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到嘉兴,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贤妃的娘家就在嘉兴,此次让她随驾,这也是目的之一。
她算是生于富裕优渥之家,早年间祖上是商人,但到她爷爷这一辈基本已经不太有经商的才能,唯一比较庆幸的是购置了很多田地,这两代人也没有过度挥霍。
所以她从小算是生活得很幸福。
完整、稳定的家庭和吃喝不愁的成长环境,才使得她现在不那么热衷于争抢。
自她入宫以后,陈氏在当地地位一下子便提高了。
五年以前,她又诞下皇三子载垚,这就更不一样了。
不过与沈淑妃不同,贤妃时常告诫娘家,像他们陈述利弊、好坏,规劝他们在家乡多行善事,多结善缘。
所以陈氏在嘉兴的名声是非常好的。
不然,朱厚照怎么会让圣驾过嘉兴?
听闻贤妃要回娘家省亲。陈氏一家早在月前就已经忙里忙外的准备了,为了营造一个好的氛围,陈氏在当地又开始多行好事,比如说捐建书院和私塾。
粥棚是不需要的,嘉兴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多吃不饱肚子的流民。
现在这里还饿肚子的只有懒汉。否则你到杭州、宁波,随便哪里找个营生还不容易?挣多挣少另说,饭肯定是吃得到的。
等到天子圣驾真的入了嘉兴城,这地方便是一片欢腾了。
“来了来了!小的看到省亲的队伍了!”
陈父听到下人禀报,即便那么大岁数也坐不住,陈母倒是比他好些,只是捏着手,显得很紧张。
院落里也有不少亲戚,除了这个女儿,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盛装在这里等着呢。
此外,陈父自己还有两位兄弟,总之是不少人。
至于外面被拦着的邻居,那更加少不了。
轿子里的贤妃有些紧张,所谓近乡情更怯,十年前她离乡之后就再没看过自己的父母兄弟了……
“……外面聚集的很多人,有不少是陈氏的邻居,小的时候偶尔也见过的。月儿,你将咱们带来的这些钱都发给他们,虽说是俗气了些,但对平常老百姓来说,这才是要紧的。”
贤妃是觉得施点东西,以后陈氏在邻里之间才有更好的人缘。
同时也为皇上挽回一些。
因为南巡实际上是要花不少钱的,这一点其实还是有人批评。
即便不提这些,她也无所谓,她又不那么需要这些。
“是。”
婢女听从吩咐,出去以后又召集几人一起把这件事给做了。
贤妃读过书,不是那等没念过书的、没有见识的人,所以都是吩咐人说是‘皇上、娘娘所赐’。
如此一来陈府的外面自然是挤满了热烈的老百姓。
而在府内,也是相似的气氛。
家人们都在想,按照身份来说,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皇帝的妃嫔、皇子的生母了,亲情要顾,但礼节上更要顾。
不过贤妃觉得生父、生母毕竟不同。
而除了这个小小的烦恼,其他的便都是团聚的感动了。
……
“……身份不同了,不可如此,不可如此。”陈父虽然感动,很想亲近亲近,毕竟十年未见了,甚至都想过此生都可能见不到,但女儿已是皇妃,他还是要注意的,不仅是他,其他的男性都得注意。
倒是陈母,刚刚镇定着,这会儿叫贤妃一挽,便忍不住哭起来,本来也想过说很多话,但这个时候只有一句了,“这些年,过得如何?”
贤妃眼里也噙着泪花,“……很好,都很好。”
……
这一大家子围绕着这么一人。
女子的眼神复杂,有的羡慕、有的是被感染而哭泣,男的不少还是热切的期盼。
贤妃看向站在她大姐身后的一个穿着鹅黄小裙的纤瘦姑娘,“我没认错吧?当年我走的时候,晓莹应该还只有七岁?还记得二姐么?”
十年的分别其实有些生分了。
大姐晓慧推着小姑娘出来,“不是说想你二姐么?叫二姐?”
小姑娘眼睛很大瞳孔很黑,天生一个晶莹剔透的眼眸,面容肌肤特有江南女子的白皙,眉毛如远山般淡雅,修长而弯曲,与她的眼睛搭配得恰到好处,更增添了几分秀美。嘴唇则娇小且略带樱桃色,笑起来时两颊露出淡淡的梨涡,让人心生怜爱。
“二姐。”
“哎。过来。”贤妃还是能认得出的,虽然变化很大,但有当年的模样。
除此之外,她还有两位哥哥。
男子的想法更多一些,只是他们自己不敢提。
都是央求着陈母,看看是否有些机会什么的。
所以住家这几天,陈母私下里便讲了一些,无非就是看看能不能向皇帝讨个差事什么的。
贤妃听了以后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后来她和自己那单纯无邪的三妹打听,问道:“这些年,大哥、二哥都在做些什么?”
“大哥啊……就是帮着爹打理打理家里的庄田吧。”
“二哥呢?”
“二哥厉害,中了秀才呢,现在准备要考举人!他说下次一定可以中!”
贤妃自己都二十多,她二哥基本近三十了,而中秀才是她在的时候就有的,相当于几次乡试都不中。
其实这才是大多数人。
不过这样的话,真要讨一份差使,她就不好和皇帝开口了。
晓莹不知愁恼,她怯生生的问,“二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二姐。”
“恩?”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晓莹嘿嘿笑了一下,尽展一个少女的天真烂漫,“皇宫,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很大很大?”
贤妃笑了起来,“是很大。”
“有多大?有十个我们家那么大吗?”
“估计……会有五十个。”
“那这么多房间,皇上怎么睡得过来?”
贤妃盯了她一眼,“不可太跳脱,对皇上不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女子最崇拜的就是你,一时失言,勿怪勿怪。”她自己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然后又问道:“二姐,皇上是什么模样?我听人说皇上可厉害了,还有,皇上对你好么?你们生的那个孩子呢,为什么不带回来,小妹还想和他玩玩呢。”
“你到底要我回答哪个?”
姑娘吐了吐舌头,“我话太多了。”
“……皇上待我很好,但倒不是因为我,皇上性格温柔,待谁都好的。”
……
又隔一天,贤妃去找了自己的父母。
“……女儿知道大伯二伯还有两位哥哥的心思,也理解爹和娘。本来的话也不是不行,女儿是皇上的妃嫔,陈氏为皇上多效力也属应当,但总归要合适才好。”
陈父一听便有些不知所措,“这……难道不合适?”
“恕女儿直言,大哥和二哥会什么呢?大伯和二伯更不必说了,他们急吼吼的,只是想捞个官身风光风光吧。”
陈母问:“是皇上吩咐了吗?”
贤妃摇头,“那倒没有。皇上是宽厚仁君,而且本就爱才惜才,若是真有本事的人,那也是好办的多。”
他们还算是理解女儿的父母,既然讲了,便不强求。只不过家族里会有些人失望。
贤妃其实还是不忍心的,她绞尽脑汁的也尽量想了想,“娘,大伯家的儿子……不是说挺会读书的么?这次怎么没见?”
“朝瑞吧?”陈父拍了拍大腿,“举人实在考不上,在家中受不得气,跟随商队出海去了,三年了,都没什么消息。现在生死都未卜了……”
贤妃心中一揪,“那好可惜,女儿倒是觉得他还有几分豪气。”
“太平盛世要才气,要什么豪气?原来在家的时候聚集了一帮不知哪里来的好友,差点把你大伯家底吃没了。虽说也有几分聪明,但终归不上正途。”
陈父的话倒也没错的。
那贤妃就没办法了,这些人她无法向皇帝开口。