例什么的一切正常之后,他又觉得无趣,
“这样就抓不到人了。”
搞不出事情,那他怎么拿到宫里去表现?
后来他又想到好办法,便拿着自己新换的铜钱与银元到街头上去。
路过一家客栈时,有一样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他驻足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上去询问:“掌柜的,你这住宿的价格,分两种钱币写明是很不错,可这上面的换比和朝廷的换比却并不完全一样啊。”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他回答说:“旧钱除了纳税,并无其他用处,且人人手中都有,自然价贱,新钱却不是人人都来得及兑换,自然价贵。”
载垨眨了眨眼睛,他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但也觉得哪里不对,“这样不是有违朝廷之制么?”
掌柜的看他像是找茬,所以语气不善的说:“那要我们如何?旧钱一年后就无用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人,天天都要收钱的。可天天收旧钱,收完了再叫我们去换,这谁受得了?那还做什么生意,每日就只能去那里排队了。”
“话不能这么说,旧钱仍然有用,你收了钱,也可以花出去。”
“哪有这么简单,做生意讲究一个信心,现在人人都不愿收旧钱,旧钱价贱,我再收来这不是吃亏?”
载垨无言以对,
但这么长时间,他也想明白了,这样不对,
这样一来,民间自发的就将旧钱给‘贬值’了,过渡期也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所有拥有旧钱的百姓的财富被洗劫了!
虽说可以通过更换新钱来规避这一点,
但上千万的人,数不清的钱币要进行更换,这也不可能是一瞬间就发生的事,总有个过程,也总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会吃亏。
如此一来,不免怨声载道啊。
实际上,这就是经济规律,经济里面的一些东西是由无数人的信心支持的,行政手段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载垨知道这就是他父皇形容这次改革是‘闯关’的理由了,闯过去,一切平稳,闯不过去,那怕是有些麻烦。
他又去了几家商铺了解得更加细致些,这才觉得有所收获,然后递条子入宫去了。
此时的朱厚照正站在乾清宫外远眺,他也有些关心外面的情况。
货币改革成功与否,影响太过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