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流氓!

有句话叫屁股决定脑袋,还真的是这样。

朱厚照已经当观众的时候也被灌输了一种‘宦官滥设,为祸甚多’的印象,但当了皇帝以后则不然。

文官屡屡扯他后退,宦官则想方设法去完成他交办的事情。

两者相较,这还用再说什么吗?

当然,舆论是在文人手上的,他们往往是说,宦官贪财为祸、残害无辜、掣肘诸司、阴险毒辣。

但仔细想来,这像不像是宦官的对手群体强加给宦官的标签呢?

仿佛一个人割了点什么东西,自然而言的就会变成这样的人。

但实际上,文官做的祸事难道少吗?

贪官污吏、戕害百姓这些事只有宦官才做?

不见得吧。

幸得朱厚照有几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很多的固有观念在和现实进行对比的时候只要稍加思考就会觉得很奇怪,而且越是看到正常的官员做的那些操蛋的事,越是如此。

说得不好听一点,割了东西,至少这部分群体不会强抢民女、不会强占他人之妻,这还少一桩罪呢。

其他的那些个罪名,宦官干的,文官也干。本质上都是人有了权力、又缺少管束,和有没有那个东西没有根本性的关系。

喔,还有一点,宦官几乎不会造反。

总而言之,大明各地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城镇、有军事布防的,都保留了镇守太监。

个别一座城,武职只有守备将军的,朝廷还要配以守备太监。

说白了就是皇帝留了一双眼睛在这里。

张璁说的高公公,名为高怀,他是尤址推荐起来的人,在朱厚照的面前露过几次脸。

出京师下来当这个镇守太监,拿点银子肯定是有的,但是要说心里向着的,肯定是尤址,肯定是皇帝。

镇守太监心思贪的,也会去占些田,但已经正德十一年了,先前还搞过军屯清理,所以到这个节骨眼聪明的太监早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犯错了。

尤址最是知道皇帝心思,这次的事情绝对是要动真格,所以尤址先前已经三令五申,好话说尽,反正出事不能找他求情。

这些都是不必提的。

其他的比如拿些银子,那便算了。

朱厚照有时候都会模糊一点处理,真指望太监个个都清汤寡水过一辈子,那是太难了,没了爱情,总得来点金钱刺激刺激。

高怀收到这份消息以后,自然不二话。

不是张璁使唤他,而是宫里已经给了意见,这段时间要加强守备,有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向皇上禀报。而且对他来说,这是立功表现的机会,所以接到消息之后极为振奋。

毕竟当年尤公公也是从山东的镇守太监走出去,被调到皇上的身边的。

所以这些文官就是不喜欢天子往地方上派太监。

皇帝的信息渠道严格来说是两条,文官一个系统,宦官一个系统,司礼监的权力被限制很大,但这还是个‘大衙门’,掌印太监尤公公,那是天下宦官难以仰望的高山。

张璁都没想到地方一个镇守太监对他如此热络,他都没有亲自登门,高怀自己就来拜访他了。

而且该提前准备的,都已经就绪,仿佛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时刻。

那张璁也不客套了,定于两日后前往齐东。

路上。

高怀还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告诉他,说道:“这个齐东知县陆为民,其实倒是个强悍的汉子,说是当初选他也是瞧中他这一点。”

“为何?”

“各地民风不同,齐东县这处地方有万贯之家。”

张璁明白了。

他咧嘴冷笑。

当年他还是一升斗小民之时,也曾仰望过这样的世家豪族,这些族中子弟出则锦衣豪车,入则美婢娇妾,而且几世的底蕴,往往是县官都难以奈何。

现在的他再看这样的豪族,也仍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旧时的记忆和现实的权势相互交杂,某个时刻甚至难以分辨。

“不管是什么人,阻挡国策,都是个死字。他若是安心认命也就算了,越是嚣张反抗,越是会招致杀身之祸。”

张骢拳头握紧了几分,他现在是当朝的阁老。

一句话,山东的镇守太监得点两卫的兵马随他而动,身上还有王命旗牌,得的是天子之令,只要确认为真,罪名属实,可以先斩后奏!

“走!”

大队兵马顺着官道浩浩荡荡的向齐东县进发。

5月的天气,道路很好走,没过多久这座小小的古朴县城便引入眼帘。

在他们入城之前,锦衣卫副使麻斌已经出城迎接。

并且给张璁递上了一份书信,“被袭击的三人名为毛兴平、张克允、苗经。其中受伤的毛兴平。事发地点是县城外被当地人称为山岭林的一处地方,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是一次蓄意的袭击,或者可称为谋杀。好在齐东知县陆为民有几分警觉,明里和暗里都派了人随行保护。匪徒大概还是有些忌惮于县衙中人的官府身份,所以没有强攻,只交战了一炷香就退去了。”

高怀脸型狭长,眼睛阴阴的,他笑了一下,“事不办完,怎好退去?”

“高公公说的不错。”麻斌也可以确认,“必定是因为有背后之人指使,否则绝不会有统一的行止之举。”

“恩。有线索吗?”

“主要是两个线索。有一个人受了伤,据描述是丢了半个右耳。”

这是很明显的特征。

这种时候没有特别高效率的手段,但是有特别莽的官府。

“下官已经请陆知县下令,一是封锁全城药铺,所有购买治刀伤的人都要登记身份并派人跟踪查实伤者情况,包括全城的棺材铺、寿衣店等,哪怕这个人死了,也要从土里挖出来。二是下令各处乡村,凡见到受此伤而不报者,全村连坐。”

在这个时候这不是什么很残忍的事,就像隐田,你如果不报,你村里的村长不报,也是同罪。

不然怎么管束百姓?真当满天下的老百姓全部是心地纯善吗?

“做得不错。第二个线索呢?”

麻斌从袖口中掏出一片纸,“有人密告,齐东县卓一端暗中勾结山匪,残害乡民。不过没有证据,而且告密之人应当十分胆小,他让一个孩子送来的,自己并未出面。”

“看来小地方也是很激烈,相互之间的死斗便是在我们来了以后更加掩藏不住了。高公公,你说的豪奢之家是不是就是这一家?”

“正是。”

麻斌解释说:“下官也派人暗中访探了,这一家的确名声不好,大多数的百姓都畏之如虎,哪怕是想了解的多一些,百姓们也都不敢多谈。”

张璁才不管那一套,“先抓起来。”

高怀和麻斌都一愣。麻斌还补充了一句,“阁老,现在并无证据。”

张璁眼神坚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给他找点什么罪名,先抓起来再说,这种人,你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他永远在你背后使坏。”

张璁想到当年这帮人也是这样,蛮横无理,仿佛就已经没有王法了,而且他们一会儿倚仗这个,一会儿又倚仗那个,啰啰嗦嗦,像苍蝇一样。

实际上张璁自己心里很有数,这种人不必多说,全家上下全部抓进去,绝对不会冤枉他,到时候再补罪名就好了。

当然了这种做法稍显嚣张。

不过张璁考虑的不仅是齐东,看各地的情况,他要是当个秀才,后面怕是事情更难办,直接摆出流氓的姿态,看看倒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