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靖海伯三个字的牌匾已经挂起来了。
伍文定也修了书信给自己在宁波的家人,同时派人前往迎接。
他现在是伯爵了,不一样了,按照规定,他可以荫一子进入国子监、书院或是军学院。任其选择,主要看各家自己需要。
勋贵之家的子弟一般还是喜欢到军学院去。
寒窗苦读还是不容易的,加上朝廷也给军人开了不少路,在正德朝领兵不是什么坏的差事。
又过一日,天子带着靖海伯巡查军器局,观礼要装于船只上的大炮,期间谈到一事也让伍文定感到振奋。
皇帝有意成立水师学院。
声音已经放出来了。
不久内阁宣其来见,此外,户部尚书何鉴、外务大臣顾佐悉数到场。
伍文定久不在京师,都不知道现在紫禁城是这样的作风,那边天子一句话,这边就要见到动作。
这种作风是朱厚照明确要求过的,做事情拖拖拉拉的必定受到清理,哪怕是阳奉阴违,时间久了皇帝又不是笨蛋,一样看得出来。
而且皇帝从来只看结果,花样再多,要把事情办成。
杨廷和上来开门见山,其他人也无废话,令伍文定印象深刻。
“军学院的成功皇上一直引以为豪,本身也确实为我大明培养了诸多战场良将。自然的,皇上就想到了水师学院,今日本官特地邀了靖海伯,其实靖海伯不讲,这道理也简单,水战与陆战还是很不同的。”
伍文定很肯定,“非常的不同,海上作战更加考验士兵对于舰艇、武器的操控,更加考验舰队的统一指挥,大水无情,而且光有勇狠是不够的,船不如人,炮不如人,再勇也是无用。当时皇上与我一提起水师学院,我便满口答应下来。”
“到时可能需要靖海伯推荐几位知海战、善海战的将校过来充任老师,此外开门授课,总要有些书本,这些东西旁人编纂那都是胡说……”
伍文定自然没二话,“但有所需,阁老尽管开口。”
“那么,便是户部这里,何尚书,皇上亲自交代的事,银两方面可有短缺?”
“没有,军学院设立之初已三十万两银子起家筹备,如今也可仿效,阁老只管给皇上上奏本,户部的意见由下官署名。”
大明现在是有钱、有人,至于地皮,那都不能算是问题。
不过他们这一商量,把东西送到宫里的时候去叫皇帝给退了回来。
朱厚照对他们说:“朕近来在想,水师作为传统的叫法当然没有问题,不过陆地上的叫陆师,好像有些怪异。因而还是想着统一改掉吧,从此以后我明军就把这个规定讲清楚,大明的军备力量分为陆军和海军,京师里原军学院更名为陆军学院,筹备中的水师学院定名为海军学院,如此一来,通俗易懂,哪怕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不难理解。”
杨廷和等人对这一点虽然意外,不过觉得这是小事,所以全都应承了下来。
随后,天子又对众臣子说:“你们上禀的这些做法,朕没有太多的意见。不过海军学院的校舍不可过于简陋,要请人出图设计建造,陆军学院和海军学院从今以后会是我大明规制最高的军事学府,要体现明军的荣耀,士兵的荣耀和大明的国威,要让进入海军学院和从海军学院走出的军人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这是所谓务虚和务实之别。
因为国人总是过于憎恨务虚,继而偏见的人为一切的务虚都是不好的。
这其实是有失偏颇的,有些时候务虚还是要搞一搞的。
当然,这样一来就有些‘大兴土木’了。
杨廷和略有忧虑,“皇上,有时仅仅修缮一座宫殿,都需要上百万两银子呢。”
“那又不是宫殿,那是校舍,朕要的是气派,不是说处处都用名贵的材料。”
嗯……这就要仔细的筹谋考虑一下了。
“是。”
“但是海军学院的骨架可以先搭起来,暂时借用一些陆军学院的校舍好了。”
现在的大明一堆会做官的人,其实相对缺乏会做事的人。
当初军学院的设立其实是大有效果的,所以现在明朝涌现了马荣、凌卫锋、韩十二郎等一堆将领。
其他方面吗……
唉,总归是开始做起,慢慢来。
其实也比较缺少懂产业的官员,所以邢观升官才像坐火箭一样。
“最初的人员优先从水师卫所里选取,靖海伯。”
“你此番回去,就将这消息传下去,第一期先收二十人,其中十人从此次立功受赏的将士中选择,他们按照自愿原则免试进入,剩余十个名额,便进行统一考试选拔吧,朕会派两名礼部官员随你同往,浙江镇守太监一并监考。”
“是,臣先代水师将士谢皇上恩荣!”
“朕盼着将士们用心学习,为我大明再立新功。再有,仿照陆军学院每年的招考之例,允许各地卫所将士报考海军学院,名额也是二十个。”
这二十人里就会放一些勋贵子弟进来。
所谓的各地卫所将士本身就是包含这些勋贵子弟的。
道理并不复杂,臣子们也都看得清楚。
以后的水师,喔,现在称海军了,那力量是越来越强大,皇帝是用同样的方式掌控海军的各级将领。
掺杂以勋贵子弟,并不是任人唯亲,而是必要的结合。
勋贵作为贵族与皇室是一体,他们天然的会维护皇室,这些人‘散居’于明军的各个层级,是有利于天子对军队的掌控的。
军队强大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忠诚。
等到这些事情都已安排,伍文定即将再次离京出海之前,朱厚照召其在宫内闲话,而他也就这样一直低头跟着。
“时泰(伍文定字),这几年你大约要去几趟日本国,不过次数也不会太多,此次朕会派遣严嵩、陈朝瑞随你通往,他二人一人是文官,一人是锦衣卫,会按照各自差使行动,你是军人,还是以统兵打仗为主,不要让营房之外的琐事分去精力。日本这个国家,畏威而不怀德,对于它的处置,光打败是不够的,但有些事,让你做不合适。”
伍文定明白,所以才有严嵩,那日筹建海军学院,也有此人。
“微臣明白,微臣绝不会坏了皇上的大计。”
“你理解就好,记住到那边做事务必以大局为重,难说……朕以后不会在那里再设一个杨一清。”
伍文定眼神一缩,这是将今后的谋划提前告诉他,让他按照旨意行事,不能胡来。
“是!”
他走以后,严嵩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陛下。”
“派你去做人上人,这差使可还行?”
严嵩微微笑了笑,“陛下有命,臣是上刀山、下火海,哪里还能挑啊。”
朱厚照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让你离开贵州,现在又要到更偏的地方去……”
“臣为皇上效忠,无怨无悔!”
“唉,日本远离中土,朕是肯定要派一贴心又机敏的人过去,除了你,旁人也不合适。”朱厚照吸了吸鼻子,“朕只一句话,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
“皇上请说。”
“日本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他们必然以各种方式加害于你,你要做好万全的防卫,万事都要小心。尤其是女子,玩玩可以,异域风情么,朕能理解,但不要忘乎所以,好好的把命留着,朕还想给你更大的官儿做呢。”
额……
天子竟然把话讲得这样直白。不管是女子,还是更大的官这些……边上的尤址都露出了一种很玩味的表情。
严嵩还是义正言辞,“陛下,臣、臣断然不会行那等荒唐之事,请陛下放心,臣日夜所思都会是皇上圣明。”
“呵,是吗?”朱厚照忽然冷下了脸,转身就走。
严嵩大惊,他急忙求助于尤址,“公公,您看这是……”
“皇上如此推心置腹,话都这样直白了,你还要这样不说实话?”
严嵩恍然有所悟,赶紧追上去,“皇上,皇上。臣知错了。”
朱厚照停下来,慢慢搓着手,“朕都说了,那等地方要派个贴心的人,你满嘴胡话贴得什么心?还是说你觉得朕会相信你什么乱事都不做?你便把心思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朕还当你是那个严惟中。”
“是。”严嵩连番叩头,“臣定然不会忘记陛下今日尊尊教诲,也必然有所节制。”
“行了,起来吧。”朱厚照脸上多云转晴,“不要忘了正事即可。再有,你在日本无官无职的不是很方便,就挂个兵部侍郎衔吧,秩正三品。记得,把日本给朕梳理的明明白白的,银子运出来,商品运进去,在日大明百姓不得受他们侵害,这是三条红线,破一条朕哪怕舍不得杀你,也非得给你来个宫刑,等尤址老迈,你便进来顶替他!”
严嵩一听不知是悲是喜,总觉得裤裆一凉,完了还得挤出笑脸来说,“谢陛下恩赏,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他那滑稽的样子,朱厚照有些忍俊不禁,有些忠臣啊太过正经,其实不那么好玩,每日来召见他们挺无聊的,严嵩就不一样,可以玩一玩。
等到出宫的时候,严嵩还在想,皇上竟然没也有因为他‘坦白’而惩罚他,而是很理解。虑及这里的时候他还生出别样心思:是不是也要给皇上搜罗搜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