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地域广大,运输路途遥远,所以夏秋税粮会在次年初才最终入库。
过了年关以后,朱厚照频繁召见内阁和户部官员,整理统计正德十年的岁入,以及现阶段国库的存银。
数字会告诉人们,正德朝的大明正在迎来鼎盛时期。
“……正德十年,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共得夏秋两季税粮3400万石,屯军籽粒数1040万石,另有布、棉无算,直接银钱收入1800余万两,其中盐税为最高,共得1012万两,贸易盈余次之,共得672万两,剩余为少府以及茶、马、三处市舶司和剩余钞关所获。”
朱厚照一边听一边心里是有数的,在明朝中期巅峰时候,全国的税粮应该在2900万石左右,现在仅仅增长500万石。
有增长当然不错,但增长不多,便是因为农业税就是田的事,田没解决好,强行多征税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不是推广红薯,多出的这500万石都不可能。
其实他已经派出了锦衣卫和各路人马在民间探查,红薯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极高的亩产,还是解决了很多人饿肚子的问题。
没得吃和吃得不好不是一回事。
但人地矛盾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实际上老百姓过得并不是很好。
社会的经济活动程度再高,和最普通的老百姓是没关系的,他们虽然有的吃,但是红薯卖不出价钱,所以换不到银钱,没钱的话,想要读书改变命运就比较难了,束脩都交不起。
所以不管文官再怎么忽悠他,朱厚照不会改变清田令。
相比税粮,朝廷所获的银钱大幅度增长,盐税、海外流入的白银已成规模。同时因为朱厚照让天下好好休息了五年,所以大明的国库不论是存银还是存粮,都已进入巅峰时刻。
去年打了两场仗,说是说花了三百多万两,但是整体并没有大的社会动乱,一切都比较平稳。
而除去军费,大明的国库开支最主要的就剩两项了,一个是官员俸禄,国家情况好了以后,正德五年到正德十年,朱厚照整体给官员涨过俸禄,毕竟明朝的官俸确实太低,实际上逼得人无法不贪腐。
连续涨了两次以后,朝廷的官俸开支从最初的大约每年250万两白银,翻了一番到500万两白银。
第二项大的开支便是宗藩俸禄,这个部分被朱厚照想尽各种办法压缩,本来明代就有‘宗藩俸禄发不足额’的传统,弘治年间,宗藩禄米每年消耗折银要达350万两。
到了正德十年,虽然王爷们还是在生孩子,但禄米不增反减,而且被大幅压减至200万两出头。
此外,屯田籽粒虽然猛增,但军费也不是都是发粮食,还是要发些饷银,尤其朱厚照维持着比较强大的精锐部队,还建造水师,所以军饷正常还是要到300万两。
这样粗略一算,正德十年的固定开支就到了一千万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花费,比如赈灾、建立科学院等等。
不过上述粗略的算法都是‘折银’来算,实际上不全是用银子,而是本色、折色结合,比如官员领取俸禄,既发禄米,也发银两。
所以朱厚照自己知道,当时他下令打吐鲁番汗国的时候,国库存银超过八百万两,即便给他挥霍掉一些,花到正德十年末,国库仍有超过五百万两的存银。
粮食那不必讲,京通仓早就漫出粮食来了。
说起来,似乎银钱不缺了,但那是因为皇帝朱厚照,几百万存着看似很多,可要是碰个昏君,过个生日、修个宫殿什么的,很轻易的就折腾完了。
这样的事在历史上本来见得也不少。
迄今为止,朱厚照都不怎么舍得花钱修缮宫里的什么房子,差不多倒不了就行。
账目点完,户部尚书何鉴都难得露出笑颜,不过今年皇帝打了两场仗,还是让他有些害怕,于是忍不住提醒,“陛下,大明今日来之不易,国家虽有余财,但若是尤俭转奢,那消耗起来也是蛮快的。”
朱厚照忍不住啧嘴,“除去每年固定的一千余万两,今年的这些岁入让你平稳花到年末,国库存银非得超过一千万两不可,你守着这财做什么?”
何鉴一听这可不对,“宽裕日子才刚刚过上,要是都花完,老臣心疼啊!”
“你们瞧他比朕还抠。”
王鏊和杨廷和都笑了起来。
王鏊又道:“何尚书说的是正理,留有余财,可以撑过年景不好的时候。”
“朕知道,花钱要有节制,不过朕早就说过,治国理政的根本是要百业兴旺,百姓富足,朝廷留在手中的存银过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防备年景不好,也不需那么多。”
他们还想要再开口。
朱厚照马上就讲,“朕知道三位爱卿担心的是什么,朕可以在这里和三位约法三章,第一,大兴土木的事咱们君臣不干。朕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哪怕真的脑袋昏了,要建什么道观庙宇、弘大宫殿,你们拼了命拦着朕就是。
第二,消耗钱财极多的礼仪盛会,一律不办,哪怕是朕,也尽量减省些。第三……”
何鉴言道:“陛下,朝廷在正德十年已经连用了两次兵了。这第三……”
“不成,叶尔羌拒绝大明招降,这事朝野都知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朱厚照连连摆手,“这第三点,朕不花银子去寻找奇珍异宝、仙人仙药。长生不老没什么意思,人活一世,不在长度,而在厚度。”
“吾皇圣明!”
“既然说朕圣明,那么这事便这么定了,国家的钱,朕不会浪费,你们呢,不必心疼。”朱厚照现在是阔了,“周尚文已经听旨回京了,估摸着最多一个月就能到,朕想着大明是时候要议一议周遭的安全形势了。正德十年事发突然,这两场仗都不是我们要的,但都打了,朕相信能打的赢,但长此以往过于被动。”
臣子们能理解皇帝的这份心思,被动应对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朱厚照挑着眉,“朕在这个年纪,治理国家到这样的国力,再怎么以穷兵黩武为忌,也还是要做出一番成就的。否则仅有文治,没有武功,就是你们这些大臣误了朕。”
这话给三人听傻了,怎么还把帽子扣到他们头上。
好在朱厚照也不是认真的,像是在开玩笑,他还是颇有豪情的说:“朕要打下超过太祖太宗时的疆土,打得正德之后一百年国家再无边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